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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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开虐了

“可长篇的故事就是这样啊,要铺垫,要娓娓道来,人物方能生长出血肉——你嫌我啰嗦,我倒觉得你忒性急了些!”青嫘一脸不甘,想了想还是一点头,说,“好吧,在这方面你才是行家,就依你!”

“心素始终一百个不情愿,一万个不放心。袁梦信誓旦旦向她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不然就让——心素忙制止住他,不让他赌咒,又正色道:我姑且再信你一回!”

“第二天下午,帐房的老吊钟刚刚敲响了五下,袁梦就已准备好动身回家。这时周掌柜正好走进来,说要跟他谈谈扩张店铺的想法,也被他果断推掉了。‘明天再谈,明天再谈,’说完转身就走。路过二楼听雨轩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两个非常熟悉的声音。一个无疑是秀桔,另一个竟是——阮翔鹤。一道灵光在袁梦脑中闪过,一些零零碎碎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片断在一那瞬间串联起来……”

“原来如此!袁梦心想,他们瞒得我好苦啊!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于是走进听雨轩和阮翔鹤斗起酒来,不知不觉忘了时间,直到楼下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小黑气急败坏地跑进来,对袁梦说:少爷,大事不好!少奶奶到这里来找你,刚到门口就撞上了秦疯子。那个秦疯子一看见少奶奶,眼睛都红了,冲上来抱住少奶奶说要把她带走。我和桂生几个人想去救少奶奶,可那个秦疯子发起疯来力气大得很,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眼看少奶奶就要被他劫走了!少爷,你快想想办法吧!”

“坏了!袁梦低叫一声,扔下手中的酒杯,起身飞快地冲出听雨轩。阮翔鹤被吓得酒也醒了,踉踉跄跄地跟了过去。一道闪电提醒了秀桔,她扭头看了看窗外——不知何时下起大雨来,赶忙来到柜台拿了两把伞。”

“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袁梦奋力拨开人群,眼前的情形令他一愣,只见桂生和几个伙计满身是伤地倒在地上,兰姨像只发狂的护雏雌虎和秦潇扭打在一起。”

“兰姨的头发乱蓬蓬的,蓝色对襟长褂被撕破了好几处,青白的面色带着些狰狞,嘴里骂骂咧咧的。”

“秦潇的脸上则布满了鲜红的指甲抓痕,丝丝缕缕的血从那些抓痕中渗出来——这显然是兰姨的杰作。”

“心素显然受了惊吓,她失魂落魄,可怜兮兮地站在雨中,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颤抖地半张着,湿淋淋的头发零乱地贴在她那苍白得如同大理石般的脸上。”

“心素!袁梦大叫一声。”

“心素一看见袁梦,顿时像一只迷路的小羊羔见到了主人,欣喜万分地跑过去。突然间她停了下来,她看见秀桔打着一把伞走到袁梦身边,像一个贤慧的妻子一样无比温柔,无比体贴地把伞移过去遮住袁梦,全然不顾自己的半个身子淋在雨里。她先是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渐渐地,她那小小的身体遏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眼睛锐利得能喷出火来。”

“袁梦!这就是你不回家的理由吗!”

“心素用尽全身力量嘶声喊道,她的声音盖过了雨点打在地上噼噼啪啪的响声,盖过了撕扯扭打声和看客们的嘘声、起哄声,像刀子一样尖利地向袁梦刺过去。”

“说什么为了我赶走了唱小曲的姑娘,请了弹古筝的先生,原来还有这么个大美人天天陪着你呢!袁梦,你无耻,你下流,你是个骗子!”

“心素转身冲出围观的人群,朝黑暗中跑去。”

袁梦气急地拨开秀桔撑着雨伞的手,一边追心素,一边大声喊道:你听我解释呀,心素!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误会了,完全误会了!”

“阮翔鹤也大喊道:心素,你别跑,快回来,外面危险!他跟在后面跑了几步,就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结结实实摔倒在泥水里,眼镜摔碎了,秀桔给他的伞也被摔在了一边。”

“秀桔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管呆呆望着袁梦消失的方向,任凭雨水把她浇透。兰姨和秦潇也停止了扭打。秦潇甩开兰姨的手,跌跌撞撞地追上去,嘴里喊着:你说过要在那里等我的!你亲口说过的!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天快亮的时候,袁梦才在西郊的一条小溪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飞快地跑过去——果然是心素!只见她昏迷不醒地躺在鹅卵石上,脸色雪白,额头的一角还流着血。浑身被雨水浇得湿透,鞋也丢了一只,剩下的另一只鞋上粘了厚厚一层泥土。她一定淋着雨在黑暗中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走了很久很久,最后才精疲力竭地晕倒在了小溪边。”

“那包裹在心素身上的湿透的衣裙,到处粘着淤泥、苔藓,落叶,突然,袁梦似乎发现什么,脸一下子变得雪白,他捂住胸口,生怕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会跳出身体——心素那原本是素色的宽大裙摆竟变成了鲜红色,就像一朵盛开的血色罂粟。那只没有血色的光脚上,也流淌着几络鲜血,滴滴答答的,将身下的溪水染红了一大片……”

“心素!袁梦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声声呼唤着心素的名字。没有用,心素紧闭着双眼,毫无知觉。”

“他抱起心素,心素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心素,我不要你死,你听见了吗,我不要你死!袁梦哑声喊道,大滴的眼泪从袁梦的眼里涌出来,我不要你死,心素!你一定要振作起来,为我振作起来!以后我哪儿也不去,天天在家守着你,你听见了吗,心素!”

“袁梦抱着心素飞快地往香径园跑。守在门口一夜没阖眼的兰姨一见心素的惨状,顿时失声痛哭起来。闻讯起来的阮翔鹤和秀桔也惊呆了。”

“满头大汗的袁梦急得几乎要朝兰姨大吼:兰姨,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去找一套干净的衣服给小姐换上,再烧壶热水帮小姐擦擦身子,快去!我到城里去找最好的大夫。如果心素醒了,你就告诉她,我马上就会回来!”

“兰姨抹着泪,忙着去照顾小姐了。袁梦刚要转身离开,清醒过来的阮翔鹤从身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要不让我去吧,心素一定希望你留在她身边!”

“不!袁梦果断的说,还是我去,我对云华熟悉些,知道到哪里去找好大夫!你还是留在这里和秀桔一起照顾心素,兰姨毕竟上了年纪,做起事来多少有些力不从心……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出了房门。”

“阮翔鹤冲袁梦的背影喊道:袁梦,你放心,昨晚的事,我一定会向心素解释清楚的!”

“袁梦没有心思回头,只管心急如焚地往外跑。”

“疼痛、高热令心素神志不清,她躺在床上痛苦地辗转反侧,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下来,苍白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但什么也听不见。”

“一天一夜没阖眼的袁梦眼圈发青,眼睛里布满血丝,眉头紧蹙,眉心的皱纹显得更深更明显,下巴上长出乱糟糟的胡须茬,看上去既苍老憔悴,又疲惫不堪。他紧紧握住心素的手,不时喃喃自语道:心素,你不会有事的,你会好起来的,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

“一天前,大夫为心素诊脉后,大家围住大夫,焦急地询问心素的病情。大夫一边洗手,一边摇着头说:我先给袁少奶奶开几贴药。如果服药之后,她的高烧能退下来,那么她很快就会复元。但是……”

“但是什么,大夫您快说呀!袁梦焦急地问道。”

“孩子是保不住了……”

“孩子?袁梦茫然不解,什么孩子?”

“没错,大夫肯定地说,少奶奶已经有喜三个月了。”

“我那可怜的小姐呀!兰姨一听,顿时泪如雨下。秀桔也红了眼圈,阮翔鹤则傻了一般冲着墙壁发呆。”

“心素怀了孩子?她怎么没跟我说起过?是不是搞错了?袁梦越发昏乱起来。”

“兰姨努力稳定了情绪,抽噎着说:我也未听小姐提起过,只是近来常听她说身子不爽利,头晕,浑身没劲,还嗜睡。小姐自小身子就弱,我也没太在意。没想到竟是怀了孩子……”

“袁梦心中一恸,差一点崩溃。但他咬牙挺住了,孩子没了,他还有心素。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就一定要把心素救活过来。”

“他跑到心素身边,握住她的手,喃喃低语道:你不会有事的,心素!我向你发过誓,我要让你得到幸福,我们才刚刚开始,好日子还在后面呢!为了我们的将来,心素,你一定要坚持住,坚持住!”

“他像是说给心素听,又像在给自己打气。”

……

“药熬好了,袁梦先试了试温度,这才放心地用小勺子盛了药汁喂进心素嘴里,但药汁很快流了出来。袁梦顾不上擦,又心急如焚地给心素喂第二勺,但没有用,药汁又很快顺着心素发青的面颊流了下来。”

“心素,你快咽下去,快咽下去呀!只有把药咽下去,你的身体才能好起来!心素,你听见了吗!”

“袁梦低声喊着,眼睛里蓄满泪水。他又满怀希望地给她喂第三勺,第四勺……全都没有用,心素牙关紧闭,滴水难进。袁梦抖抖嗦嗦地把药碗放到桌上,看着心素那张毫无反应的苍白的脸,痛苦万分地把头埋进被子里,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痛哭的样子,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如此绝望,只有一耸一耸的双肩暴露出他内心的煎熬。”

“阮翔鹤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他想了想,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心素的房间。约摸一个时辰过后,阮翔鹤回来了,秀桔跟在他身后。”

“阮翔鹤轻声对袁梦说:袁梦,我和秀桔想跟心素说说话,你先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好吗?你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满脸是泪的袁梦想了想,点头同意了。虽然他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但他丝毫没有饿的感觉,他之所以答应阮翔鹤,是因为他不想放过任何救心素的办法。也许心素真能听见阮翔鹤的话呢!也许她的心结真能因此打开呢!也许奇迹就会发生了呢!他缓缓起身离开。”

“心素!阮翔鹤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你之所以坚持不喝药,是因为你心里有气。袁梦向你发过誓,晚上一定早早回去,但他没有实现他的诺言,所以你生气;袁梦说过他和秀桔只是兄妹关系,而且已经很久没有来往了,但昨晚你偏偏看见他们亲亲密密地在一起,所以你生气;你明明知道秦潇在聚珍堂附近,你冒着险到聚珍堂找袁梦,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多事来,还被很多无聊的人围观,所以你生气……可是,心素,你知道吗,这完全是个误会,你误会袁梦了,完完全全误会了!”

“昨天下午袁梦正准备回家,没想到在听雨轩碰到了我和秀桔,我们就在一起喝酒。所以,昨天晚上我们是三个人在一起,并不是你所看见的只有袁梦和秀桔两个人。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我和秀桔其实是一对,我们认识很久了,只是关系一直没有确定下来,直到你和袁梦成亲之后。”

“心素,袁梦没有丝毫对不起你的地方,他是真心爱你的!你这一跑,这一病,他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没睡过觉了,他为你担心极了!心素,你一定要好起来,不然的话,他也活不成了!阮翔鹤几乎要落下泪来。”

“秀桔接过话头:心素,你哥哥说的都是真的,昨晚我为袁梦打伞,完全是出于妹妹对哥哥的关心,我现在爱的是你哥哥阮翔鹤,不再是袁梦,袁梦的心里更是只有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昨晚你错怪他了!”

“你这一病,不止是袁梦为你担心,我们所有的人都为你担心,兰姨哭得眼睛都肿了,袁伯母整晚跪在佛堂为你祈福,袁伯伯不顾自己腿上有伤,坚持要来看你,现在恐怕已经在半路上了,我和你哥哥也担心得一天一夜没睡着觉。如果你有事,袁梦,我,你哥哥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我们会内疚一辈子,痛苦一辈子的。所以,心素,你一定要为我们大家好起来了!心素,你听到了吗,一定要好起来!”

“眼泪缓缓地从心素的眼角流淌下来。阮翔鹤一见,顿时欣喜地叫大声叫起来:心素,你听见我们说话了,你听见了!”

“话音刚落,心素果然睁开了眼睛。她定定地盯着阮翔鹤,用微弱的声音问道:哥哥,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阮翔鹤用力点头: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昨晚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心素又用微弱的声音叫道:袁梦!”

“心素,我在这里!”

“不知什么时候,袁梦已经站在了阮翔鹤身后。阮翔鹤朝秀桔递了一个眼色,两人悄悄地走出房间。”

“梦,我错怪你了!心素的眼泪盈盈欲滴。”

“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光顾着喝酒,忘了回家的时间。如果不是我这么糊涂,这么可恶,你就不会淋着雨去找我,你就不会受惊吓,你就不会在风雨交加的夜晚走了那么远的路,你就不会得这场病……我恨透我自己了,恨透了!心素,你打我,骂我吧,这样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他轻轻捉住心素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脸上,想让心素打他,心素却怜惜地抚摸着袁梦的脸,柔声说:梦,你看你,胡子都长这么长了,好丑!”

“泪水不听话地从袁梦眼里涌出,他紧紧握住心素的手,紧紧地,嘴里喃喃地说:哦!心素!心素!心素……”

“两个人就这泪眼相对,柔肠寸断。良久良久,心素翕动着柔弱苍白的嘴唇说:梦,我好饿好饿!”

“袁梦这才如梦初醒,他冲到门口大声喊道:兰姨,心素醒了,她想吃东西了!快把你煲了一晚上的白果猪骨粥端来吧!还有,别忘了药……”

青嫘扭头一看,发现芳婷不知何时已经满眼是泪,忙问她:“你怎么了?”

两滴大大的眼泪瞬间流淌下来。芳婷忙用手背拭泪,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哪里被戳中了泪点。不是你说的故事有多感人,而是——人年纪越大,笑点越高,泪点却越发的低了……”

那天晚上,青嫘做了个梦,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波斯美人花海当中。我不是要回家的吗,怎么到了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啊?她环顾四周,原来就是那个被填平了的荷花池。上次来时,波斯菊还是一片葱郁,含苞待放。才不过十日,不知不觉中已经盛开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猩红的波斯美人恣意蔓延成片,把荷花池的旧地变成血泊一般,青嫘白色的裙角被染红,滴滴答答地向下流淌着什么。青嫘捧起一朵波斯美人,那花瞬间幻化成一股鲜血从指间流走……她隐约听到女人抽泣,婴儿的啼哭声,有人在她耳边低语,你不要我了吗,不要我了吗……

青嫘闭上眼睛,慢慢向后躺倒下去,躺倒在那片血泊里。鲜血迅速向她蔓延过来,淹没了她的腿,手臂,白色的皱纱棉布裙,披散的长发,然后是胸口,额头……青嫘下意识地挣扎起来,突然从血泊里伸出无数只狰狞的手,抓住她,将她拖下幽冥深处那血泉喷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