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本是狼
夜深。
黑色的乌鸦站在树梢缝隙间凝视血红色的月亮。
今晚的月色带着一丝诡异的红光,如同警示一般不断敲打准备离开唐家的少年心脏。
人群拥堵在唐家后门,一列列的马车从远处赶过来。
唐父环顾人群,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后点了点头,预备将这些唐家残存的血液送上马车,离开都城。
当然他不会走,作为唐家的家主,如果他也离开,敌人一定会不死不休的追杀,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给自己断了后路,死亡将是他唯一的归宿。唐父从来不畏惧死亡,他活着的每一个瞬间都在等待着死亡的降临,走到这一步,他心底唯一有的只是家道衰落的叹息,而非是自己即将身死的恐惧。
一个女人从不远处走过来,她也被唐父安排进出逃的成员中,实际上以她的价值根本没有资格离开这里,让她走,是唐父自己的私心。
唐心的母亲满脸泪痕蹒跚着走到唐父面前,她攥紧手帕,却忽然抓住唐父的衣袍跪了下来:“老爷......唐心呢,你带我的唐心去了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她了。”
唐父脸色一沉,将她拉开,“谁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自己早就逃走了,何必管那个丑八怪。”
“不会的。她虽然任性,但绝不会自己逃跑。老爷,你就告诉我吧!她是我现在唯一的女儿啊!”唐心的母亲死死拉住唐父的胳膊,她眼中泪水直流,抿紧嘴唇,祈求一般想要再次跪在唐父的面前,却被唐父强势的挥开了。
唐心的母亲一个不稳,重重跌到地上。
她怔怔瞪大眼睛双眼无神盯着前方,冰冷的眼泪顺着脸颊淌过。
唐心去了哪里,其实她早就猜到了不是吗?唐心跟着唐父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她自己也隐隐听到了一些风声。
那个丑陋任性自私的唐心死了,她虽然常常怨恨唐心,心中的天平也总是向姐姐倾倒,但是再烂也终究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忍心让她在十五岁花一般的年纪死去。
虽然她也很久没有听到姐姐的消息,心想她在王府一定会过的很好,姐姐生的很美,二皇子一定会好好疼爱她的。可是唐心呢,似乎一生都是在冰冷的目光中度过的,好不容易唐玄愿意娶她,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唐心的母亲再也无法继续想下去,她忽然猛地扑到在地上,眼泪浸湿自己大片的衣袖,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我的女儿啊!”
所有人都面露不忍别过视线。
唐心死了,他们心底并未产生哀恸,却又仿佛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颗巨大的石子,石子溅起巨大的水花,涟漪久久未散。唐父被她哭的有些烦了,吩咐下人将唐心的母亲拉上马车。
第一辆马车上已经挤满了人,车夫挥动马鞭,正要将长鞭狠狠抽下去,四周的墙院后忽然传来一道短促又刺耳的尖锐鸣声。
马们似乎被惊醒,仓皇而痛苦的马吠声接二连三响起。
唐父背脊一凉,他猛地抬头,心道一声:“不好!”
一道冰冷的鲜血飞溅到唐父的脸上,正站在他身旁的下人还未来得及尖叫,就已经轰然倒地。人群完全被冲散了,墙院后闪现出无数到身穿黑衣的刺客,他们毫不留情提着长刀杀入人群。
火光从花园处开始蔓延,浓烈的烟雾很快笼盖整座唐府。
唐父心底一寒,他知道这次出逃彻底的暴露了。马车前的坐骑纷纷被一刀毙命,车夫也死不瞑目被杀死在车架上。四处传来孩子们尖锐的哭嚎声,刀剑碰撞的叮声如同索命一般在唐父周遭接二连三响起。
他却还来不及反应,一柄长刀从人群中猛地钻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过,唐父冷汗直冒,还差一点兴许他就会死在这柄刀下。他快速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刀,与这迎面而来的刺客贴了上去。
对方刀刀瞄准他的命脉,而且手法竟处处压制他,似乎早就清楚他下一秒的刀锋将要转向何处。唐父心中一禀,刀尖滑向对方的面罩,对手却也不躲避,任由自己的面孔暴露在唐父的面前。
唐父眼中杀意尽显,怒吼:“唐玄!果然是你!”
唐玄目光阴寒盯着唐父,却问的是:“唐心呢?”
“唐心!”唐父嘴角冷笑:“她死了!”
唐玄脸颊的线条有些抽动,但那双冰冷的瞳孔始终没有任何的变化,最终他将刀指着唐父的鼻尖,声音低冷的宛如从地狱中传来:“她死了,我就要所有人替她陪葬。”
“她死了,是你害死的她!如果你没有背叛我,我根本不会对自己的女儿下手!”唐父声音尖锐:“当初我把你捡回来的时候,看中的是你的听话和能力。但没想到你始终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到了最后竟反咬我一口!”
“我,本来就是狼。”唐玄竟然笑了。
唐父也不由得一怔,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唐玄笑,他笑起来好像冰雪融化花叶盛开,身后那些嘈杂的尖叫声好像一瞬间都暗淡了下去。
可是他还未来得及回神,唐玄已转动刀锋笔直的冲了过来,这次他的手法不带任何的一点迟疑,干脆的格挡住唐父的刀,刀面一转,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劈向唐父的心脏。
他还什么都来不及反抗,便已经双腿一折摔倒在地,手中的力度丧失,刀跌落在地,死了。
唐父一死,唐家所有的人几乎同时浑身一颤,从此群龙无首,还有什么可抵抗的呢。接下来就很好解决了,唐家的人投降的投降,被杀的被杀。所有人心里都升起巨大的悲哀和无力。
这个庞大的家族,原来在消失的时候也不过是咫尺之间,什么狗屁的百年家业,一朝崩塌的时候,只能听见废物般的哀恸哭声罢了。
唐玄一直没有动,他刀上的血顺着刀尖低落在地。
唐父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他的眼睛到了最后都没有合上,像是不甘心,又似乎只是对唐玄的速度太过吃惊罢了。
树梢上的乌鸦终于振翅飞走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艳红色的月光混杂,已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地狱还是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