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西域谁主沉浮？
圆月当空，两军对阵，主将出列了。
突厥部当先三人打马上前一步。只见中间那人，五官俊伟，尽显沧桑，身形极为高大，穿一身黑色战甲，威风凛凛，披一条长大黑色披风，正迎风飘舞，有若鬼影闪动。他就是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
贺鲁两侧身旁，是两名青年突厥男子，都骑着神俊高马。一位容貌冷酷，英气锋利，身形修长，便是突厥世子阿史那斯烈。另一位身材宽厚，须髯浓密，显得沉稳老成，便是哥舒翰。
封常清遥望着阿史那贺鲁，朗声叫道：“对面可是沙钵罗可汗？此番是何雅兴南下至此呀？”
他声音雄浑嘹亮，几里之内皆可听见。
“山河秀美，草场连天，我部族人世代游牧，今日南下，天经地义，有何不可？我且问你，这西域之中，是谁主沉浮啊？”
阿史那贺鲁苍凉雄劲的嗓音直穿云霄，似狂风一般呼啸而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沙钵罗可汗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封常清大声道。
“我草原族人，世居西北，你中土唐人，世居中原，却为何要来西域逞威风啊？”阿史那贺鲁道。
“大汉武帝定西域，至今已是八九百年了，在此也算世居了。那时，只怕还没有突厥这两个字吧。”封常清道。
阿史那贺鲁身旁的一位少年打马上前，容貌冷酷，英气逼人，便是阿史那斯烈，只听他朗声咆哮道：“封常清！你不过高仙芝养的一条狗！也敢对我父汗不敬！”
封常清微微一笑说道：“忠犬好过小人。都护大人有言，可汗若肯北归，此番擅自南下之罪，就揭过不提了。”
贺鲁也是一笑，说道：“佳人之美，强者得之，江山之美，更胜佳人。我部力微，难抗你唐，却别忘风水轮转，这可是你们中原的道理。帮我给他带个话，区区一个高仙芝，还治不了我的罪。”
阿史那贺鲁说完便打马北去了，斯烈和哥舒翰紧跟其后，亲兵队伍也即刻跟上，大军部队都调转了马头，等待跟随队列北上，一片秩序井然。
封常清回头望了望高楚之和达多一眼，眼神中略有惊喜，又略有疑惑，似在说：这么容易？
达多表情惊讶，高楚之也颇感意外。高楚之心想，突厥部若执意占住西面牧场不退，倒需一场艰难硬仗方能将其驱走，双方损伤都会不小，如今突厥主动北退，一兵一卒未损倒是免了一场生灵涂炭，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封常清握了握手中亮银枪，似在安慰不能大显神威的老伙计。他心情松弛了不少，双眼望着北去的突厥人，心想：“都护大人交待尽量免此一战，常清也算未辱使命了。”
突然，唐军阵后传来一阵凶狠的喊杀声，三人惊得脑中打了个闪电，遥向后看时，只见后军秩序已乱。一队头缠白布，手拿弯刀的马军、骆驼军已冲入后军阵中，不知是从天而降，还是从地底钻出，后军将士正与他们激烈砍杀。
高楚之在电光火石之间急运风行神术，直冲云霄，在高空中向东方望去，只见被月光照得明亮的乌浒水东段，一截较窄的河段上，一支人、马、骆驼相混的军队，正从南岸的一片大树林中源源不断的窜出，有序的渡河朝北岸而来，人人都带着白布缠成的白帽，穿着松垮的战衣，似是大食阿拉伯的军队，先头部队，已与大唐后军激烈交上手了。
唐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军阵型已有些乱了。
高楚之急忙落下地来，将后面的情况，以及河南岸的情况告诉了封常清和达多。
封常清听了面不改色，正待开口说话，忽听西面也传来阵阵狠戾的喊杀声，突厥骑兵部队似雪山崩塌一般怒吼着杀了过来。
东西夹攻，南面临水，唐军被围在正中。
封常清望着西面奔驰而来的万匹铁骑，面色寒似冰霜，心中静若止水，十分沉稳地大喝道：“传令！左军变前军，右军变后军，保持阵型秩序，准备迎敌。”
这一声稳如泰山的大喝，一瞬之间让三军将士稳住了慌乱的心神，井然有序的变换着阵型，凌乱的后军阵地也逐渐恢复了秩序。
高楚之道：“封大哥，突厥人若与大食国联手了，那倒十分的麻烦。”
达多道：“大食阿拉伯近年刚刚崛起，虽屡屡东扩，其志不小，但如此直接的与大唐为敌，却是不太符合常理。”
封常清道：“达多将军有何深见？”
达多道：“波斯萨珊王朝被大食推倒后，仍在波斯东境留有残余势力，他们流浪西域东西，靠劫掠维持生计。他们的军容与大食国军队相差不多，我猜这东面的敌人，就是他们了。想是阿史那贺鲁通过原狼联系到了他们，给了一笔重金，收买了过来，这些人失去故国，又无力光复，也就有奶便是娘了。”
封常清道：“嗯，若是靠这支人马的帮助得到西部牧场，这笔钱就赌赢了，这是他的性格。”
三人正言间，唐军前阵已与突厥铁骑交上手了，唐军第一层防御盾牌阵被直接冲溃，盾牌横飞，血花飞溅，杀声哀嚎声震天响。
好在前阵的第二防御盾牌阵将突厥铁骑暂时挡住了，唐军康军将士正隔着盾牌，用长枪大戟、倒刺勾镰与突厥铁骑周旋相抗。但突厥后续骑兵陆陆续续赶到，眼看第二层防御阵地也支持不了太久。
东西被夹，南面临水，只有北面还未被敌军完全合拢。
封常清望着北面仅剩的空当，又极目望向北面更远处的一个小丘之上，一众人马，正居高临下，观看着战场形势，正是阿史那贺鲁，斯烈，哥舒翰和他的骑兵预备队。
封常清面色寒如冰霜，双眼瞪视远处那三人，似有冰刀从眼中射出，自言自语道：“高大人，非战不可，常清尽力了。”
说完，他高高举起手中亮银枪，大声咆哮道：“唐军骑兵听令！随我向北冲出包围，直捣阿史那贺鲁本阵。退缩者斩！怕死者斩！违令者斩！”
众将士见他黑色战甲，银色长枪，神武飞扬，恍然间宛若五虎上将马超再世一般。
阵中唐军还剩两千余人，齐声答是，声如雷霆，震荡天地。两千骑兵开始排列队形，准备北冲。
封常清稳了一下情绪，对达多道：“达多将军，请指挥剩下部队，牵扯住南北敌军主力，我若能直捣黄龙，杀了贺鲁老贼，敌军龙蛇无首，此围自解。万一我封某有幸，为国战死沙场，请接替我担任三军主将，向东突围，把剩下的将士带回撒城，保存实力，等待援军，来日再战。”
达多听了他这番话，心中敬佩万分，眼中蒙上一层热雾，点了点头说道：
“达多，听令！”
封常清从怀中取出虎符，交给高楚之，说道：“若我死了，速去碎叶调兵，让刘威将军来援。”
高楚之道：“楚之，听令！”
这时，骑兵队列已排列完毕，只等封常清一声令下，铁马奔驰，向北呼啸杀去。
封常清脸上蒙上一层浓霜，振臂一声雷霆呼啸：“大唐骑兵听令！向北突击！”
话音刚落，唐军防御阵地在北面开了一个口子，封常清当先出马，拿着亮银枪第一个冲出阵地，身后，是两千多大唐铁骑，喊杀声马蹄声震天响，似洪水决堤一般，向阿史那贺鲁所在的那个小丘上飞驰而去。
远处的阿史那贺鲁手一挥，丘下的千余人骑兵亲兵预备队，便似雪山崩塌一般，向南面冲来。
两军对冲，快马飞驰，只约五六息时间，两支精锐骑兵便迎头撞到了一起，那阵势，像双方弓箭手互射的箭雨在空中相撞一般。
只见封常清手中亮银枪舞得似一条飞舞的银龙，枪闪到哪里，哪里便有突厥骑兵被挑落马下，一路冲去无人能挡。
却不料，从西面围攻唐军主阵地的突厥主力，也分出一支人马，向北朝封常清攻去。封常清南北受敌，一时被牵制住了。
高楚之见封常清去势被堵，引动风行神术，直冲云霄，心想：“当前形势，我若能趁阿史那贺鲁身边无兵之机，将他活捉，以他为质，逼令阿史那斯烈退兵，尚还有一线希望，免此一番生灵涂炭。”
他自空中朝阿史那贺鲁直冲而去，以空中优势，一瞬之间突破了贺鲁亲兵队的防御阵地，飞到了那座小丘之上。
高楚之看准贺鲁所在位置，正要俯冲而下，突然，一个冒着极诡异光芒的烈焰火球，如火流星一般，自下而上朝他打来，速度之快，如光如电，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电光火石间急忙转向，那火球擦着他的后背掠了过去，咬去了他背上一长道衣服，差点将他后背烧伤。
正惊嘘间，还未来的及看地面上是谁打来的这火球，又有一条有如烈焰飞龙一般的能量冲击柱，自下而上，向他飞击而来，喷张着血口，乱舞着爪牙，誓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一般。
高楚之已躲闪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