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31/倾家荡产
“你我本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朱霸文对黎道强的为人还是了解的，为人猖狂嚣张，吃不得半点亏，此时，遭到朱召义羞辱却能忍得住，可想而知，此人也不简单啊，反观自己的儿子，就逊色得多了。
“谢谢。”
“我爸爸都说不要客气了，再说，咱们是各取所需，你要的是霸占安家大院而令其家破人亡；我们呢，就仅仅一本书而给你提供坚强的人力支持，放心干吧。”
“好，”黎道强认为自己够坏的了，没想到他比自己更坏，躲在后面指挥别人去做杀人放火的事情。
“我们也得为‘关门打狗’的计划做点准备。”朱霸文分别对两人简单交待一番，手往外扬，略显疲惫地说，“贤侄，就这样吧。”
“伯父多休息，小侄告辞。”
“爸爸，晚安。”
两人先后退出了房间，各自离开。
刘国秀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买家的消息。天傅满脸欢笑地走进安家大院，看着刘国秀和张妈着急的样子，他更加得意，偏偏等到酒足饭饱后，才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摸摸肚子，拿出一张已经拟定好了的契约，摆在八仙桌上。
“国秀啊，我可是仁至义尽了，为了大兄弟，我费尽口舌和买家谈判八天八夜，才以如此好的价值成交的，”天傅把自己说得既辛苦又能干。
“谢谢天傅哥……”
“这也太巧了吧，县衙索要的数额和这契约的成交价怎么一模一样？”张妈未等刘国秀说完，便发现了这个问题，向天傅提出质疑。
“是吗？我……我倒没注意这个问题。”天傅眼睛避开刘国秀说道。
“太太，肯定有问题，我们不卖了。”张妈把契约抓起来，扔向天傅。
“那可不行，已经说好了的事情，不能反悔的。”天傅接过契约，假模假样地看了一遍，推开眼前的张妈，振振有词地对刘国秀说，“这个家到底谁是主人，是你，你怎么老是被一个下手左右自己的决定呢？太不像话了……对了，买家等着呢，你就快签了吧。”
“天傅哥，你可得为我们留条活路啊，大院的家业，你最清楚，怎么才值这点钱……”她欲哭无泪。
“还嫌少啊……”天傅毕竟是天林的同胞兄弟，听到刘国秀的这句话，心里也感到很难受。大院家大业大，就是因为银号风波才引起了诸多变数，如今，已沦落到变卖家业的地步。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契约上的数额，简直就是以大白菜的价格买猪肉。可是，他明知买家故意落井下石，得了便宜还卖乖，那又能如何？所以，他的难受是短暂的，愧疚的眼神还未被人察觉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并心安理得地安慰刘国秀，要学会逆来顺受，把人救出来再说。
“好，我签。”刘国秀见天傅的嘴巴一张一合，长篇大论，就像是在念经，她不想再听下去，伸出微微发抖的手把话打断。
张妈在不停的说着什么，她却充耳不闻。传入耳朵里的，是历代祖宗的咒骂声，是后世子孙的埋怨声……每一种声音，都像刺刀捅入心脏般疼痛，最让她抓狂的是天林的声音，他好像在说，不要卖，这是祖宗基业，卖了它，就是安家的罪人，会让他死不瞑目。
“你不能死，我一定要救你，哪怕成为大院的千古罪人……”刘国秀就像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艰难地抬高右手，拿起重若千斤的大毛笔，在契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你准备一下，我们现在就去把钱取来。”天傅在刘国秀犹豫不决时，心都快提到嗓子了，一直等到她落笔，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张妈，你帮我收拾一下吧，”刘国秀吩咐过后，跟着天傅走出大院，突然，她好像想起什么，转身跑回，跪到祖宗牌位下，连连磕头。
已经在收拾行李的张妈，发现刘国秀去而复返，只好丢下手中衣物，陪着她向祖宗牌位谢罪。开始，张妈默默无语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慢慢发现刘国秀有些不对劲，磕头时前额明显是在撞击地面，发出的声音已越来越大，“砰砰……”
“太太！”张妈跪着挪到刘国秀身前，才看见她前额已经流血。
天傅正纳闷，这人怎么还不出来，听到张妈的惊叫声后，才跑进来查看究竟。他本想批评几句，看到这般惨状，又不忍心。于是，令张妈把刘国秀拉出去处理伤口。他在祖宗牌位前，不敢抬头，慌慌张张地连连作揖，转身逃出大院。
猫耳岭由赵明留守，而马蜂则率领铁牛等人赶到凤凰山，刚好遇上刘国秀、张妈以及天傅他们，前往黎家堡交易。
整个交易，都由天傅代为办理，真正的买家始终都没有露面。这是一个陷阱，一个天大的陷阱，刘国秀等人没有时间考虑。她和马蜂清点好银票之后，火速离开黎家堡，马不停蹄地向安化县衙赶去。
众人赶路太急，在半路出现了一点意外，不少马匹累得口吐白沫。马蜂征求刘国秀的意见并同意后，大家纷纷下马，找到一个空旷之地进行休整。
然而，马蜂刚打开酒壶，还未来得急喝上一口，就被眼前的状况惊动了。只见他们的四周，同时出现了不少黑衣人，个个手握兵刃，渐渐地围过来。
“兄弟们，操家伙。”马蜂和众人纷纷拿起武器，把刘国秀保护在正中央。
“杀，”黑衣人中，发号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施英。
双方没有废话，瞬间打斗起来。一方以逸待劳，一方奔波劳顿，打斗的场面可想而知，赵明他们显得很被劫，被施英占据了上风，仅数个回合就有些招架不住了。不过，铁牛善于肉搏，不少黑衣人都不敢和他硬拼，纷纷避开。
施英曾经在凤凰山和赵明交过手，由于当时是因形势所迫而战败，因此，他从内心看不起猫耳岭的人。现在，除铁牛还能打斗外，猫耳岭的其他人已经被己方进行了压倒性的控制。所以，他肆无忌惮把大刀砍向了马蜂。
“拿命来。”刀随声至，速度非一般人可比。
一直没有出手的马蜂，职责是保护刘国秀。没想到施英突然向自己发难，他无可奈何地把刀架过头顶，硬接了对方一招，同时右腿前蹬，踢往对方腹部。
施英并非等闲之辈，立即侧身闪开，收刀退后一丈远。
“铁牛，回来，保护好太太她们。”马蜂把刘国秀和张妈交给铁牛后，举刀向施英发起进攻，招招迅猛，令其防不胜防。
两人的打斗异常精彩，一个是朱霸文的手下得力干将，一个是威风八面的山寨大王，势均力敌，一时难以分出胜负来。其余众人纷纷停止动手，驻足观看起他们打斗来，打到精彩之外，有人还叫鼓掌叫好，都忘了这是决斗。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一个时辰，两人刀来脚往的，却仍未分出胜负来。越到最后时刻，越是胜败的关键，彼此都不敢大意，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旁人看来，他们就像是在表演。拼来拼去，就看谁的忍耐力强，谁就是赢家。
马蜂暗想，如此消耗下去的话，非得两败俱伤。他不愿意，对方更是不愿意。就在他闪电般发出三刀攻势，逼退对方而获得喘息时机时，通知铁牛赶快把刘国秀和张妈扶上马背逃命去。
“桀桀桀……”施英借机退出打斗，发出阴森可怖的笑声。
“大当家的，马不行了。”不用铁牛说，谁都看出了问题。刘国秀刚跨到马背上，便摔了下来。原来，这匹马站在原地本来摇摇欲坠，再受到重力压迫，瞬间滚在地上，开始抽搐起来。铁牛再试了两匹骏马，仍是如此。
“你们，还走得了吗？”施英把手下召集一处，再次像马蜂等人逼近。
“这马怎么回事？”张妈急得直冒汗珠。
“难道是马料有问题？”刘国秀反问道。
“你们，别猜了，让我来说出答案吧，”施英此时只是围而不攻，不慌不忙地说，“这些马都吃了黎家堡的饲料，而饲料里就有我精心准备的‘开胃药’，难道，你们没发现这些畜牲吃得太多了吗？贪吃啊，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你连马都残杀，真是畜牲都不如。”刘国秀救夫心切，没想到半路被施英暗算，如今想走都走不了。
“桀桀桀……那又怎么样？来，来杀了我？”施英阴冷地笑着说着。
“我跟你拼了……”张妈咬牙切齿地从地上捡起一把片刀，正要冲出去，被刘国秀死死拉住，低声告诉她，不要冲动，先想办法突围后再做打算。马蜂想到一个办法，就是他带着众人从南面杀开一个突破口，由铁牛保护她们冲出去。
按照计划，马蜂率领众人朝南面杀去。还未反应过来的黑衣人，一时间被马蜂杀得抱头鼠窜。“快，冲出去。”随着马蜂的招呼声，刘国秀她们很顺利地逃出了对方的包围圈。
原来，施英听到了悠长的牛角声，这是他和黎家堡约定的暗号。按约定，当他听到悠长的牛角声时，正在执行的任务必须马上取消。这就是马蜂他们突围时，没有遭到对方打击的原因。
施英哪里知道，他本该听到的，应是急促的牛角声，指令他们对刘国秀等人立即斩杀，夺回所有银票。施英不明白，黎道强为何要自己放走刘国秀等人，于是，带着下手赶回黎家堡问个究竟。
“你说什么？我下令放走刘国秀？不是开玩笑的吧？”黎道强得知施英把人放走后，气得怒火中烧，坐在轮上又不能发飙，鼻梁都歪了。
“不是你下令的？”施英更加狐疑。
“难道是他？”黎道强突然想到一个人，应该说，是他看到的一个背影。那个背影在他眼前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天傅把安家大院的产业转卖契约交给他时；另一次是施英带人追杀刘国秀时。
当时，他拿到了安家大院的契约，便命王老五把自己推到黎光荣的房间，支走王老五，单独和黎光荣谈话。黎光荣运气很好，枪伤并未影响内脏，所以恢复得不错，已经谈吐自如。不过，黎文明却没有让其好过，硬逼其把黎家所有产业一并交给他掌管，在遭到拒绝后，他一怒之下，扔出匕首，将其刺死。
房门被慢慢打开，等黎道强有所察觉时，屋内的灯被一阵旋风扑灭。黑暗之中，隐隐约约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接着，他手里的契约被拽走。
发现情况不对的王老五和张麻三，匆匆赶过来，迅速把房间里的灯重新点亮。突然，一个十分清瘦的身影手握明晃晃的单刀，窜向屋外，吓得两人大跳。暗想，此人要是在自己进门之时，提刀猛砍的话，恐怕自己的脑袋已经掉在地上了。
一直坐在轮椅上没有移动的黎道强，把嘴歪向一边，计上心来。从怀里取出一份契约，得意洋洋地说道，“此贼偷走了我的东西。”
“大公子，偷走了什么东西？我马上派人去追回来，”张麻三蹲到了黎道强的身边，紧张地问道。
“不必追了，他偷走的那份契约是假的。”黎道强知道，他既然能人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黎府，说明他的隐身术很不一般，派人去追也未必有用。让人无法理解的是，他并未对黎道强进行人身伤害。难道，此人只是来偷东西的？管他的呢，自己正好嫁祸。黎道强假装命令王老五，“你把这契约给老爷拿过去瞧瞧。”
“好，”王老五接过契约，走到床边，正要说话，突然发现黎光荣胸前插入一把匕首，吓得他连连后退。
“怎么啦？”张麻三上前拦住王老五，同时也看见了半靠在床头的黎光荣的惨状，双眼圆瞪，死不瞑目啊。
“老爷怎么啦？”黎道强还在佯装不知，倍感关心地自己滑动轮椅到床边，然后便是抱头痛哭，大骂贼人要遭受千刀万剐的报复。伤心过后，才把黎光荣的双目闭合，再叮嘱两名心腹，对黎光荣遇刺身亡的事情要守口如瓶，不得像任何人提起。接下来，他继续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和施英制定了追杀刘国秀的计划。在施英带人离开黎府时，他再次见到了那个清瘦的背影，一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他的眼前。
现在，面对兴师问罪的施英，黎道强只能告诉他，怀疑那个清瘦的背影是来偷听情报的，而对自己刺死黎光荣的环节一字未提。
“这么说来，我们的计划早就被人知道了？”施英埋怨道。
“是啊，我哪想到啊？那个人竟然会把我的人替换掉，再假传指令而误了大事。”黎道强感到十分可惜。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执行下一步计划了。”施英也无奈地摇摇头。
在黎家堡出现的那个清瘦的背影到底谁？他为什么要帮刘国秀呢？这些情况刘国秀等人不得而知。
不过，在她们进入安化县城后，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是一个老和尚带着一个清瘦的少年硬闯县衙大牢，刺杀关押在牢房里的死囚犯，后来又逃走了。
提到老和尚和少年，刘国秀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二弟天锡，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如果，那个清瘦的少年就是他，老和尚应该就是救他的人。然而，他既然得救了，为什么不来见自己这个大嫂呢？还有，他为什么会去大牢杀人呢？在黎家堡，同时被救走的丁东，现在又在何方？
这个消息，让人想不通。但是，却增加了刘国秀对天林的担心。她和马蜂商量，要尽快把银票递到知县手中，希望马上救出天林，以免夜长梦多，发生变故。
知县和典吏听说刘国秀和马蜂带着银票来求见，高兴得合不拢嘴，令手下把人引入知县的私人宅院，自己却是避而不见。
接见刘国秀和马蜂的，还是那个到青山湖释放铁牛的衙役老大，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官差大哥，麻烦您把知县大人请出来，草民有要事相告。”马蜂拱手说。
“官差大哥，您行行好，有劳了。”刘国秀见衙役老大仍旧无动于衷，知道此人贪财，便取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这是干什么，我早告诉过你们这些贱民，别贿赂我，我不吃这一套的。”衙役老大嘴上说着，伸手接过银票看了看，理所当然地揣进自己的衣兜里。
“你……”马蜂不了解情况，想质问一番，被刘国秀制止。
“好吧，你们有什么话要对大人说，可以告诉我，由我代为转告。”衙役老大拿了银票，总得做点事情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们要亲自向知县大人说。”马蜂不屑地说。
“笑话，知县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知县大人不行的话，见典吏大人也可以的。”刘国秀退而求其次。
“更不行了，典吏大人去抓老和尚去了……”衙役老大话到一半，感觉自己说漏了，连忙捂住嘴巴不再言语。实际上，县衙内歌舞升平，知县和典吏正喝酒寻欢呢。
“请问，两位大人什么时候有空？”马蜂准备先回，等下次再来。
“哈哈哈……实话告诉你们，大人啊，永远也不会有空来见你们的。”
“这……”刘国秀的内心既为天林的生死而着急，又为眼下的世态而寒酸。
“我早说过了，有什么话就快说，这是你们求我的唯一途径。”衙役老大看着刘国秀和马蜂很不开窍，准备转身离开，“算了，你们不愿说，我还不懒得听，听了又要去告诉两位大人，谁愿意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啊？”
看来，衙役要把刘国秀最后的求助通道堵住。急得刘国秀连忙把所有的银票都掏了出来，交到衙役的手中，恳求道：“有劳官差大哥，务必把这些银票交给两位大人，这是我安家大院的所有家产，全部都在这儿，为的就是保住天林的活命，官差大哥，我求你，求求你……”
衙役被刘国秀的行为所震慑，紧张地接过所有银票，心有所感地说，“你，你别求我，再说，求我也没有用的，你可知道，天林是个死囚犯啊。”
“不，他不是死囚犯，他是被歹人冤枉的，还请大人明查秋毫，”刘国秀马上反驳，证明天林的清白。
“对不起，这不是你说的算，而是知县大人说的算。”
“好，那就麻烦你把话带给两位大人，求你了……”刘国秀差点下跪。
“这个任务，我倒可以办到。”感动衙役的并不是刘国秀的苦涩真情，而是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银票。
“麻烦了。”马蜂很怀疑地拱拱手，表示谢意。
“好说，我这就去禀报。”衙役老大转身离开，过了半刻又返回，说道，“你们请回吧，明天在钟鼓楼等我的好消息。”
好消息？刘国秀一听，觉得这就是希望，热泪盈眶地说道，“多谢。”
“好，静候你给我们带来好消息。”马蜂略为松了口气，那么多银票，如果再没有一点效果，他真想把县衙放火烧掉。
钟鼓楼就在县衙大牢的侧前方。刘国秀在马蜂等人的陪同下，天未见亮就赶到了指定地点等候。
钟声响过，天色才渐渐亮了。看着大街上的行人逐渐多起来，刘国秀更是坐立不安，心情无比烦躁。马蜂把铁牛留下，暗中保护刘国秀，自己则带人隐藏在人群之中，观察着大牢外围的情况。
从早上到中午、再从中午到傍晚，刘国秀来回跨度步，一直没有等到衙役老大的任何消息，已经把她的耐性消磨得荡然无存。身边的铁牛只是傻傻的看着太阳升起，再看着太阳下山，没有一点乐趣与任何分担。
刘国秀再已撑不下去了，停下脚步刚坐到石墩上，突然一个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时，而她却用了很大的劲才站了起来，又无奈在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