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文萱
谢海没找到工作住在家里的日子，徐夏熙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徐夏熙回家，只要谢海在家，那么她看到的永远是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谢海，茶几上及茶几周围都是零食屑和垃圾，一碗或者两碗只剩汤水的方便面随意地搁在茶几一角，方便面的味道经久不散，冲击着徐夏熙的胃。她皱眉是因为自己以前那么狂热地喜爱方便面，从来没发现方便面的味道竟如此难闻。
每当这时候，徐夏熙会先进卧室看一眼，然后出来问谢海：“谢海，你舅舅回来没有？”
谢海仿佛才发现徐夏熙回来，赶紧坐起来，眼睛依然盯在手机上，回答徐夏熙：“应该没有吧，我没看见。”
“噢——”这一声“噢”被徐夏熙拉得很长，长到谢海的眼睛离开手机，抬起头，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舅妈找舅舅有事？”谢海还是没忍住，问道。
徐夏熙忧愁地扫视一眼茶几上下周围，扶着额头说：“这里太凌乱了，我本想收拾收拾，可是今天上班太累了，不想动，就想看看你舅舅回来没有，他要是回来好让他收拾一下。我休息一会儿还得去做饭。”
谢海即便脸皮再厚，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把手机揣进裤兜，站起来，说：“舅舅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我来收拾。”
徐夏熙马上站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那就辛苦你了！谢海。扫帚在阳台，拖把在厕所，垃圾篓在那里。”手指沙发背后。
谢海来后的第六天终于找到了工作，在一家东北人开的饭店当厨师，每月有两天假。谢海对这份工作还算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饭店离荆园较远，他为了上班方便只好搬到老板给员工租的出租屋去住，十二个人住在一个两房一厅的房子里，四个女服务员住大卧室，两个厨师住小卧室，四个男服务员加厨房两个男墩工住客厅，除了两个洗碗的阿姨，饭店所有的员工都住在一起，倒是热闹。
谢海搬走后，徐夏熙顿时长舒一口气，利用星期天进行了一次大扫除，家里又恢复到先前的干净整洁。徐夏熙拄着拖把环顾室内，满意地笑了。每一次家里来人，她都告诉自己要好好招待，可是却又同时在心里排斥，她也不想这样，可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这种矛盾的心理。是从什么时候有这种心理的？很早就有了，从爸爸妈妈把她留在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就有了吧。
不久也就到了寒假。
“姐，你明天把车借我用一下，我到机场去接个人。”寒假的第一天，徐翰锦打电话给徐夏熙。
“机场接谁呀？”徐夏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问道。
徐翰锦说：“我女朋友。”
“女朋友？！你们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是你同学吗？哪里人呀？”
“姐，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你哪个？不过不是我同学，可以说是我的恩人。”
徐夏熙笑了：“我也是担心，还有一点好奇，怎么突然就冒出一个女朋友来。你说是你的恩人，她救过你的命还是……”
“姐，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我明天下午三点钟用车，到哪里找你？”
“明天不是星期天吗？我和你一起去接吧？”
“好啊。”
“你在家里还是在学校？”
“我还在学校，明天接到人再回去。”
“爸妈知道你女朋友要来吗？”
“我还没跟爸妈说，我想直接带回去给爸妈一个惊喜。姐，你先不要告诉爸妈啊。”
“好，我不告诉。希望不是惊吓。”
“姐，你放心吧。你们肯定会喜欢她的。姐，挂了啊，拜拜！”
“拜拜！”
赵不凡洗完碗出来坐在徐夏熙的身边，问：“小锦什么时候处的对象？保密工作做得挺好啊。”
“我也不知道，他没说，还说要给我们一个惊喜，但愿是惊喜吧。”
“你好像很不放心小锦。”
“你忘了上次小锦说谈了一个女朋友找我们借钱的事了？我真怕他交的不是好人。如果说是他的同学我多少还放心一些，你看这还坐飞机来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不会是在网上认识的吧？网上认识的能靠得住？还好我说和他一起去。明天你也去，多个人多双眼睛，帮小锦把把关，不行就不让他带回去见爸妈了，省得爸妈担心。你说呢？”
“行。”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徐翰锦连拖带背地到了徐夏熙家。徐夏熙让他把行李先放在她这里，等接完人再回来取。徐翰锦则说：“接到人又回来取行李，然后再回家，这不是麻烦吗？直接把行李放后备箱在机场接到人就直接回家，不是省事得多吗？”
赵不凡出来打圆场：“小锦，你姐的意思是让你和你女朋友先在我们这里吃完晚饭再回去。你女朋友第一次来，作为姐姐不是应该表示热烈欢迎吗？当然还有我，也表示热烈欢迎。”
徐夏熙赶紧附和：“对对对。”
徐翰锦想了想，说：“行，那就先在你们这里吃完饭再回去，你们也看看她怎么样，你们才放心。”
被徐翰锦说中心事，徐夏熙和赵不凡尴尬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赵不凡开车，三人出发去机场。
一个小时后到达机场，飞机在半小时后降落。
徐夏熙、徐翰锦和赵不凡三人等在出口处目不转睛地盯着出来的旅客，盯了一会儿，徐夏熙和赵不凡猛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认识人，转而盯着徐翰锦。不多时，徐翰锦的眼睛突然一亮，朝着人群中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道：“文萱，这里。”
徐夏熙和赵不凡循着徐翰锦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穿驼色大衣的短发女子从人群中款款向这边走来。徐夏熙盯着女子看，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女子越走越近，徐夏熙恍然想起——娇娇！怎么会是她？难道她真的是？
女子走到徐翰锦他们三人的面前，先朝徐夏熙和赵不凡微微一笑，然后问徐翰锦：“等了很久了？”
“没有，我们也刚到一会儿。”徐翰锦说，“我给你介绍，”指着徐夏熙，“我姐，徐夏熙。”又对徐夏熙说，“姐，这是文萱。”
徐夏熙和文萱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文萱叫了一声“姐”，然后便端庄地站在那里。
徐夏熙却有些兴奋：“文萱，你果然是……太好了！”她打量着文萱，几乎素颜，眉宇间却有一股藏不住的英气；没错，一如曾经浓妆的娇娇眼里藏不住的正气一样；人，不管妆容如何变换，骨子里的气质总会若有若无地流露在外。
赵不凡听得一头雾水，但也不便发问，静静地站在一边。
徐翰锦又介绍赵不凡给文萱认识：“文萱，这是我姐夫，赵不凡。”
“姐夫好！”文萱微微颔首。
“你好！欢迎你！”赵不凡也点了点头。
“我们走吧。”徐翰锦说。
四人回到徐夏熙家已经天黑了，因为没做饭，赵不凡便提议在外面吃，可是徐夏熙说：“外面说话不方便，就在家里吃吧。”转对文萱，“文萱，你不会以为姐姐小气吧？”
“姐，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次来，我也有很多话跟你们说，就在家里吃，说话方便些。”
“好，不凡，你去超市买点熟食回来，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菜，再炒两个素菜。”又问文萱，“文萱，你喝酒吗？”
文萱摇头：“不喝酒。”
赵不凡去超市买菜。徐夏熙忙着淘米煮饭洗菜。徐翰锦和文萱坐在客厅沙发上说话。
四十分钟后，饭菜都好了。四个人围着餐桌开始吃饭。
“文萱，上次在我伯伯家我就怀疑你是卧底，没想到你真是。”徐夏熙感慨不已。
“卧底？！”赵不凡惊讶道。
徐夏熙朝赵不凡笑笑，说：“小锦出事的时候，你不在家，后来也没跟你细说。”转对文萱，“其实好多细节我也不清楚，今天正好你和小锦都在，你给我们说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萱和徐翰锦对看一眼。文萱说：“姐，细节我不方便多透露，不过我可以给你们说说徐正坤。徐正坤不仅吸毒。”
“唉，毒品害死人啊！”徐夏熙说，“小锦就差点死在毒品上，还好当时被抓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这会儿成什么样子了？”
“姐，我知道错了，而且大错特错，所以我现在找文萱来管我，有她在，你还担心什么？我若是再犯，文萱说她绝不徇私，一定把我抓起来。”
“我怎么感觉我被你利用了。”文萱笑着对徐翰锦说，“你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找一个能对你有所震慑的人？”
“光有震慑没爱，那我一天还不得吓死呀！”徐翰锦翻了一个白眼，“我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追你的，你知道吗？”
文萱笑笑，没出声。
徐翰锦也笑笑，对徐夏熙和赵不凡说：“姐，姐夫，文萱那时候给我很多鼓励，我进戒毒所后，她不仅写信鼓励我，还去看我。如果没有她，我真不敢保证我还能重新做人。”说到后来，声音竟有些哽咽。
“行了，改了就是好同志。”文萱说，“当时我见翰锦成天和徐正坤在一起，我还以为翰锦是徐正坤手下的一个小马仔，经过交谈才知道他是徐正坤的堂弟，而且还在上大学。最后查出翰锦只是控制力不够染上了毒瘾，也幸亏翰锦没参与，要不然这会儿恐怕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徐夏熙感动地看着文萱，说：“文萱，真的谢谢你！谢谢你当初对小锦的帮助，更谢谢你……跟小锦在一起。”
文萱摆摆手，说：“姐，感情这东西谁说得清楚呢？！更谈不到谢，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对对对，缘分。”徐夏熙说，“徐正坤虽然是我们的堂哥，可是因为很少见面，我们真的不知道他会这么坏。对了，他最后怎么判的？”
文萱盯着徐夏熙，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没听说？他父母没告诉你们吗？”
“没有啊！”徐夏熙说，“那次，就你在的那次见过，后来我们回来，爷爷奶奶也跟我们来了，那以后便没见过，也没怎么联系。”
“哦，”文萱说，“不告诉你们也正常，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略顿，“五个月前，被枪毙了，并没收全部个人财产。”
都没有表现出惊讶，只是沉默着，意料之中的事。
良久，徐夏熙才说：“从小就知道他不好，但没想到会变得这么坏，真正的死有余辜。”但她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快意，他的死是拉了多少人陪葬的，有多少人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死不足以抵消他的罪孽。
一直没说话的赵不凡这时也说了一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也算是大快人心”，然后他在桌子下握住徐夏熙的手，轻轻地说：“都过去了。”
徐夏熙点点头，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从此生命中再也不会出现徐正坤这个人，连带童年所受的欺负，都一笔勾销吧！
吃完晚饭已经快九点钟了，然而徐翰锦执意要回去，徐夏熙和赵不凡说送也不让，徐翰锦说：“姐，姐夫，你们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我们打车回去。”
徐夏熙想了想，说：“也行，打车也挺方便。”拉着文萱的手，依依不舍，“文萱，等下周双休，我再去接你来玩。”
“姐，过两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文萱笑道。
“这么忙吗？”徐夏熙深感不舍。
“哎哟，姐，从没见你对谁这么依依不舍过，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徐翰锦在一旁着急，“时间很晚了，我们得赶紧走，不然回家天都亮了。”
徐夏熙放开文萱的手，啪一下打在徐翰锦的背上：“回去天都亮了。”
徐翰锦挠挠头：“我看你们难分难舍，都快哭了，这不是活跃气氛吗？”
“好了，走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发个信息过来。”徐夏熙和赵不凡送徐翰锦和文萱下楼，在街边看着他俩上车后，这才回去。
第二天一大早，徐妈就打电话给徐夏熙，把文萱好一顿夸。
徐妈说：“刚开始猛一见小锦带个女朋友回来，我和你爸都有点不高兴，最后小锦说文萱是警察，而且还帮助过他。我和你爸高兴啊，有个警察女朋友，小锦以后还敢做什么坏事？你猜文萱是谁，居然是正坤的女朋友，哦，不，不能说是正坤的女朋友。她那时候是卧底，一个刚从警校毕业出来不久的女孩子居然敢去做卧底，你说厉害不厉害？小熙，我跟你说啊，我和你爸对文萱喜欢得不得了。小锦还有一学期就大学毕业了，我希望他一毕业就结婚，结了婚他的心就定了；就是文萱的工作太危险，等结婚后问问她愿不愿意来，要是她愿意来，我就把超市交给她管理。小锦管理公司，文萱管理超市，我和你爸就可以退休了，然后帮着带带孙子。小熙啊，我是太高兴了，很多年没这么高兴过了。你说小锦这孩子平时也不见他交女朋友，冷不丁的就给你带回来了，最主要的是我们还特别满意。小熙，我跟小锦说让你和不凡下午下班过来吃饭，顺便看看文萱，他说你们已经见过了，是见过了吗？”徐妈太高兴了，以至啰啰嗦嗦地说了一大堆。
徐夏熙说：“妈，我和不凡都见过了，昨天还是我们和小锦一起去机场接的文萱呢，回来又在我们这里吃的晚饭。今天我们就不去了，快过年了，公司也挺忙的，今天我可能要加班。”
“见过了就行。”徐妈问，“小熙，你觉得文萱怎么样？”
“妈，我很喜欢文萱，您叫小锦好好跟文萱处，可别辜负了文萱。”
“他敢，他要是敢三心二意，我饶不了他。”
“妈，我这还没洗漱呢，不跟你说了啊。”徐夏熙挂断电话，跑进卫生间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