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到了阴潭边，石小童叫丁小河打亮电筒，往池底那个三角形黑洞照进去，光渗进去两三米，再深一点就照不到了。

石小童说：“恐怕是个龙洞，住着黑龙。”

丁小河说：“我是大鹏金翅鸟，一天要吃几百条龙。”

进入岩洞，光柱黄黄的，落在地上岩壁上只有一团模糊的亮斑。两人紧紧拉着手，掌心都在冒汗。

石小童说：“电池明明是新的……”

丁小河说：“洞里湿气重，走电的。”

丁小河正月里跟鹿崽等人进洞，人多嘴杂，不怎么害怕。现在只有两个人，脚步声那么清晰，且有回声传来，好像一举一动每个声音都被岩洞记录下来了。不说话，心慌。开口说话，回声空空的，更加慌。

到了望不见洞口的地方，黑暗密密实实像煤层一样。电筒照到哪里，煤层被光芒掘开，电筒照到别处，煤层又密密实实掩埋，叫人喘不过气来。

经过一处狭窄的通道，两边都是凸出的石头，身子要侧着才能通过。从岩石底下通过的时候，丁小河好担心上方坍塌下来。石头是不会动的吧？大地是不会动的吧？然而石头不会动，大地不会动，怎么会有沧海桑田？

前方望见石林了。

电筒光里，那些石笋、石柱、石钟乳影影绰绰地晃动，似乎随时会冲上来，将擅闯禁地的人逮住。

丁小河用发抖的声音说：“那些石头会不会是石童子？”

“你这么胆小！”石小童朝地上唾了一口，“只要有光，哪怕一点点光，石童子的法力就使不出，不能动弹。”

丁小河甩开石小童的手，羞恼地说：“是你吓唬人，说石童子会把人变成石头。我们镇上是说，遇上石童子就交了好运，成绩呱呱叫。”

石小童无话可说，径直走向石林。

丁小河不敢一个人待着，只好跟上去。

进入石林，石小童咬着丁小河耳朵，呼着热气低声说：“我怀疑石童子就在这里，我们听一听哪块石头有心跳，成了精的石头有心跳。”

两人用耳朵贴着那些石笋石柱石钟乳，全神贯注地听，却只听见“滴答”“滴答”的滴水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又见到那块画着笑脸的石笋了，丁小河贴上耳朵听心跳，石小童用栗凿在另一侧敲了几下。丁小河惊呼一声：“就是他！”连忙用电筒照住那根石笋，厉声喝道：“石童子，快现形！”

石笋静静的，笑脸僵僵的。

石小童大笑起来，回声反复冲撞，如同滚雷。

“你笑什么？”

“刚才你听到的不是心跳，是我在敲。”石小童从口袋里掏出粉笔头，给那些石笋挨个儿添眼睛嘴巴。

“明明是心跳！这下好了，石童子给你惊走了。这些石头晓不得有几万年几亿年，肯定有成了精的。”

闹了这一通，丁小河胆量大了些，就带石小童去参观读书台。两人照见读书台底下有根竹棍，棍头装着钩子，轮到石小童惊怕了。石小童张望着说：“是不是石童子的？”丁小河拾起竹棍说：“这是我的，正月里我跟鹿崽他们进来找过石童子。”

从读书台下来，石小童左绕右绕的，丁小河的手电筒亮光都要跟不上他。他察看半天，回头招呼丁小河说：“快来，这里有名堂。”

丁小河来到同桌身边，只见石壁上有个窟窿，比水桶略微大一点，六七米深，尽头光芒闪闪。

“进去看看！”

“竹棍给我探路。”

石小童匍匐着爬进去。

丁小河跟在后边。

爬到极窄的地方，两边石头夹着肩膀，上方石头擦着头皮。丁小河心儿一阵一阵紧缩：要是前方没有空间转身，待会儿怎么出去？在这里叫破嗓子，外头的人也听不见……

这时石小童欢喜地说：“果然是个宝库！”而后他快速爬出窟窿，站起来。

原来前方是一间石室。

丁小河进入石室，不由得看呆了。这间石室容得下一头大水牛呢！上下四方全是亮闪闪的石钟乳，有的像心脏，有的像手指，有的像冰凌，有的像帏幕，全都湿漉漉，亮晶晶，闪着金光银光。

“是个金银洞！”

“石童子肯定经常来！”

两人玩了好一会儿，要不是电筒光比先前弱了许多，哪里舍得离去。

那些石钟乳像大象的鼻子，又像水龙头，滴答滴答滴水，下方水落处长出高高矮矮的石笋。经过千年万载，石钟乳和石笋就会碰头，连成石柱，那时候是谁到这里来参观呢？

丁小河将竹棍上的铁钩拔出来，放在石笋顶端，说：“亿万年后，要是人们在石柱里面发现铁器，会不会当成史前人类或者外星人留下的？”

石小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铅笔刀和一根粉笔，也放在石笋顶端，说：“我们多留点东西在这里，给石童子玩，让他们晓得我们是来交朋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