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身份（二）

说着，李妈妈直了直腰板儿，把两只胖胖的手右手放在左手上，然后，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膝上。亭溪意识到，李妈妈虽然胖，但她的手大概还是因为关节炎，看着才会如此肿胀，她很高兴自己帮李妈妈洗了衣服……正想着，就听李妈妈接着道：“我自打八岁上就到了王府，一直跟随着小姐……”安亭溪一听，又有些走神。那这位大小姐岂不也是个老人家了？赶紧接着往下听：“后来，小姐嫁给了李大人。虽说门第比咱们王家略差了些，可夫妻二人甚是和睦。不料小姐在生下大小姐后一病就没了，临走时托付我要好好照顾大小姐。就为着这句话，我几十年来从没离开过大小姐。就算是现在被张汝舟那厮使了诡计把我赶出了门，李顺儿也带了信让我去泉州，我只是不去，就在这里聘了农家的房子住下。小姐生前的嘱托我时时记着呢，可不能丢下大小姐不管。”哦，原来这位大小姐是小姐的女儿呀……这什么辈分？安亭溪忍不住挠了挠头。

李妈妈又道：“李顺儿——就是我儿子。”说到这里，李妈妈伸手拍了拍安亭溪。安亭溪放下挠头的手，抬眼看见李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妈妈看自己时，经常会出现的一种的眼神，心中一动。就听李妈妈接着说道：“大小姐出嫁的头一年，老爷把我指给了李贵儿，就是你李老伯……”安亭溪又寻思——老爷是谁？李妈妈口里大小姐的老爸吗？不把这些称呼整明白，可能都不知道李妈妈在说什么。如果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万一被取消去他们家大小姐府里打工的资格，可就麻烦了。于是，安亭溪耐下心来看着李妈妈，认真听她往下讲：“说心里话，我一直想要个丫头的。没想到这一辈子就只得了李顺儿这个小子。后来，随大小姐在青州住了十几年，李顺儿也长大成人，娶了赵大人二哥也就是大小姐二伯家大儿媳妇儿的陪房为妻……”

这“赵大人的二哥、大小姐的二伯，大儿媳妇儿的陪房”又是个啥辈分？安亭溪听得都有些对眼儿了，简直比化学分子结构还难弄清楚。算了，暂时不去想它吧，反正就是说李顺儿娶了媳妇儿——接着往下听：“三年前赵大人在健康没了。本来世道就乱，赵大人忽然一下子就没了，就像把大小姐的魂儿带走了一样，一直也缓不过这个劲儿来。金人可不管你伤不伤心，脚跟脚的到处杀人放火。那段时间，大小姐都瘦得脱了型了，却说不能辜负赵大人的嘱托，一定要把从青州带出来的那些宝贝书画护周全。甚至说什么要跟它们——同生共死。那时候金兵可是说来就来的，大小姐一个弱女子，要护住一大家子人的性命，还要护住那些书画。我只是个略识得几个字的粗人，只知道赵大人和大小姐原是爱个读书写字，所以才对这些书画爱得如儿女一般。不想这一路上，打大小姐这些宝贝主意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唉……”说到这里，李妈妈忽然停下来，直在那儿叹气。安亭溪不觉屏住呼吸，怕惊扰了李妈妈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