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 圣经中的生态思想资源
柯布认为,人类文明的生态转向首先需要“一个新的、关于人类及人在大自然中的位置的远见”。对基督教而言,这一新的远见的建构就是建构一种生态的基督教,这正是柯布生态神学的目标。
柯布在分析了生态危机的文化根源——主要是基督教和西方现代哲学和科技——之后,分析了东西方的自然观,柯布得出的结论是,“与其去寻求恢复一些丧失掉的东西或者跳入国外的、陌生的传统,我们不如对我们立足的传统进行转化。为此,我们应当在自己的传统内寻求那些其重要性足以给予我们我们需要的远见或意识的隐藏因素”。柯布认为,可行的出路是实现基督教自身的生态转化,建构生态的基督教。现在的问题是,哪些思想资源可以用来帮助建构生态的基督教。柯布发现圣经及基督教传统中主要包含着以下四点十分有用的生态思想资源。
3.5.1.1 希伯来传统中的生态思想资源
柯布追溯基督教的历史,认为希伯来传统,尤其是希伯来圣经中的一些资源可以用于克服当今基督教的极端人类中心主义。柯布建议采用“四个步骤”来恢复古代希伯来传统中积极的生态思想资源。
(1)恢复创造与救赎的联结,强调上帝与一切受造物的立约(covenant)传统。现代神学将创造和救赎截然分裂,并将救赎仅仅局限于人类。而根据主流的圣经观点,上帝创造世界时,上帝看着一切受造物都是好的;在人类出现之前,其他受造物是好的;撇开人类,受造物自身是好的;这意味着非人类的受造物也有其自身价值。上帝的创造与救赎是同一个过程,并且上帝与一切受造物立约,而不是仅仅与人类立约,比如挪亚方舟的故事中,上帝也同其他动物立约。因此,上帝的救赎和恩典不只局限于人类,而是包括一切受造物。
(2)恢复对大地的爱。以色列人很关注大地。而基督教长期以来丧失了对大地的关切。其原因主要是基督教的来世(otherworldliness)观念。基督徒视自己为异乡的朝圣者,他们真正的家在天堂。而在犹太教中,善待大地是人类对上帝应尽的责任。笔者十分赞同柯布的观点,在笔者看来,犹太教“应许之地”的观念突现了大地及其健康极其重要。犹太教的安息年包括了让大地休息,这突出表现了人对大地的尊重和善待,对上帝的圣约的遵守。
(3)希伯来圣经为正确看待人类与非人类关系提供了一个健康的远见。希伯来圣经一方面坚持人类与非人类的连续性,人类和非人类都属于上帝的创造物,并且人本身由无生命的尘土做成,最终会回归尘土;另一方面,人类又与非人类存在重要区别,即只有人类是按照上帝的肖像创造的。人有掌管天下万物的主权。但重要的在于我们正确地行使我们的主权,做一个负责任的管家,做一个称职的仆人,服务好大地和万物。
(4)恢复圣经的整体主义远见,反对神学与科学的分离,主张神学必须与当前的科学相协调。
至于新约中可资利用的生态思想资源,柯布本人并没有进行明确、集中的讨论,这里不予罗列。柯布的思想给笔者的整体印象是,旧约相对于新约要更生态一些;就教会来说,犹太教、天主教比现代的新教更生态一些。
3.5.1.2 基督教中的生态思想资源
柯布认为,在基督教的历史上,有两个重要人物是生态基督教的先驱性人物。一个是圣方济各(San Francis of Assisi,1182—1226),另一个是史怀泽(Albert Schweitzer,1875—1965,又译施韦泽)。圣方济各以自然为家,视万物为兄弟姊妹,被一些人称为“生态守护圣徒”(patron saint of ecology)。在柯布看来,由于圣方济各属于中世纪的人物,其所处的历史和社会背景与当今有很大不同,因此,他认为现代的史怀泽对我们更有启发意义。史怀泽把自己一生的大部分时间奉献给了非洲,运用现代的医疗救治非洲人民。他的奉献精神令人敬仰。在思想史上,史怀泽的最大贡献在于将敬畏人类生命扩展到敬畏一切生命。他是生命伦理的里程碑式人物。柯布在《为时已晚?一种生态神学》中,专门引述了史怀泽的两段话:
“敬畏生命的伦理学是耶稣的伦理学,从哲学上来说,是将范围扩展为整个宇宙,这在理智上被视为是必要的。
“先前的伦理学的最大错误是,它只关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然而,真正的问题在于,人在其所及的范围内关心人与世界和其他所有生命的关系。比如,一个人是道德的,仅当生命对他是神圣的,即植物和动物的生命及人类的生命对他是神圣的。并且,他是道德的,还仅当他将帮助一切需要帮助的生命。只有将责任感不断扩展到一切生命的普世伦理学可以成为思想的基础。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伦理学不是某种只针对它自身的东西。它只是普世伦理学的一种特定运用。”
柯布认为,圣方济各和史怀泽的生态意识——对所有生命的关切——并非是远离基督教的,而是基督教内部的转化和一个独特传统进一步发展的结果。古代的以色列包含生态意识。以色列的《创世纪》已经说明自然不只是工具。上帝看着“非人类世界”本身就是好的。非人类世界的好是内在的,它与人类一样,同属于受造物的地位,与人类一样共同见证着上帝的伟大。
柯布认为,将基督教的爱从人类扩展到一切其他生命是对圣经传统遗产的延续和发展,而不是抛弃。但是,要实现这一转变需要建构一种生态的基督教。这既意味着对传统中的生态因素的继承,同时也意味着要实现对传统的超越。关于这一点,笔者将在下面进一步展开阐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