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位列三公(上)
季长醉知道拍他肩膀的人是李熙尧,因为那一声“兄弟”,只有李熙尧才会对他喊出来。
“小民季长醉,拜见皇上!”季长醉和李熙尧虽然以兄弟相称,但是君臣之理,实在已经超越了一切的纲常伦理,即使季长醉自认自己是不拘礼法,极为洒脱的人,见到李熙尧,也忍不住要行跪拜之礼。
李熙尧扶住季长醉,道:“你我是兄弟,你怎么可以向我行这么大的礼?”
季长醉低头道:“你如今是皇帝了,我见了你,当然要行礼的。”
李熙尧笑道:“你看我现在是皇帝么?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你的兄弟。”
季长醉这才看向李熙尧,只见他穿着黑色的短衫,头上没有戴冠冕,梳了一个四方髻,腰间悬挂着一口长剑,正是当年和季长醉一起闯荡江湖的装扮。
“你现在倒不像一个皇帝了。”季长醉看着眼前的李熙尧,神情都恍惚了,好像穿越到了十五年前。
那时他还是少年,侠气干云,交结朋友兄弟无数,可现在那些朋友兄弟里,只剩下李熙尧一个兄弟了,其他朋友不是身死魂灭,就是与他反目成仇,欲杀他而后快。
“那你说我现在像什么?”李熙尧仔细地瞧着季长醉,发现他眼角泛有泪光。
季长醉哽咽道:“像一个剑客,一个拔剑就要见血的剑客。”
李熙尧道:“兄弟,你怎么哭了,从前不管你受了多么重的伤,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现在不过只说了几句话,怎么便哭了?”
季长醉收住眼眶里的泪水,道:“我是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感伤唏嘘,让你看笑话了。”
李熙尧道:“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便让它过去吧。我们能活到今天,在这里相见,也是老天保佑了。”
季长醉道:“我多想把以前的事都忘了,让它们永远成为过去,但只要我一静下来,一个人待在一个地方,那些记忆就都涌到眼前来啦。”
他停顿了片刻,又道:“钰钰死了,你知道么?还有李大哥,我今日去他府上看望他时,他已遭了奸人的毒手,咬舌自尽了!”
李熙尧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和一丝愤怒,惊道:“钰钰的死我是知道的,是胡思源杀了她,我要让整个连峰派为她陪葬!可我皇叔已经淡出江湖纷争,也未与别人结下大的仇怨,况且他府上好手众多,怎么会咬舌自尽?你亲眼看见了么?”
季长醉道:“李大哥死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可惜我一身内力都使不出来,不然决不会让李大哥死了。他临死之前在我手心里写了几个字,还交给我一幅画,想是由这幅画引来的杀身之祸。”
李熙尧道:“写了哪几个字,那幅画在哪里?”
季长醉从怀里拿出那幅画,交给李熙尧,道:“李大哥在我手心里写的字是“折金断铁指”五个字。我查看李大哥伤势时,也发现他四肢的关节都被这“折金断铁指”的指力所折断了,想必李大哥就是受这一招所伤。唉!如果我当时功力尚在,帮李大哥接筋续骨也不是难事,这样他也不会咬舌自尽了!”
李熙尧听了这话,面有愧色,道:“你废了武功,都是我害的,怪我当初不中用,被…”
“不用再说了,”季长醉想起自己武功尽废时的情景,有些痛苦地道:“我不想再提起那件事了。”
李熙尧见状,换了个话题,道:“我不该说起那件事。这幅画你看过了吗?”
季长醉道:“我安置好李大哥的尸身后就赶到宫里来了,还没来的及看。”
李熙尧于是在季长醉眼前展开了那幅画,只见那幅画上没有诗文,也没有盖印,有些泛黄的画纸上只飞舞着九条墨色的蛟龙。
李熙尧道:“这幅画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你知道它的来历么?”
季长醉仔细地看了一会儿画,又把画上的九条蛟龙都摸了个遍,良久才道:“这恐怕是九蛟九凤图中的九蛟图,难怪李大哥会因此而送了性命。”
李熙尧眼中闪过一丝阴鸷,道:“就是号称蛟龙遇凤,立化真龙的两幅图里的九蛟图?”
他心道:“据说这九蛟图与九凤图合起来可以改变一个朝代的气运,李舒云藏了这幅图在家里,难道是想造反不成?难怪他会主动把王府建在偏远的地方,原来竟是在谋划着改朝换代么?”
季长醉不知道李熙尧的想法,只道他是一时接受不了李舒云的死,道:“这的确是真正的九蛟图,这图上的每一条蛟龙都没有画眼睛,而且画上的每一条蛟龙的鳞片摸起来都有割手的感觉,跟我师父说的别无二致,绝不是伪造的画。可那些伤残李大哥的人,故意留了他一口气,也没有拿走这幅画,想必是另有所谋。”
李熙尧道:“兄弟,你先前说如果你的武功还在,一定要教那些杀钰钰的人和杀我皇叔的人,死在你的剑下,是也不是?”
季长醉眼里猛然一亮,像是要喷出火来,道:“要是我那一身武功尚在,一定要将那些人尽数斩于剑下!”
他葛地又黯然道:“可惜我那一身武功已经废了,已经废了。”说着,几欲垂泪。
李熙尧道:“如果我说,你不用武功,也可以让那些该千刀万剐的人,全部死在你的剑下,你信么?”
季长醉转颜笑道:“不用武功?难道用嘴去骂他们,让他们乖乖地把脖子伸到我的剑底下来么?”
李熙尧道:“杀人不一定要动武,权力、财富都可以杀人,而且可以杀得干净利落,比起用武力杀人,实则要高明多了。”
季长醉怔了怔,道:“确实,你现在是大暠的皇帝了,不管想杀什么人,都只要张开嘴巴,说一句话,那人自然活不了。”
李熙尧又道:“不光我一句话可以杀人,你也可以。”
季长醉道:“你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区区一介布衣,说的话在别人眼里,怕是连放屁都不如。”
李熙尧忽然郑重起来,道:“如果我说你是大暠的相国大人呢?”
季长醉惊道:“我怎么可能是相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