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张爱玲下半出(克勒门文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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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一 留住上海的万种风情

陈钢

当我们走进上海的大门——外滩时,首先听到的是黄浦江上的汽笛长鸣和海关大楼响起的钟声。那是上海的声音、历史的声音和世界的声音。接着,我们可以看到那一道由万国建筑博览群组成的刚健雄伟、雍容华贵的天际线,它展示了作为现代国际大都会大上海的光辉形象。当我们转身西行,乘着叮当作响的电车驶进夹道满是梧桐树的淮海中路时,又会在不知不觉里被空气中弥漫的法国情调所悄然迷醉,也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张爱玲所说的“比我较有诗意的人在枕上听松涛、听海啸,我是非得听见电车响才睡得着觉的……”。除了这张爱玲所特别钟爱的上海“市声”外,我们还能在电影、舞厅和咖啡馆里找到世界的脉搏和时代的节奏,找到上海的声音。丹尼尔·贝尔认为,“一个城市不仅是一块地方,而且是一种心理状态,一种独特生活方式的象征”。上海是中国一块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它不仅使古老的中国奇迹般的出现了时尚繁华的“东方华尔街”和情调浓郁的“东方巴黎”,而且催生了中国的城市文化——海派文化,催生了中国的第一部电影、第一个交响乐团、第一所音乐学院和诸多的“第一”……

“克勒”曾经是上海的一个符号,或许它是class(阶层)、color(色彩)、classic(经典)和club(会所)的“混搭”,但在加上一个“老”字后,却又似乎多了层特殊的“身份认证”。因为,一提到“老克勒”,人们就会想到当年的那些崇尚高雅、多元的审美情趣和精致、时尚生活方式的“上海绅士”们。而今,“老克勒”们虽已渐渐离去,但“克勒精神”却以各种新的方式传承开发,结出新果。为此,梳理其文脉,追寻其神韵,同时将“老克勒”所代表的都会文化接力棒传承给“大克勒”和“小克勒”们,理应成为我们这些“海上赤子”的文化指向和历史天职。于是,“克勒门”应运而生了!

“克勒门”是一扇文化之门、梦幻之门和上海之门。推开这扇门,我们就能见到一座座有着丰富宝藏的文化金山。“克勒门”是一所文人雅集的沙龙,而沙龙也正是一台台城市文化的发动机。我们开动了这台发动机,就可能多开掘和发现一些海上宝藏和文化新苗,使不同的文化在这里可以自由地陈述、交流、碰撞和汇聚。

“克勒门”里美梦多。我们曾以“梦”为题,一连推出了十二个梦。“华梦”“诗梦”“云梦”“戏梦”……从“老克勒的前世今生”到“上海名媛与旗袍”,从“海派京剧”到“好莱坞电影”,从“小口琴”到“大王开”……在“寻梦”中,我们请来作家白先勇畅谈他的“上海梦”,通过“尹雪艳总是不老”来阐明“上海永远不老”的主旨。当然,上海的“不老”是要通过文化的传承和发展来实现的。于是,我们紧接着又将目光指向年轻人、指向未来,举行了“青梦”,三位上海出生的、享有国际声誉的“小克勒”回顾他们在青春路上的种种机遇、奋进和梦幻。梦是现实的奇异幻境,可它又会化为朵朵彩云,洒下阵阵细雨,永远流落在人世间。

“克勒门”里才俊多。这里有作家、诗人、画家、音乐家、演员、记者和来自四面八方的朋友们。他们不仅在这里回顾过往、将记忆视为一种责任,更是以百年上海的辉煌作为基点,来远望现代化中国的灿烂未来!有人说,“克勒门”里的“同门人”都很“纯粹”。纯粹(pure)和单纯(simple)还不完全一样。单纯是一种客观的状态,而纯粹,是知晓世事复杂之后依然坚守自己的主观选择。因为“纯粹”,我们无所羁绊;因为“纯粹”,我们才能感动更多“同门人”。

“克勒门”里故事多。还记得当“百乐门”的最后一位女爵士乐手、八十八岁的俞敏昭被颤颤巍巍地扶上舞台,在钢琴上弹起《玫瑰玫瑰我爱你》时顿时青春焕发的动人情景吗?还记得“老鸿翔”小开金先生在台上亲自示范、为爱妻丈量旗袍的三十六个点的温馨场面吗?当见到白先勇在“克勒门”舞台上巧遇年少时的“南模”同窗,惊讶地张大眼睛的神情和“孙悟空之父”严定宪当场手画孙悟空,以及“芭蕾女神”谭元元在“克勒门之家”里闻乐起舞,从室内跳到天台的精彩画面时,你一定会觉得胜似堕入梦中。当听到周庄的民间艺人由衷地用分节长歌来歌颂画家陈逸飞,九旬老人饶平如初学钢琴、在琴上奏出亡妻最爱的《魂断蓝桥》,特别是当配音艺术家曹雷在朗诵她写给英格丽·褒曼、也是写给自己的那首用心写的短诗时,你一定会有一种别样的感动!还有,作家程乃珊的丈夫严尔纯在笑谈邬达克精心设计的绿房子时所流溢的得意之心,和秦怡老师在“王开照相馆”会场外意外发现亲人金焰和好友刘琼照片时所面露的惊喜之情,都会给我们带来一片片难忘的历史的斑痕和一阵阵永不散落的芳香……

记忆是一种责任。今天,当我们回望百年上海时,都会为这座曾经辉煌的文化大都会感到自豪,但也会情不自禁地为那一朵朵昔日盛开的文化奇葩的日渐萎谢而扼腕叹息。作家龙应台说,文化是应该能逗留的。为了留下这些美丽的“梦之花”,为了将这些上海的文化珍宝串联成珠、在人世间光彩永放,“克勒门”与发祥于上海的“老牌”出版社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共同筹划出版了这套“克勒门文丛”,将克勒门所呈现的梦,一个一个地记录下来。这里,我们所推出的这两本书是淳子所著的张爱玲传奇两部曲——《花开——张爱玲上半出》和《花落——张爱玲下半出》。

淳子是著名的上海女作家和资深媒体主持人。她的《张爱玲地图》,出版过五个版本,在中国大陆和港澳台地区均享有张爱玲学专家的美誉,久了,她的文字里也有那么一点儿“张味”了……那么,淳子与张爱玲间究竟有什么难分难解的因缘呢?我想,那可能就是因为她们都有着同样对上海的“半生缘”,而这个“半生”实为一生,那就是这座须臾也离不开的城市——上海所给予她们的全部生命。

淳子从未停歇过追逐张爱玲的足迹。上海、香港、东京、纽约、波士顿、迈阿密、洛杉矶,淳子历时二十多年,考察、研究张爱玲的作品和生平,获得了大量的独家资料,她自称《花开——张爱玲上半出》和《花落——张爱玲下半出》这两本书是“用脚写成的”。“站在遗迹残址上,我并非试图借地还原,那无异于刻舟求剑。我的涓滴寻找求证,说起来是为了印证她的历史足迹,其实更是借此向那位曾在另一时空打动我的文字书写者致敬——愿那颗灵魂已结束漂泊,回到她深爱的城市,永远安息。”(美国女作家李黎)

人生如戏。淳子的这两本书,用“上半出”和“下半出”分别记述了张爱玲在上海和美国的两段不同的情感人生。张爱玲是一朵海上花,她有过繁花盛开的爱情,有过朗月照人的青春;但她也像是一曲远离尘世的绝唱,有着一段如同英国大提琴家杰奎琳·杜普蕾那样的“比烟花还寂寞”的余生。而从某种意义上说,张爱玲的“上半出”可谓是她全部的真实人生。淳子评论张爱玲:“她所有的写作,她的经验就是她的青春二十四年、她的前生。她以后的书写,只是在不断地咀嚼、涂抹,反复地利用这个前生。张爱玲写作的原乡、生命的原乡是上海,甚至于可以说就是上海、她居住过的老房子。离开了上海,离开了她曾经居住过的老房子,她的生命就如失了血。她在美国写过很多文章,但那些文章,都是她作品的稀薄影子,越写越淡了;没有了上海,她的血脉便被切断了。”

张爱玲是一个谜,一个并不太远的背影。至于她的“情史”“情话”“情缘”“情殇”等,则更是一部隐之书。有人说,张爱玲的一生是传奇,张爱玲的魅惑如流言。漫漫半世纪,张爱玲仍是诱惑人们释读却难解的谜。可我觉得她就像是一阵清风,一片浮云,若隐若现,若即若离,最后只剩下那一丝余音……可是,说她像“一丝余音”也不尽然;不然,她又怎会像俗世里的滚滚红尘,那么轻、那么小、那么不起眼,但却时而狂风乍起,席卷大地,始终不渝地紧贴在这块“没有离开家就已想家了”的土地上,不想离去,不愿离去,也不忍离去呢?所以,人们如何评说这个女子都不是,都不像。她是豪门,还是市井?她在倾诉,还是私语?她是诗、是画,还是一汪涓涓流过的清泉?她,是一簇簇盛开的繁花呢,还是那一缕缕袅袅袭来而又轻轻飘去的烟花?啊,花非花,梦非梦,花开花落又如何!啊,海上花,张爱玲,请留下你的花瓣、你的背影、你的味道、你的气息,你那永远在天边飘浮回荡的音乐般的灵魂和那一连串断断续续的问号和叹号……

“克勒”是一种气度、一种格调,更是一种精神、一种文化。让我们一起走进“克勒门”和“克勒门文丛”,寻找上海,发现上海,书写上海,歌唱上海,让我们每个人都成为有历史守望与文化追寻的梦中人,传承和发扬高雅、精致和与时俱进的海派文化精粹,用我们的赤子之心留住上海的万种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