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都是假的
魔王城大殿里。
姬无极捏着棠珂的脸，面无表情地端详了好久。
“这张脸在这里，怎么就这么吃香呢？”
“以前的时候是虞箐子，现在是你。”
“好不容易到我了，脸却毁了。”
“为了这张脸，我亲手杀了我的姐姐，拿了她的脸，换给了我自己，就为了取悦一个男人。”
她曾经很羡慕那个男人看着虞箐子的目光，眼神里带着几分柔情和些许的宠溺。后来拥有了这张脸，九尾狐却出现，夺走了快要属于她的目光。
“都是因为这张脸。”
姬无极将晕过去的棠珂一把提了起来，指尖长长的指甲，嵌进了棠珂白嫩的肉里，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血水滴落，犹如一滴血泪。
棠珂只是眉头一皱，却没有醒过来。
“以后我们就都一样了，哈哈哈哈……”姬无极极尽扭曲地笑着，笑了好久，笑声回荡在整个大殿里，带着几分悲凉。
“你好大的胆子！”
魔气将姬无极掀飞了出去，在空中呈现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物体沉闷的落地声，以及一声小小的闷哼。
棠珂被魔气接住了，漂浮在空中，慢慢放到了地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朝姬无极靠了过去，魔气将她卷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我说过，我最讨厌你玩这些小把戏了。”
姬无极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很久之前，这个男人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那时候的他，爽朗，爱笑，风度翩翩，整个人仿佛瘴气林里投进来的一束阳光，照亮了她原本平淡的生活。
自她的母亲死后，她跟虞箐子两个人就被驱赶、被当成猎物捕杀，姐姐虞箐子带着她东躲西藏，最后无奈地跑到了森林边缘，力竭晕了过去。
她曾以为她们姐妹两个会就这样死去的，可没想到，当她醒来的时候，身边坐着一头模样可怖的野兽，胳肢窝处的眼睛正盯着她们两个。虞箐子迷迷糊糊中，率先抱住了野兽的脚，姬无极也跟着学了起来，才发现这野兽虽然看着凶狠可怖，但还是心软收留了他们姐妹俩，把她们带离了森林。
姬无极跟虞箐子坐在他的背上的时候，心里还十分憧憬着往后的美好日子。可好景不长，在外面呆了不到一天，她跟虞箐子两个人就开始剧烈抽搐，呕吐，最后晕厥过去了。
这是姬无极第二次经历了死亡，她依旧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摆脱了瘴气林和每天被追杀的生活，外面的世界都还没好好看看呢，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当姬无极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瘴气林里。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直到出现了那只野兽，是梦里的那只野兽，给她们抓来了一只特别大的鸟。
“不是梦吗？”姬无极有些恍惚，她分不清楚现实，呢喃了起来。
“小妹，快起来，可以吃饭了。”
虞箐子十分兴奋地摇晃着姬无极的肩膀，喊她赶紧起来吃饭，“你愣什么呢？”
“姐姐，这是梦吗？”姬无极依旧恍恍惚惚。
“小妹，你睡傻了吧？是他救了我们。”虞箐子指着那只野兽告诉她。
“他？他是谁？”
“他是饕餮啊，以后我们就跟着他了，他就是我们的……父亲。”
“父亲？”听到这里，姬无极从草堆上坐了起来，“他是我们的父亲？”
虞箐子点头，抓着地上的鸟翅膀一顿撕扯。姬无极闻到了血腥味，肚子开始叫了起来，她才慢慢走过去，跟着虞箐子一起吃起了饭。
就这样，她们俩跟着饕餮每天玩耍、修炼、捕猎……一直过了好久好久，直到林子里来了一个陌生男人，似乎是被人追杀到了这里来的。
姬无极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男子，把他拖回了她们住的洞里，给他采了草药，救下了他。
“你醒了？”虞箐子看见男人，睁开眼，惊呼了一声，“小妹，他醒了。”
“是吗？”姬无极凑上前，仔细打量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玄逸。”
“我叫无极，这是我姐，箐子。”
玄逸看向虞箐子，发现她这张脸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姬无极记得很清楚，玄逸看着虞箐子的眼神，跟看她的，有些不一样。明明是自己救的人，自己采的草药，自己忙上忙下地照顾，怎么现在自己成了被冷落的那个呢？
姬无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是长年累月受瘴气影响长出来的小疙瘩，像蛤蟆的皮一样。
因为这张脸吗？
玄逸在瘴气林呆了一段时间，姐妹俩会定时送他去仙境里面泡澡，那里有个湖，可以缓解身上积攒的瘴气。他们姐妹俩每次就站在仙境边缘，等着他回来，也不过去，玄逸为此问过她们，为什么不进去一起泡？
“我们是这里的蛇妖生下来的孩子，我们身上本就有瘴气存在，长年累月地积攒了，摆脱不了的。”
“是啊，如果去除了，我们反而活不了了。”虞箐子补充道。
“是吗？”玄逸半信半疑地点头，“我知道有一种可以解瘴气毒的，到时候我给你们找。”
“真的？”
姬无极也是第一次听到有解药这回事，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问玄逸。
玄逸点头。
在得到肯定后，姬无极看向身旁的虞箐子，却发现他们两个人正互相看着，谁也没有理她。
凭什么？
多少次在夜里，姬无极一直重复着这个问题，“为什么呢？”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脸，你长的没有你姐姐好看。
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自己的脸这么难看，她怎么就没事呢？凭什么？难道真的是上天不公吗？
“一定是的。”
身体上传来的窒息感，将她拉回了现实。幽冥王血红色的眼，看着她。
她苦笑，明明是你把我从那里救出来的？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呢？是从哪一刻开始变了的？是从救下他的时候？还是被饕餮追杀的时候？
或者，是从她自己亲手杀了自己姐姐的那一刻开始。
她恍然大悟起来。
“玄逸…你骗我…”
幽冥王嘴角微微上扬，讥笑道：“如果不是看在你对我还有点用，我也不会留你到现在。”
“你……”
“或许我当时应该留下你姐姐，至少她…”幽冥王凑到姬无极耳边，轻声说，“有一张你没有的脸。”
姬无极怒目圆睁，怒吼道：“玄逸，我要杀了你！”
幽冥王冷笑：“刚好，就拿你来凑数好了。”
“我本来想留你到最后的。”
幽冥王张开嘴，姬无极不断地挣扎，面具“咣当”一声落地，脸上如虫子一样的疤痕，因为痛苦而极度扭曲，显得更加丑陋不堪。姬无极只觉得脑子深处有很多东西在拉扯她一样，让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忽然，一道血红色的爪印，飞了过来，切断了她跟幽冥王之间的联系。一个巨大的身影一闪而过，将姬无极叼走，身后的尾巴劈向幽冥王，他抬手一挡，身子踉跄着退了好远。眼前的姬无极不见了，只剩下躺在地上的棠珂。
“不愧是凶兽饕餮。”
幽冥王甩了甩自己稍微有些发麻的虎口，看着外面依旧漆黑一片的天。
姬无极颠簸了好久，终于停了下来。饕餮将她放到了地上，随即化为人形。
“父亲？”
饕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奄奄一息的姬无极。
“父亲，你是来带我回瘴气林了吗…咳咳……”姬无极肺里面的空气像是都被榨干了一样，难受的厉害。
“你是箐子？还是无极？”饕餮缓缓开口问道。
“父亲，是我错了…”
“不该相信玄逸，带着姐姐跑出来…”
饕餮将姬无极抱在怀里，无声地哭泣着。
“是我…亲手杀了我…姐的。”
饕餮摇头，“当初若不是我中了玄逸的圈套，也不会把你们都给吓跑了。”
“不…不是的！是玄逸…他承认了。”
“他骗了我们…从头到尾…”
“无极，你先别说话了，你撑着点，我带你去找焦大夫，她能治好你的。”
“不用了…父亲”
“我的命，我知道。”姬无极有气无力地说着，每说一句话，她的呼吸就急促一些。
“我早就把命卖给了他，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饕餮想要一把抱起姬无极，姬无极朝他摇头：“父亲，你就让我走吧…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
她的脸被墨城毁掉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明白了。玄逸喜欢的，是这张脸，在乎的也是这张脸，或者说是那个人，她们都只是白云熙的替代品罢了。
“呵呵呵呵……”姬无极突然大笑了起来，“假的…都是假的……”
“无极，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去。”
“父亲，我要走了！”
姬无极的一句话，让饕餮顿住了。因为他看到，姬无极的脚开始化为尘土，往上不断地蔓延着。
“保重…”
姬无极似乎又看到她跟姐姐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时候，开心、欢乐，还有她们的父亲，其乐融融的。
“无极…无极……”
饕餮抱着一件斗篷，在原地做了好久，直到太阳升起，他才收起姬无极的斗篷，他要回一趟瘴气林，把她埋在森林边缘，那是他们三个人初识的地方。然后再去白神山，找白颜辰商量如何对付幽冥王，他一定要为自己的两个女儿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