第二回异文对比

卞藏本：谁想他命运两济到得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雨村的嫡妻忽染疾而死雨村便将他扶册为正室夫人了；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谁想他命运两济不承望自（己卯本：不承望）到雨村身边只一年便生了一子又半载雨村的嫡妻忽染疾下-世（己卯本：染疾弃-世）雨村便将他扶册（庚辰本：扶侧-）作-正室夫人了。

增加短句“不承望”，与甄家大丫环当初“偶然一着错”引来现今境遇的意外变化前后呼应。另外，“染疾而死”改为“染疾下世”或“染疾弃世”。

卞藏本：本府官员无不喜悦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愧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本府官员无不喜悦那-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

这是描写贾雨村丢官后的心理及官场应对。从小说描写的贾雨村为人可知，他不可能因丢官而自感“惭愧”，“惭恨”别人造成自己丢官，这才是贾雨村此时心理的真实写照，却实在不容易想出这样的恰当词汇。

卞藏本：雨村便相托二友力谋了进去且作安身之计妙在这一个女学生并两个伴读丫环这女学生年又极小身体又极怯懦；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雨村便相托友力谋了进去且作安身之计妙在只-一个女学生并两个伴读丫环这女学生年又极（庚辰本：年又）小身体又极怯弱-。

“怯懦”与“怯弱-”的差异，前者不仅指身体，而且关乎性格。以“怯懦”形容林黛玉不合适。可资比较的例子，以“懦小姐”形容迎春才是恰当的。

卞藏本：谁知学生之母贾氏夫人病故学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女学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

卞藏本“贾氏夫人病故”，甲戌本等本子修改为“贾氏夫人一疾而终”。

卞藏本：只有聋钟和尚在那里煮粥雨村见了便不在意及至问他两句话那老僧既聋且昏齿落牙钝所答非所问；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只有一-个聋肿-（庚辰本：只有一个龙钟）老-僧在那里煮粥雨村见了便不在意及至问他两句话那老僧既聋且昏齿落舌-钝所答非所问。

卞藏本“齿落牙钝”修辞上有缺陷，所以修改为“齿落舌-钝”。增加“一个-”也更确切。

卞藏本：古人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不及先年那样兴盛较之平常人家到底气象不同；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古人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今虽说不似-（庚辰本：不及）先年那样兴盛较之平常仕-宦之家到底气象不同。

卞藏本“平常之家”，甲戌本等本子修改为“平常仕-宦之家”，与之比较的对象更有针对性。

卞藏本：这珍爷那里肯读书只一味快乐罢了把宁国府翻了过来也没人敢来管他；甲戌本：这珍爷那肯读书只是一味高乐不已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敢来管他；己卯本：这珍爷那里肯读书只一味高-乐把宁国府竟-翻过来也没有敢来管他的-；庚辰本：这珍爷那里肯读书只一味高-乐不-了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敢来管他。

宁国府与荣国府相比是有重要差异的。贾珍“一味高-乐”或“高-乐不已-”，就是宁国府极具特色的印记。卞藏本的语句“一味快乐罢了”较为平淡。

卞藏本：不想后来又生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草嘴里便衔下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不想次-年又生了-（庚辰本：又生）一位公子说来更奇一落胎-胞嘴里便衔下（己卯本：便衔）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

卞藏本“一落草”，和别的本子“一落胎-胞”差异明显。

卞藏本：但其聪明乖巧处百个不及他一个说孩子话来也奇怪他说女儿是木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但其聪明乖觉-处（己卯本：乖处）百个不及他一个说起-孩子话来也奇怪他说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另外，列藏本、梦稿本也采用“女儿是木作的骨肉”，但都未取“乖巧”。

除了“木”与“水-”差异重要外，甲戌本等本子“乖觉-处”或“乖处”，显然比卞藏本“乖巧处”得当，符合贾宝玉的性格，“乖巧”并非贾宝玉的性格特征。

卞藏本：林公之夫人亦荣府中赦老爷之胞妹在家名叫贾敏；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林公之夫人即-荣府中赦政二公之胞妹在家时-名唤-贾敏。

上面列出的第一回、第二回卞藏本与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及其他重要本子的这些文字差异，以及下面将列出的第三回至第十回的文字差异，有几个重要特征：（1）卞藏本这样表述的文字段落，绝大多数重要异文是卞藏本独有的，列藏本等其他重要本子只采用了个别几条。（2）由相关情况可以作出判断，卞藏本的这些异文因抄写错误造成的可能性极小。（3）卞藏本的这些数量很大的异文与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及其他重要脂抄本的对应词句、段落相比，明显逊色得多，甚至存在缺陷。可以排除卞藏本抄写者改动底本文字而形成这些异文的可能性。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及其他脂抄本的相关段落或文句，与卞藏本的对应段落或文句相比，无疑更加精彩。例如第一回，甄家娘子的丫环蓦然看见坐在官轿中的贾雨村，卞藏本描写丫环“发了忙”，别的本子是“发了个怔”或“发个怔”，后者的描写更切合丫环此时的心理；第一回另一处增加“一片声”，以形容县吏的打门声，更加生动传神。第二回，卞藏本以“惭愧”描述贾雨村被革职时的心理，别的重要本子均作“惭恨-”；卞藏本形容老僧“齿落牙钝”，别的重要本子是“齿落舌-钝”；冷子兴评述贾宝玉，卞藏本是“聪明乖巧”，与贾宝玉的性格明显不合，别的重要本子都未采用。对比这些例子中的不同词句，含义差异显著、孰优孰次明白无疑。而且，卞藏本的这些异文与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的对应文字，承继和优化关系清晰。其他各处重要文字差异，实际都是如此。（4）卞藏本具有上述特征的异文数量非常大，也十分重要，这只能有一种解释：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是在卞藏本基础上修改的结果，这是作者自己作出的修改。（5）有充分理由推断：卞藏本的底本早于甲戌本的底本，自然也早于己卯本和庚辰本的底本。在此需要指出，蒙府本、戚序本的回目文字，有不少与卞藏本相同，但对照第一回至第十回的整体内容可知，蒙府本、戚序本并非以卞藏本类型的底本作基础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