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力的奇迹(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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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们是彼此的灯

那时,梵音自称叫“梦”。


我的禅理散文集《一日沙门》出版时,编辑曾建议请名家作个推荐序。

要作序,须通读全书,才能言之有物。通读一本书,是要花时间的。我因为认识一些名家,所以知道,他们要参加这样那样的活动,日程表满满当当的,哪有时间通读一本书、静下心来写篇序呢?若碍于情面,名家安排助手代笔,序文往往更是无法挠到痒处;于我,用也为难,不用也为难。

最了解一本书的,莫过于作者。那就自序吧。


拿起这本书,是个偶然。

佛说:擦肩而过、看了你一眼的陌生人,在过去世,曾与你相处过500年。

与这本书相遇,又是个必然。

在此时,在此地,与这本书在一起,叫作“缘”。

(让我们)从现在到永远,都是无所依靠者的保护人、迷路人的向导、汪洋渡海人的船舶、过河人的桥、历险者的庇护殿堂、黑暗中人的明灯、流浪者的收容所,以及所有求助者随侍在侧的仆人……

这个缘,说明在无始以来的生死轮回中,我和你曾经相识、相知过。

今朝相遇,是久别重逢。


后来,读者梦在北京找到我,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拿起这本书,是个偶然”。

春节期间,梦和三五好友从广州自驾车到九华山参访。在上禅堂,她遇到了宗学法师。对于信仰,她提出许多疑问,然而法师笑而不答。临别时,法师从书架上找出一本书递给她:“看看这本《一日沙门》吧,答案都在里面。”

梦告诉我:“这本书我已经看了两遍。”读这本书,让她警觉,在信仰上,她的确进入了误区。“过去的我,总是理不清生活的头绪。现在,我算是找到方向了,希望以后也不再迷失于物质世界的纷乱与嘈杂。我想找到你,因为今朝相遇,真的是久别重逢。”

“《一日沙门》就是我的灯盏,它照亮了我。请你继续写下去,让世间多一些充满营养的、能照亮人心灵的书。”

写作于我,一直是心灵的秘密修持。我也祈愿在释迦佛智慧的启迪下,我笔下的文字,能成为指向明月的手指,为行走在深沉夜幕下的人提供方便。他们抬起头来,便能因指见月,邂逅天心月圆的那一刻。

如果一本书能成为他人的灯盏,能为苦闷于暗夜的人送去光明,这不仅使阅读者获福,也使作者获福了。

梦,以及其他与我相遇的、未曾相遇的读者,你们,同样是我的灯盏。大家的认可、肯定与期待,对于迈步向前的我,同样是一盏盏渐次点亮的灯。

让我们互为灯盏吧!

就像一段祈祷词说的那样:


(让我们)从现在到永远

都是无所依靠者的保护人

迷路人的向导

汪洋渡海人的船舶

过河人的桥

历险者的庇护殿堂

黑暗中人的明灯

流浪者的收容所

以及所有求助者

随侍在侧的仆人


“能找到你,是我的福报。你不知道,”梦说,“几年前,我身体不适到医院检查。看着诊断结果,医生直摇头,我一下子掉进绝望的罗网。那时,我没来由地想起菩萨。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观音菩萨离我最近;其实,我只是在电视剧《西游记》里见过她。我从心底呼唤观音菩萨的名字,希望她能护佑我。化疗时,看着病友们的秀美长发一根根掉光,我心里特别难过。我祈请菩萨,千万不要让我那样。后来,化疗时,我竟然一根头发都没掉!医生说,如果说有奇迹的话,这就是奇迹!”

说着,梦伸手抓起她的披肩长发,让我们看。

此时的梦,早已告别了大大小小的药瓶、各式各样的药片以及化疗。她活得开心、惬意,朝气蓬勃,充满欢喜。

站在我眼前的她,是“梦”非梦,更是一个行走着的奇迹。


梦说:“我觉得,‘梦’这个名字不是很好。”

“梦”这个字,用作名字,哪里不好呢?

这先要弄清,什么是梦。《佛学大辞典》解释说,睡眠时,人的意识中呈现出的、如现实生活一般真实的种种事相,称为梦。

对于梦,佛教的小乘、大乘看法、解释各异。小乘认为,梦境暗示着重大事件及转变;大乘认为,梦非实事,尽属妄见,并以梦比喻现象的虚妄不实。著名的例子,如《金刚经》中的“六如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在佛法中,给事物命名,称为“安立假名”。大概的意思是说,事物本无名字,为了便于认知,人给它安上假定的一个名字。比如“富翁”二字,虽指有钱人,但如果用以称呼一个乞丐,他只有“富翁”之名,但无其实。因此,安立假名只是一种认知上的方便。

即便同一事物,由于众生心性各异,也会有多种不同的命名方式。比如茶杯,中国人叫“茶杯”,英国人叫“cup”,叫法虽异,事物不异。如果中国人、英国人只认为自己的叫法对,引发争执,则会带来烦恼。名字并不重要,就像莎士比亚说的那样,“你把玫瑰唤作其他的名字,它依然芬芳”。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既然不喜欢以“梦”为名,换一个也无妨。

梦说:“我想叫个与观音菩萨有关系的名字,你帮我从佛经中找一个吧。”

听她说完,《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中的两句偈子“妙音观世音,梵音海潮音”,涌现在我脑海。

“那就叫‘梵音’吧。”

“太好了!我从小就特别喜欢这个‘梵’字。”梦兴奋地拍着手说。


品茶时,梦——噢,不,从现在起,她不再是“梦”,而是“梵音”——说起她在九华山的见闻。地藏菩萨留下的脚印,高僧不腐的肉身,天台顽皮的猴子,天然形成的石观音,绿意无边的闵园竹海,形似凤凰的古松,数不清的寺庵,传说中的金钱树,化城寺的晚钟,卷起千堆雪的云海,天然仰天大佛……

数年前,我随数位摄影家到黄山采风。听导游说,黄山与九华山仅隔一湖,我们又挤出时间,来访九华山。行色匆匆,走马观花,九华一日,看了月身宝殿、地藏禅寺,在九华街用过午饭,即匆匆下山离去。

初行九华,感觉像打了个瞌睡,还未入梦,人就醒了。

此刻,听梵音说起九华山,我的感觉是陌生的。再访九华的愿望,像一粒小小的种子,播撒进我的心田。这粒种子生发出两瓣稚嫩的绿芽,像一只刚刚出壳的小鸟向这个世界张开了翅膀。其后,因缘和合,绿芽渐渐抽叶、开花、结果,我再朝九华的心愿随之成就。

此刻,我在大觉寺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