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不去手

叶阳掀掉了自己的身上的毯子，从狭窄的床上起身。自打从睡眠舱中醒来开始，他第一次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自然醒。

不大的房间里拉着窗帘，只有角落中的时钟上，以幽幽的蓝色灯光显出当前的时间，5:50。

虽然在小行星带，日与夜只是一个数字上的概念。不过几千年来人类养成的日夜习惯，依旧顽强地发挥着作用。大部分人依然会在属于“白天”的时间醒来，在属于“黑夜”的时间睡去。大部分工作也会在“白天”进行，即便这里的“白天”和“黑夜”没有任何差别。

叶阳轻轻踏出一步，就跨出了两米多的距离，直接撞向了墙壁，他急忙伸脚在墙上一点，借着反弹之力来到了盥洗室的门口。这里的人工重力装置比猎鹰五号差的多，他估计只有一半的正常重力，所以做任何动作都得小心翼翼。

简单洗漱后，他抬头看着镜子里自己。他突然发现自己醒来以后并没有认真端详过自己的样子。镜子里的年轻人可以用英俊形容，虽然五官并没有什么特别突出之处，但是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很和谐的感觉。他的身体看起来很健康，却又不是那种肌肉爆炸式的强壮，身上的曲线流畅而紧实，似乎处处隐藏着一种爆发力。

然而这张脸和这具身体并没有给叶阳什么特别的回忆，镜子里站着的似乎是一个很陌生的人，这种体会给了他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你到底是谁，又从哪里来呢？”叶阳拍拍自己的脸，驱离那种不真实感，至少现在这就是他了。

回到房间中，代表夜晚的蓝色时钟已经变成了橙色，6:05，自由之环的白天就要开始了。

叶阳拉开窗帘，露出了两个不大的透明窗户，外面属于太阳的红色光芒斜斜地照了进来，让整个房间都变亮了。凑到窗户前，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巨大船坞，高悬在他所在的旅馆上方。船坞的外壳遮蔽了整个窗户大部分的视野，上面灯火明灭着，像一只只闪动的眼睛，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叹人类科技的伟力。

昨天，蒲公英号和猎鹰五号都已经停入了船坞，罗伯特和他手下的工程师们，已经开始检查蒲公英号和猎鹰五号状态，今天应该可以得到一个如何改造的答复了。

罗伯特和希娜好像有很深的关系，昨天希娜把众人安顿到位于另一个空间站上的旅馆中以后，自己却在船坞住了下来。

叶阳在旅馆的拥挤公共食堂中吃完了只有营养液和面包的早饭，和几个蒲公英号上的熟人聊了几句，然后便和轮机长安德烈一起乘坐着小型接驳飞船，向着船坞飞去。

这种接驳飞船有大有小，小的比睡眠舱大不了太多，只能容下一人，大的则可以装上十几人一起飞行，它们是自由之环中各个星体之间交通工具。

叶阳和安德烈所坐的接驳飞船大小中等，可以装载四五个人，叶阳感觉他就像身处一部电梯之中，慢慢向船坞靠近。

昨天在飞船中已经感受过了船坞的庞大，但今天坐在更小的飞船里，大与小的落差变得更加明显。

安德烈见叶阳看得出神，以为他在担心自己的飞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放心吧，罗伯特是我认识的最好的飞船工程师，这种外观改造对他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我没有在担心改装的事。”叶阳道：“我只是在想象，这座船坞已经如此巨大了，那星城又会是什么样子？”

“哈哈，那种震撼的感觉……只有你到了那里才会体会到。星城可以说是现在人类工程规模的极限了。这座船坞在星城面前的感觉，就像我们现在在它面前的感觉一样。

反正，你总有机会见到的，我的朋友。在这片宇宙中只要活得够久，你就能见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前提必须是活下去。而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恰恰是最看运气的一件事。”安德烈带着自嘲口吻说道。

驳接飞船自动停泊在了一条连接通道上，两人进入船坞，跟着船坞主系统的指引，前往飞船的泊位。

安德烈蒲公英号所在的三号泊位，叶阳自己则去了猎鹰五号所在的八号。

当他进入泊位时，看到昨天停泊在地面上的猎鹰五号，此时已经被纵横交错的机械臂抬起到了空中，罗伯特正在飞船的背上，拿着一个发出光芒的仪器，到处照来照去。而在旁边的工作平台上，希娜依旧穿着那套红色的作战服，双手抱在胸前，看着罗伯特爬上爬下。

希娜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脸色有些疲惫。

“早上好，十号先生。”希娜主动对叶阳打起了招呼。

“早，希娜舰长，你看起来不是很精神，是睡得不太好吗？”叶阳问道。

希娜别过头手挡着嘴巴小声说道：“如果你也被一个老头絮絮叨叨地数落到晚上两点多，也会一样没精神的。”

“看来罗伯特先生很执着。”

“他有他的理由，我也有我的坚持，这不是谁能说服谁的问题。”

叶阳友好地点点头，决定不在这个话题深入下去：“我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泊位。你不去看着他们修理蒲公英号吗？”叶阳问道。

希娜道：“那边有安德烈，再说罗伯特叔叔的助手们对蒲公英号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知道他们能够解决现在的问题。倒是你的飞船似乎让罗伯特叔叔有些为难。”

“为难？”

这时罗伯特踏着架在飞船上的梯子走下来，站到了叶阳和希娜的身边。

他取下一双护目镜，打量了一眼叶阳，认真地问道：“你真的想把这艘船改造得面目全非？”

叶阳道：“我昨天说过要求，就是把它改造到别人认不出来的程度。”

罗伯特道：“你不懂制造飞船，这艘船在我眼中，是一件艺术品。它的外观，它的设计，它的内部结构，都表现了一种非常高超的技艺，虽然不能说是完美，但的确难以超越。如果让我来改……真是下不去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