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汗王
出乎意料的是，城外的莫非斯人连续三日都没有再发动进攻，他们龟缩在简易营寨里，似乎放弃了对定远城的打算。
李如龙站在城门楼内，他刚刚巡视完城防。第一大队今日轮值，大队长邓飞做的很好，纵使没有敌人出营的迹象也严格部署了防御措施，跟士卒一起待在望楼里值守。
“算算日子，今天已经是我们向平原城报急求援的第四天了！郡城的老爷们如果真的在乎定远，爬也该爬来了吧！”
李如龙颇为不满的发泄道，平原城跟定远城之间的距离虽然与定边、新化二镇与定远城的距离一样，但有平坦便捷的驰道相连，而定边、新化二镇到定远城却只能走荒原小径，速度要慢不少。
快马报急一天功夫便能抵达平原城，平原军出动也只需两日功夫便能救援定远镇，眼下的情况却是郡城根本没有出兵救援的意思。这帮国家蛀虫，竟然连外敌入侵这种事情都敢拖延。
一旁的满邵武也是面色愁苦，定远城守不住，他这个定远守备绝对是最先被追责的，到时候无论什么结果，责任都会算到他身上，这锅，满邵武真不想背。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阿鸷，你持我的符节，快马向新化、定边镇求援，务必带来至少一千援兵！”
李如龙当机立断，派遣李鸷从小道向西求援，而东面的东源镇则被他排除在外，从定远镇到东源镇，来回至少需要小半个月的时间，何况东源镇实力弱小，自保尚且不足。
事实证明，李如龙若是晚些时候再行求援，就会困难无比。
当天中午，数千名莫非斯骑手来到了城下，本来并不宽广的营寨在一个下午的时间里被扩建至连绵不绝，勾连两山的规模，彻底封死了定远镇北面向外的道路。
这数千名莫非斯援兵并未发动进攻，而是在两山之间忙着搭建营地，这让定远城内的李如龙等人摸不着头脑。直到傍晚时分，数万莫非斯人马来到城下时，他们才明白这么大的营寨是为谁准备的。
这最后一批到来莫非斯人不仅有青壮，也有大量的老弱妇孺，像是一支庞大的逃难队伍。
他们打的旗号也很混乱，饶是满邵武在边镇待了十年，也才认出其中一部分是莫非斯汗王的旗帜，至于其他小部落的旗子就辨识不出来了。
关外的白灾已经严重到如此地步了？连莫非斯汗王都需要亲自南下就食？
李如龙看着拖家带口的莫非斯人，很明显莫非斯人已经陷入绝地了，这种情况下，单凭定远镇内不足一千的守军，只怕难以抵挡数万名绝地求生的莫非斯人，就算其中大半都是没什么战斗力的老弱妇孺。
必须得想点办法才行，嗯？
李如龙看着城下架着煮沸水的大铁锅，心念一动，他叫来邓飞，命他率第一大队的士兵用冷水浇筑城墙，冷水不够便煮雪冷却后浇筑。
这天寒地冻的，只需一个夜晚，便能浇筑出一座冰城！
至于这样做会使定远城本就不坚固的城墙基座受到损害，李如龙管不了这么多了，如若真的事不可为，他也可以凭借快马从南城撤离。
我能跑，这些定远镇的士兵和他们的家人怎么跑呢？平原郡数十万百姓又能往哪跑呢？
李如龙甩甩头，赶紧打消了弃城逃跑这个念头，自己前世便最瞧不起临阵对敌时弃军逃脱的人，这一世他又怎会让平原全郡的百姓沉沦在胡人的铁骑下。
那些在平原郡城里被高墙强兵保护着的老爷们自然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也是他们放心大胆不派援兵的依仗。当今陆尔王赵岩虽然有贤明圣主之称，王京对北方这些根深蒂固的老牌勋贵却也鞭长莫及，地方上的人自然会粉饰太平，大事化了。
入夜之后，城外躁动了大半日的莫非斯人也安静下来。
莫非斯大帐内，孟固半跪在步根面前，身后跪着白日来援的弟弟孟琦。
“孟固无能，没能为汗王打下定远，死罪！”孟固低下头羞愧的说道。
“不怪你，我们本就是从王城灰头土脸出来的，能有现在这个落脚的地，我已经很满足了。”
步根坐在主位上，他的声音苍老而提不起兴趣。
这个冬天的白灾本就严重，而半个多月前，他的侄子塞加发动政变率兵逼宫，战败的步根被迫带着自己的族人南下，这一路颠沛流离，着实遭了不少罪。
事实上，步根也才刚过五十，莫非斯人虽然寿命较短，可也不至于五十便是垂暮之相。
“父汗！儿郎愿为先锋，明日一早登城作战！”
“儿郎也愿！”
步根身后，两名精悍的少年走了出来，分别是他的四儿子安达和五儿子叶先，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已经是力能挡十的猛士了。
步根见状，欣慰的点头，他认为自己最大的成就不是二十五年前击败托尼大汗上位，也不是十五年前征服北方蛮夷，而是有五个好儿子。
长子达也，勇猛异常，力能敌虎豹，可惜为了保护自己，留在莫非斯王城断后，已经被塞加所杀害。
二儿子尔泰，是五个儿子中最有学识的，却因为来不及撤出而被塞加扣押，不过尔泰与塞加的女儿月伦自幼定亲，料想塞加也不会残害于他。
三儿子都苏，有勇有谋，能够独当一面，被步根派去向辽国求援，希望得到辽国的帮助。
四儿子安达和五儿子叶先，年纪虽小，却也是莫非斯联邦里有名的勇士了。
正当步根打算应允儿子们的请求时，孟固跪伏在地上喊道：
“汗王！请再给孟固一次机会！若不能攻陷定远，孟固提头来见！”
“也好，那明日便由你部先行进攻，四郎、五郎，你们为孟固掠阵助威！”
“谢汗王！”
“儿郎遵命！”
待孟固与弟弟孟琦走出大帐向孟族的营帐走去时，孟琦见四下都是自己部落的亲信，便朝兄长问道：“大兄，我们为何要与四王子五王子相争，咱们部落的勇士在王城便折损了数百人，前几日又折损了数百，四王子五王子主动请缨，不是正好不用我们孟族的勇士徒增死伤吗？”
孟琦说完就挨了孟固打在他后脑勺上的一巴掌。
“你懂什么！阿爷在时便跟随汗王征战四方，他与汗王是结义兄弟，而我跟随已有汗王二十年，汗王待我如同亲子！眼下的处境我们孟族跟汗王是一荣俱荣，一损皆损，何分你我！”
孟固斥责道，孟琦当下不敢再言，阿爷去世得早，全赖兄长照顾他长大。长兄如父，大他十岁的孟固说的话他是一定会听从的。
一夜无话，城内的定远镇士兵和民夫忙着用冷水浇筑城墙，城外的莫非斯人也忙着赶制攻城器械，这一夜城内城外的人都没能睡上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