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无常
后山这块地方，自从那个女生跑步上山，就变得特别热闹。几只乌鸦栖息在树枝上，纯黑的小眼珠子斜觑草丛里的身影，专注认真的看戏。
枯藤老树昏鸦，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丁浪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断肠了，或者断魂。草丛里蚊子特别多，他已经被咬的体无完肤。幽绿的萤火虫在坟茔中飞来飞去，跟鬼火似的，惊的胸口那颗脆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而且，坟地里有孤魂，像幽灵一样飘来飘去。孤魂没有意识，是人在将死之际的残念，像投影一样，十年，百年，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生前的过往。
好不容易熬到凌晨，丁浪抖着手点燃信香，黑袍子果然如期而至。
“你想好了？”黑袍子有几分期许。
“想...也想的差不多了，不过今天来，是想请你帮忙。”丁浪哆嗦着道。
黑无常抬手，点在他的眉心，“既然想好了，我赐予你冥界使者的烙印，从此，你就是冥界在阳间的白无常。”
那枚烙印极快的一闪，像一朵彼岸花的形状，然而没入丁浪的眉心，消失不见。
“这就结束了？有点草率啊，难道不再考核考核，面试几次什么的。”丁浪几乎要哭出来。
“结束了。”黑无常言简意赅的回答他，“你刚才说需要我帮忙？”
“对对对。”丁浪克制住流泪的冲动，“我要找一具一百年的棺木。”
黑无常环顾一遭，“这里都是。”
丁浪怔了怔，“怎么会都是呢？不可能一年死那么多人吧。”
“确实是。一百年前，山脚进行过大战，死了很多人，都被埋在这里。”
丁浪觉得自己这次牺牲太大了，而且不值得。他站了怎么久，早该留意到，那些孤魂的穿着打扮，就是历史资料中一百年前人们的样子。
木已成舟，只能怪自己太蠢。
正要着手干正事，黑无常拦住，“既然你以后是白无常，先跟我学习一下，怎么进入冥界和驱鬼。”
丁浪摇头，“改天，我赶时间，太阳升起之前要办妥。”
“你看一下那株草。”黑无常指着身侧。
“它有古怪？”丁浪看不出所以然。那就是一株普通的草，路边随处可见。
“你刚才盯着它看了十秒钟，难道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有什么不对？”丁浪反问。
“这里有风。”黑无常提示。
丁浪盯着那株草，蓦然发觉，那株草在摆动，只是摆动的速度非常缓慢，像是动作放慢了几百倍，如果不是一直盯着它看，几乎察觉不到它在摆动。不单是那株草，周围的树木，树枝上的乌鸦，都像是静止了一样。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地上一日，冥界一年。”黑无常解释道，“在人间，每一秒平均有四个人出生，一个人死亡，这个时间在冥界，相当于每六分钟出生一人，并不算很快。如果按照出生率20‰计算，这座城市每天有四百人出生，平均到冥界时间，每天不到两个人。所以一个城市，只需要一个黑无常，一个白无常。就足够了。”
“可我是活人啊。”丁浪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我的寿命和时间，应该按照人类的来计算吧。”
“你可以自由控制。”黑无常道，“彼岸花是幽冥之花，当你的额头上出现这个标识，你就会切换成幽冥模式。彼岸花消失，就是人间的时间。”
“那我会不会衰老的比较快。”丁浪摸着自己尚为光滑的脸，“会不会我执行了一天的投胎任务，整个人就衰老了一年？”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会。”黑无常耸耸肩，“但你如果死了，就会来到冥界，成为黑无常，不会魂飞魄散。对你来说，从这一刻起，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和死，你的魂魄已经永生。”
丁浪还是高兴不起来。谁愿意穿一身黑袍子达到永生啊！更别提还要整日跟亡魂为伴。他宁愿活在阳光底下，潇潇洒洒。“能取消吗？我反悔了。”
“不能。除非你找到接替人。在寻找到你之前，我身兼两职一百年，太辛苦了。”黑无常开始耍赖。
丁浪觉得自己吃了哑巴亏，“还有什么要交接的，你赶紧说完，我要回到人间。”
黑无常将一样法器交给他，“这是白无常的引魂幡，指引亡魂投胎转世。”
丁浪接过来，这东西长得跟古代的节很像，不知道法力如何。
“记住，引魂幡只能在魂魄转生时使用，不能随意祭出。”黑无常再三交待，“晚些时候有魂魄投胎，我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黑无常离开后，周围的一切恢复正常，草木在夜风中的摇曳，看起来多姿如舞女，丝毫没有先前的诡异和惊悚。
“还是人间好啊。”丁浪感概着，找到一座较大的坟头，用力挖起来。
这座坟有墓碑，看起来应该是比较有身份的死人，棺木也会选用比较好的木材，不至于挖出来以后，残破不堪，一碰就碎成渣渣。
过了两个小时，棺木才挖出来，果然完好无损，像模像样，能瞒过那个魔女。丁浪掏出手电筒，朝天空摇了几下，没多久，山路上传来阵阵的拖拉机响，那两个在阴阳国度揭榜的人如约赶来，将棺材搬上拖拉机，赶往教堂。
耶稣圣像前已经挖好一个大坑，三人合力将棺木沉下去，封土的时候，棺木盖子咯吱咯吱的响，虽然速度很缓慢，但明显在移动。
“不会诈尸了吧？”丁浪的声音在颤抖。
棺木又响起来，封棺的木钉耸动，似乎随时会脱落。
“你们不是阴阳师吗？赶紧的想想办法。”丁浪焦急的道。
“你不是秘术师吗？你也想想办法。”一人怼道。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束手无策。末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一人从口袋中掏出符纸，蘸上朱砂，密密麻麻的贴满棺材盖。不知是不是符咒起了作用，棺木平定下来，不再作怪。
丁浪松了半口气，“赶紧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