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苦肉计
铁牛吃饱喝足,正在院内抱着两百来斤的石磨来回走动,打发时间。马玉柔可没有让他就这样闲着,于是,叫他到仓库去,帮助天孝审问杀手。
仓库位于后院的左侧,是在天然岩洞基础上改造而成的。杀手两只手严严实实地被绑在岩壁上,显得无精打采的样子。张妈刚把仓库的铁锁打开,铁牛便一脚开大门,大门撞到墙面,发出巨大的响声,加上岩壁荡起阵阵回音,吓得杀手连忙睁开双眼,看了看肥头大耳的铁牛,接着又毫无兴趣地垂下头去。
“铁牛,别莽撞,把门弄坏了可要赔偿的。”马玉柔陪着天孝随后走进仓库。
“大小姐,那家伙是不是被我吓死了?”铁牛一脚踢中对方小腹,对方却哼都未哼,他奇怪地问道。
“不要胡说,”马玉柔很生气地瞪了铁牛一眼,再很温柔地对天孝说:“这几天,那人什么都没有交待吗?”
“是啊,不但没有任何交待,还绝食呢。”天孝无可奈何地回答。
“那他怎么撑到现在的?”一个人绝食后,体力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被慢慢耗尽,但眼前这个人,应该还保存有一定的力量,所以她很好奇。
“他不吃,我也不能让他活活饿死啊,所以每天就给他灌点肉汤稀饭。”
两人在聊着这几天的经过,铁牛却走到杀手身边,掰开对方的眼皮,见眼球悄悄转动一小点,他便反手一巴掌,大骂道:“妈的,在老子面前装死啊?”
“铁牛,别打他。”马玉柔有些不忍心。
“是哪个王八蛋派你来的,快说,免受皮肉之苦。”铁牛怕被马玉柔怪罪,便收回手掌,大声对准杀手的耳朵吼道。
“我……”杀手吃力地半睁着眼睛,张了张嘴唇,欲言又止。铁牛认为,此人有气无力,声音太小,便把自己的右耳贴近对方的嘴唇边,细细聆听。不料,此人十分狡猾,张大嘴巴,一口咬住铁牛的耳朵,疼得铁牛大皱眉头。
“找死啊?居然敢咬我,”铁牛气极了,右手肘部抬平,再迅速往身体右侧猛击,正好击中对方的胸腔部位。对方吃痛,加之咬住耳朵的嘴巴本就没有多大力道,铁牛很快就解脱出来了,紧接着,便是他排山倒海似的攻击对手。
“看你还咬我……看你还说不说……快说,是哪个王八蛋派你来的……”
对手双手被缚,自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成了铁牛的活人沙包,嘴里时时传出痛苦的哼叫声。
“够了,”马玉柔费了很大的劲,才把铁牛拉开,“你这是严邢逼供。”
“是他自找的。”铁牛还想犟嘴,一见马玉柔气乎乎的样子,立马缩到旁边。
马玉柔见对方被打得没了人样,于心不忍,想上前查看伤势,仍被对方突然张嘴吐了一口痰,幸好及时躲闪,她退回天孝身边,愤愤地说道:“不识好人心,活该。”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天孝在马玉柔耳边嘀咕了几句,马玉柔便命令铁牛照办。
一会儿,铁牛从外面拿来几串鞭炮,全都系在了杀人的后腰上。当杀人睁开眼睛发现鞭炮后,脸色变得铁青。马玉柔告诫对方,现在想说点什么还来得及,可对方又装出宁死不屈的样子。天孝知道,对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拉开她,叫铁牛点火。
“噼里啪啦……”
仓库里震耳欲聋,烟尘顿起。杀手下半身的节奏就像在扭秧歌,同时,衣裤被鞭炮炸得七零八落,裸露出的肌肤红一块、白一块,有的已经皮开肉绽。鞭炮的声音渐渐消失后,杀手撕心裂肺的呻吟声放大,传入众人的耳朵。
“现在应该说了吧?”铁牛摸了摸被咬过的右耳,对杀手的报复感到很满意地问道。
“我……说……”
为了避免杀手再次使诈,铁牛特意挡在前面,并保持了一段距离,把天孝和马玉柔保护在安全范围,很警惕地问道:“你要说什么?”
“我……说了……你能放了我吗?”杀手征征地看着铁牛身后的天孝。
“只要你如实交待,我们会放了你的。”天孝点头说道。
“是……游龙洞的……派我来……杀……杀……”杀手咬咬牙,血水顺着嘴角慢慢地往下滴,面目更显狰狞。
“游龙洞?是四老爷吗?”天孝半信半疑。
“正是……我有……证据,”杀手说着,眼睛看向自己胸部的上衣口袋,衣袋略显鼓起,里面应该装有东西。天孝想都没想,上前三步,伸手去取。
从杀手诡诈的表情,发现有些不对的马玉柔,正要提醒天孝小心时,杀手的右脚耗尽全身之力,猛然横扫,朝天孝的胸脯袭来,其鞋尖不知何时弹出了一把锋利的寸刀。
等天孝反应过来时,想要完全躲开这一脚是来不及了。他不退反进,迅速上前垫步,左手变掌横接,右手变拳竖挡,两只手臂同时用力,擒住对方的右脚。这时,马玉柔和铁牛在天孝身后分别从左右上前,同时出拳。一个拳头打掉杀手的门牙,一个拳头打中杀手的肋骨,减少了天孝的压力。
铁牛借机从杀手的衣袋里搜出了一封信。而马玉柔则把天孝拉过来,全身打量一遍,确认毫发未伤,才暗暗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听到鞭炮声的刘国秀和天锡正赶往仓库,在半路遇见张妈,得知天孝就在仓库,刘国秀更是心急如焚,担心会出事,还未走进仓库就开始发问。天孝听到大嫂的声音,连忙迎出来。
“三弟,怎么会在仓库放鞭炮?”刘国秀似有责备的意思。
“大嫂,我们……”天孝正要解释,被马玉柔抢了先。
“大嫂,情况是这样的,”马玉柔大致介绍了前面的经过,再从铁牛手里把信接过来,大致看了看,再递给刘国秀。
“这是什么?”
“这封信,就是从那杀手身上搜出来的。”马玉柔回答着刘国秀。
“上面,写的是什么?”天孝还未见到过具体内容。刘国秀展开信纸,读了起来,“持我游龙洞令,你等火速前往凤凰山杀掉天林,事成之后,赏银万两,恐口说无凭,立据为准。”
“该死的四老爷,看我不扒了你的老尸皮。”天锡听了暴跳如雷。
“大嫂,二哥,我去会会这个老王八。”天孝说着便走。众人连忙跟在后面,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刚到大院门外拦住天孝,天锡一手扶着火枪杠在肩膀上,一手拖着斩马刀碰撞着地面叮当乱响,他匆匆地追了出来。
“三弟,我和你一起去,说不清楚的话,我就要了他的老命。”
“好,二哥,把刀给我拿。”天孝接过斩马刀,横在稚嫩的肩臂上,尊敬地给刘国秀等人说,“大嫂,你就让我和二哥去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四老爷必须给出说法……请大家放心,有二哥在,我们不会吃亏的。”
天锡背上火枪,站上前来,“是啊,大嫂,你就让我和三弟去吧,大哥就全靠你照顾了。”
“二弟,你都多大了?还跟着三弟一起胡闹,啊?你们替我想过没有,要是你俩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向你大哥交待?如今,你大哥又卧病在床,你叫我怎么办呀……”刘国秀知道两个兄弟的血性,男儿本色如此,无可厚非,但她真担心,提刀动枪的,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大嫂,我……”天锡既想去报仇,但又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僵住不动,犹豫不决。
“大嫂,我们一定要去。”天孝看了看二哥,语气坚定地对她说道。
“三爷,刺杀大爷的人已经关在仓库了,我替你去杀了他就好了嘛,还要去哪里找仇家?太麻烦了……”铁牛敢情是什么都没听明白,说着就去拿天孝肩膀上的斩马刀。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指使之人才是真正是敌人,那个杀人只不过是供人驱使的工具而已。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铁牛,没有想明白。
马玉柔立即站出来,制止了铁牛的简单言行,再向刘国秀行礼致意,深情地对天孝说:“我跟你去,可以吗?”
天孝愣住了,天锡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难道,马玉柔也要加入报仇的行列之中?当大家都还在猜疑时,她已经分别卸掉了两人手上的斩马刀和火枪,把武器交到刘国秀手中,弱弱地说道:“大嫂,麻烦您收好了……您就让他们去吧,我负责做您的眼睛和耳朵,跟着他们。”
“这样也好,妹妹,我就交给你这个任务,只是辛苦你了。”刘国秀见事已至此,就顺水推舟了。
“不辛苦,大嫂您太客气了。”
“二弟三弟听着,你们此次前去,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弄清楚四叔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得多生事端;另外,我允许你们去,完全是看在我妹妹的面子上,所以,你们要多听听她的意见,能做到吗?”刘国秀严肃地说着,眼睛很锐利。
“大嫂,我能做到。”天锡点点头。
“放心吧,大嫂,我有分寸。”
“你就告诉我,能,还是不能?”她不满意天孝模棱两可的回答。
马玉柔在后面悄悄拉了拉天孝的衣袖,天孝才勉强地重新回答大嫂的问话:“我也能做到!”
“很好!”刘国秀先行退让,接着众人也纷纷退到一边。
“大嫂,我们走了。”天锡出面代表向刘国秀辞行。
“记住我说的话,快去快回。”刘国秀有些揪心地看着三人走过龙门,渐行渐远,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她静静地站了许久,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
春节期间走亲访友的人本应络绎不绝,自游龙洞的小翠被劫后,洪渡码头变得异常冷清,对岸往返的渡渡船减少到每天早晚一趟,所以偶尔会有赶不上趟的人,便滞留在岸边。
天孝三人赶到码头时,太阳已经下山。放眼望去,对岸聚集着不少人,好像是等着坐船过来。然而,赵明却正在命令手下准备收工,把船固定在码头上。
“二爹。”“二爹。”“赵寨主。”
“你们来啦,”赵明转身见到三人,高兴地叫丁东把他们带回营帐休息。
“对岸是不是还有人要过来?”天孝示意丁东稍等一下,不解地向赵明发问。
“那不能怪我们,谁叫他们没赶上最后一趟呢?”丁东回答。
“对,是这个意思。”赵明点点头。
此时,对岸传来了一阵阵的嘈杂声。丁东嘴里正骂着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耳朵里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岸传来。
“丁东,快叫赵明出来,我家老爷要见他。”瘦猴把自制简易扩音喇叭高高举起,朝码头这边喊话。
“二当家的,此人是瘦猴。”
“不要理会他,”赵明说完,拉着马玉柔等人就要走进营帐,瘦猴又喊道:“赵明,快叫人把船划过来,我家老爷要过去。”
“二当家的……”丁东正想进言,被赵明打住,只得按照赵明的意思,把瓜果端进营帐,让天孝三人吃着。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饭菜上桌,大家又像风卷残云似的,一扫而光。
瘦猴的喊叫声,时断时续,天都黑了,仍没有停下的意思。营帐开始掌灯,对岸也打起了灯笼,红红亮光的映照在黑乎乎的江面上,有些晃眼。
寒冷的江风呜呜地吹着。四老爷打着哆嗦在沙滩上来回踱步,通过腿部运动抗寒势身;随行人员卷缩的身体不听使唤,抖个不停;瘦猴沙哑着嗓子又喊了一阵子,见对岸仍无人回话,于是,请示四老爷打道回府。
四老爷很不甘心,怎能这样回去。码头是自己的,本来是来去自如的,如今想过对岸去都要受制于人;小翠也是自己的,本来抱着她就能进入温柔的梦乡,如今却被劫走,生死不明。他把这一切的不顺心,都怪罪于赵明,更怪罪于天林。
“老爷,快看。”瘦猴见对岸来了一只船,喜出望外。四老爷停下脚步,眼睛更加急切地看过去。
船很快靠近,飞身跳下一人,逮住瘦猴的衣领便骂道:“小子,你叫魂啊?”
“丁东,放开你的脏手。”瘦猴打掉丁东的手,向船里张望,没有发现赵明,却见到了天孝等人跳下船来。
“瘦猴,看来还得我们亲自去找找赵明啊。”四老爷没把天孝他们放在眼里,叫瘦猴扶他上船,要到对岸去见赵明。
“不必了,有什么事情去四叔的府上谈吧。”天锡挡在四老爷的向前,反客为主,作出“请”的手势。
“怎么,不敢回去?”天孝知道四老爷虽然风流成性,但却很怕老太太,他想把小翠娶回府上,被老太太断然否决,小翠不见了,她正好冷嘲热讽小翠就是狐狸精、贱人薄命,要是死了更好。四老爷的内心,被天孝摸了一个透彻。
“你这个……”四老爷本想口出骂他是个小鸡娃儿,突然想到那天自取其辱的经过,只好笑眯眯地改口道,“看,这不是我的小贤侄吗?”
“四叔,好记性!您还记得侄子啊!”天锡怕气怒的三弟把话说得太僵,抢着回话。
“你叔我不行了,老啰。”
“是吗,力不从心啊。”四老爷不知是怎么啦,他本想找赵明和安家大院的人兴师问罪的,却在和眼前两个娃儿聊天。
“四老爷,您是准备去哪儿呀?”天孝不喜欢废话,直接问道。
“我去……我去找赵明问个明白,关于……关于小翠的事情。”四老爷吱吱唔唔的,在瘦猴的提醒下,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四老爷,别把屎盆往别人身上扣啊,你家小翠失踪,真的和我们没有一点点关系。”丁东连忙解释。
“有没有关系,得用事实说话。”四老爷暗恨得牙疼,府上的管家替他说。
“我说你们老少爷们儿,这么冷的天儿,墨迹什么呀,没地方避避风寒啊?”马玉柔在一旁听得心力交瘁。
“对对对,是去府上,还是去营帐?”天锡看了看四老爷和丁东两人。
“四老爷的府上,”“去对面的营帐吧。”
两人打算各不相同,同时抢着说话,都提出去对方的地盘上谈。四老爷的理由很充分,“我们都到这儿了,就近解决。”
实际上,四老爷打得如意算盘是,去府上谈,首先得款待,款待就得花银子,这是赔本的事情,另外,家里那只母老虎,知道他在为了小翠如劳师动众,一定得找他拼命,这是很扫颜面的事情。
众人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也不当面点破,纷纷上船,到对面码头营帐去。
营账里生起熊熊大火,整个空间既温暖又舒适。众人去而复返,早在赵明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坐在营帐案台前,看着一个个从外面钻过来,脸上挂满了笑。
“四老爷,赵某有事有身,未能远迎,快快请坐。”赵明嘴上很客气,动作却很傲慢,这么冷的天,还是摇着蒲扇,身体并未挪动分毫。
“赵寨主不必虚情假意,我此番前来,就是有几件事情问个明白。”四老爷虽然内心恨意更浓,但却装出很大度的胸襟,自然地坐到右侧首座。
“请说,赵某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赵明边说,边示意天孝等人坐下。众人很讲秩序,赵明右侧以四老爷为首,都是游龙洞的管家、瘦猴等人;他的左侧以天锡为首,依次坐着天孝、马玉柔和丁东等人。
“赐教了,”四老爷伸直腰板,清了清嗓子,心平气和地说道,“请问,我游龙洞与猫耳岭可是往日有怨?”
“没有。”
“近日有仇?”
“没有。”
“那为何强占我游龙洞祖宗基业,把码头弄得乌烟瘴气,不得安宁?为何强抢我游龙洞的……那个什么……抢小翠姑娘……到底是何用意?”四老爷越说越激动,接上气来,又在瘦猴的提示下,说完这句话。
众人静静地听着,有两人情绪去开始波动起来。一个是天孝,他对四老爷的厚脸皮很恼火;一个是丁东,这些问题他早已按照赵明的意思多次传话给四老爷了,弄得好像是他失职那样。
“四老爷,这些问题,我已经多次告诉过你了,难道,是您老人家,得了健忘症?对了,那只死猴子可以作证的……我说得对吗,瘦猴,算了,主仆都是一路货色。”丁东很不客气地问道。
“丁东,你别狗眼看人低,你是说过没错,但是,我家老爷要本就没得健忘症,他老人家的记性好得很……”瘦猴的话,眼前就要笑场,管家连忙叫他别再讲下去。
“丁东,来者都是客,客气点,”赵明假意批评着丁东,再一脸平静地问四老爷,“四老爷,深更半夜的,您就为此等小事情而来的吗?”
“码头就是我的命根啊,你说是小事情?而小翠,更是人命关天,你说这也是小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