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贷款回收，一地鸡毛的乱局
（原载于《商业周刊/中文版》2015年7月13日刊）
· 贷款人向学生提起诉讼时连拥有贷款证据都没有
· 学生贷款简直就是按揭贷款“自动签名”的2.0版本
2003年，亚当·贝弗利(Adam Beverly)从第一银行(Bank One)(目前归摩根大通银行所有)借入30,000美元，用于支付他在俄亥俄州立大学上学的费用。但他却没能从大学毕业。三年后，他发现自己被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National Collegiate Student Loan Trust)告上法庭，要求他偿还超过45,000美元的本息和罚款。经过长达两年法庭审理，贝弗利成功胜诉。去年9月，俄亥俄的法官小组裁定，收款人没有证据显示其是相关债务的债权人，并且撤销了原判决。
目前，学生贷款已经超越了信用卡，成为美国排名仅次于按揭贷款的第二大未偿还债务来源。自2007年以来，美国大学生贷款余额增长了一倍以上，由5160亿美元增加至1.2万亿美元。据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onsumer Financial Protection Bureau)估计，目前在校和毕业大学生、以及他们父母还另外拖欠银行和其他私人放贷公司1500亿美元。
由于违约增加，放贷公司不得不通过法院来回收贷款。但向债务人提供保护的消费者权益组织及其律师认为，许多贷款回收诉讼缺失文件和程序不符合规定。“我们注意到，学生贷款回收的手段有滥用之嫌，这对解决学生贷款问题没有帮助，”马萨诸塞州司法部长莫拉·希利(Maura Healey)在一封电子邮件中写道。
学生贷款文件方面的问题与房地产市场崩盘之后暴露出来的“自动签名”(robo-signing，贷款服务商在未审查相关文件的情况下便签字——译注)丑闻如出一辙。同按揭贷款一样，学生贷款也被打包之后出售给投资者。“学生贷款简直就是按揭贷款自动签名的2.0版本，”非盈利性倡议组织全国消费者律师中心(National Consumer Law Center)的律师罗宾·史密斯(Robyn Smith)说。同按揭贷款危机的情况一样，“这些巨大的学生贷款池中有已经证券化的贷款，且贷款的相关资料也不齐全，”他说。
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是由波士顿一家名叫First Marblehead的教育贷款公司创立的投资实体。1996年至2007年期间，First Marblehead曾向包括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摩根大通银行、目前由美国国民银行(Citizens Bank)所有的一家银行等机构收购学生贷款。然后，First Marblehead再将这些贷款分批转让给其成立的信托。First Marblehead总计成立了20多家信托。
这些信托然后再发行以这些贷款作为支持的债券。信托负责向借款人回收利息和本金，并向债券持有人支付利息。2013年，债券评级机构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Moody's Investors Service)在对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的15家信托进行审核之后指出，这些信托的预期损失可能会高达50%。
消费者保护团队指出，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是向借款人提起诉讼最为活跃的机构之一。自2011年以来，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在密苏里州共计提起了超过1900宗民事诉讼，基本上是平均每天提起一起以上的诉讼。据康涅狄格、印地安那、亚利桑那和俄克拉荷马州的法律诉讼案数据，该公司在这些州共提起超过2100宗诉讼。记者多次请求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的代表对此发表评论，但均被拒绝。“我们不对这些信托做出评价，”First Marblehead的首席财务官阿兰·布赖特曼(Alan Breitman)如是说。
学生债务人也在法庭上对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提出了质疑，且俄亥俄、佛罗里达和肯塔基州的法官也发现，信托并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其对贷款的所有权。在加州，有13人向全美大学贷款信托提起集体诉讼，指控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在没有确定最原始出借方的情况下回收学生贷款——这一行为违反了加州的债务回收法律。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在提交法庭的文件中对这些指控全部予以否认。
贝弗利的律师格雷格·赖兴巴赫(Greg Reichenbach)说，他的月还款金额由约120美元直接跳升至600美元以上。贝弗利尝试着就还款情况进行沟通，但被First Marblehead和全美大学生贷款信贷像皮球一样踢过来踢过去，赖兴巴赫说。贝弗利于2009年停止偿还贷款。2012年，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在俄亥俄州立法院向其提起两项诉讼，要求他偿还贷款。贝弗利最初向一家信用修复机构求助，该机构答应会提供帮助。由于贝弗利没有应诉，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赢得了缺席审判。
该项诉讼没有认定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对贷款的所有权，在贝弗利提出上诉之后，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拿不出其所有权的证明文件。协助贝弗利进行上诉的律师赖兴巴赫指出：“诉讼的基础是他们有权强制回收债务，但事实上，他们甚至都没有声明这些债务已经转移到其名下，更不用说提供证据了。”在肯塔基和佛罗里达州，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也同样因文件缺失或文件不完整而败诉，且他们被迫在新罕布什尔、加利福尼亚、宾夕法尼亚等州撤销了诉讼，代表学生借款人的律师说。
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下属的消费者保护局的助理局长克里斯托夫·凯格尔(Christopher Koegel)指出，出借方及其代表在法庭上提交了非常有限、且有时是非常不准确的证据。“许多向法庭提起诉讼的债务回收案涉及的金额都不大，所以，消费者可能不会出庭抗辩，”凯格尔说。如果借款人不抗辩，法官就会自动裁定债权人获胜。出借方一旦胜诉，他们就能够扣押债务人的工资，占有他们的个人财产。“法院的判决可能会令消费者在几年内都背上沉重的负担，”凯格尔说。
但巴勃罗·拉米雷斯(Pablo Ramirez)发现了反诉的好处。2006年，拉米雷斯借了30000美元用于在韦斯特伍德学院(Westwood College)攻读学士学位。当他必须按要求还贷款时，他发现付款额远超他的支付能力。2014年11月的一个上午，他在查看邮箱时，看到了一份法院的通知：告知他法官已经作出对他不利判决，他如今拖欠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的金额已经达到50,000美元。“我当时就呆在那里，”拉米雷斯说，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被起诉。
拉米雷斯对法庭的裁决提出上诉。全美大学生贷款信托说，他们向拉米雷斯发送过通知。德克萨斯州的一个县级法院的法官推翻了这个判决。“他们手中的证据并不准确，他们的做法好象是向墙壁扔东西，看看能不能粘在那里，”拉米雷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