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点到为止
下午两点多，徐夏熙从卧室出来慢慢下楼，客厅里只有徐妈一个人，正在看手机。
“妈。”徐夏熙在楼梯口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哽咽。看着徐妈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徐夏熙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徐妈错愕地抬起头来，随即站起来小跑着过去扶着徐夏熙：“小熙，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肚子吗？”
徐夏熙紧咬嘴唇，默然摇头。
“那我怎么听你的声音不对？哪里不舒服就说，妈送你去医院？”徐妈扶徐夏熙到沙发上坐下。她自己挨着徐夏熙坐着，手还扶在徐夏熙的胳膊上。
徐夏熙摘下一颗葡萄，慢慢地剥皮，她需要手上的动作让自己平复心情。
徐妈放开扶徐夏熙的手，起身去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徐夏熙：“来，喝点水。”
徐夏熙将葡萄放进嘴里，伸手接过水杯，小啜一口，放下，然后咬破葡萄，酸甜的葡萄汁液顺着食道下滑，心情似乎好了些。她又摘下一颗葡萄，这才说道：“妈，我刚才想起那次在您房间里对您大吼大叫，我……我很后悔！妈，对不起！”
徐妈轻抚徐夏熙的背：“傻孩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吓死我了。小熙，我们不提那件事了，都过去几年了。不管你有多怨恨或者我有多内疚，过去的都不能重来一遍，忘掉那些让我们痛苦的过去吧。人要往前看，未来比过去更重要，而当下又是最最重要的。你现在怀着身孕，不要总想那些让自己难过的事，多想想开心的事，啊？”
“妈，你放心吧。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后我不会了，我会快快乐乐的当一个妈妈。”总算搪塞过去了，怎么能跟妈说是因为爸背叛了妈呢？！徐夏熙知道，自己就算跟徐妈吵翻了天，过一阵依然是亲密的母女。可是徐爸跟徐妈不同，他们的关系需要婚姻需要表面的和谐来维持。同时，她的心里也有些内疚，自己知道却瞒着徐妈，仿佛自己也成了那个背叛徐妈的人；可是还能怎样呢？告诉徐妈，然后徐爸徐妈大吵一架，再然后离婚？不！他们还是彼此相爱的，即使没了激情，亲情还是有的。不离婚，然后各自心里结着疙瘩磕磕绊绊地过下去。不！那比不离婚还让人受不了。那就不知道吧，不知道也就没有发生过，他们就依然是自己相亲相爱的爸妈，家里的欢笑就能继续。
现在唯一祈求的便是徐爸的心还在徐妈这边。
“来，再吃点榴莲。”徐妈从茶几下面拿出徐夏熙中午没吃完的榴莲。
徐夏熙听话地吃起榴莲来，如果自己吃榴莲能让徐妈快乐，那就吃吧，而且榴莲真的有营养，给肚子里的宝宝提供充足的营养也是一个准妈妈必须的责任。
“妈，你幸福吗？”吃下一大块榴莲后，徐夏熙漫不经意地问道。
徐妈笑了：“幸福啊。要是你或文萱随便谁来帮我管理超市，我就更幸福了。”
“妈，超市其实您可以交给手下去管理，您偶尔去看看就行了，为什么非要事事亲力亲为呢？”徐夏熙笑道，“所以您只能开一家超市。”
“你不懂，超市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挣钱，它还是我的事业，是我的初心。没有超市，哪来我们现在的好日子。”徐妈颇有感触，“超市交给别人我不放心，非得是自家人不可。”
徐夏熙沉默了一会儿，说：“妈，你下午不去超市了？”
“本来是要去的，不过你来了我就不去了，在家陪陪你。”
“妈，我又不是难得回来，这么近说来就来了。我请了几天假，这几天都在这里，您还天天陪我啊？”
“我以为你晚上要回去呢。那我去超市看看？”徐妈踌躇道，“你真没事吧？”
“我真没事，就是想回来玩几天。”
“那好。”徐妈站起来，“你爷爷奶奶等会儿睡完午觉出来，你陪二老聊聊天，他们一天挺念叨你的。还有，你叫蒋姨晚上清蒸一条鲈鱼，我中午带回来放冰箱了。”蒋姨是保姆。
“知道了。妈，要不要我送您？”
“不要你送，你在家呆着就行。我走了啊。”
“妈，拜拜！”
徐妈走后，徐夏熙长吐一口气，疲惫地往沙发背上一靠。这时候，蒋姨从房间出来收拾客厅。徐夏熙对蒋姨笑笑，说：“蒋姨，我妈说晚上清蒸一条鲈鱼，鲈鱼在冰箱里。”
蒋姨一边将茶几上的垃圾收进垃圾篓一边问：“除了清蒸鲈鱼，还做哪些菜？”
“您看着做吧，我也不知道。”
“那好，就按我平时的做。”蒋姨看看徐夏熙的肚子，又看看徐夏熙吐出的榴莲核，说：“夏熙啊，这榴莲核煲鸡可是营养得很呢！正好你这时候吃。明天让你妈买只鸡回来，我给你煲鸡汤喝。”
“好啊，谢谢蒋姨！”徐夏熙站起来往楼上走，“蒋姨，您忙。我上楼休息一会儿。”
下午四点半，徐爸回到家里，他见徐夏熙不在客厅，叫了一声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爷爷奶奶后直接上了楼。他敲了敲徐夏熙卧室的门，里面传出徐夏熙的声音：“请进！”
“小熙，”徐爸推开卧室门，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你有什么事吗？”
“是爸啊，我还以为是蒋姨呢。”徐夏熙本来是斜躺在床上的，这时候坐了起来：“也没什么事，昨天杨帆突然跟我说她想辞职，我问她为什么要辞职，她也不说。爸，我想您可能知道她为什么辞职，所以想问问您。杨帆是我的闺蜜，我把她介绍给您当秘书，虽然她不知道您是我爸，但您知道她是我的闺蜜呀！爸，您不会是为难人家杨帆了吧？”口气就像平时聊家常一样稀松平常，眼神散淡地望着徐爸的下巴。
徐爸盯着徐夏熙看了几秒钟，心里忖度她知道不知道他跟杨帆的事：若是知道，她恐怕不能如此淡定吧。
“我为难她干嘛？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即使不是那么如我的意，我不还得看你这个‘佛面’吗？”徐爸说，“她上午就辞职走了，也许是嫌工资低吧。她辞职也没说为什么，就说有些私人的事需要处理。那人家私人的事，我也不好问哪，走就走吧，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哪里马上就招得到人，所以有些工作就只好我自己做了。也因为这个原因，我上午才没时间回来。在招到新秘书之前，我都会很忙。小熙，你就是问这个事？”
“就是这个事。”
“没别的事了？”
“还能有什么事？”
“是哦，还能有什么事！”徐爸站起来，“没事我下去陪爷爷奶奶说会儿话。”说着抬脚就要走。
“爸，小锦上班还好吧？”徐夏熙突然问道。
徐爸收回迈出去的右脚：“小锦很好，肯干肯学，踏实认真，我打算升他做车间主管，然后一步步的往上升，最后接替我的位置。”
徐夏熙感慨道：“当初小锦吸毒被抓，我们一家人多担心他呀！没想到他改得这么彻底。爸，您还记得小锦刚出来的那天您在饭桌上说的那句话吗？”
徐爸一愣：“哪句话？”
徐夏熙意味深长地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徐爸点点头，没接话，快步走了出去。他并没下楼，而是回了卧室。关上卧室门，徐爸将背抵在门上，大出几口气，这才走到沙发上坐下，闭上眼睛想着徐夏熙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小熙一定是知道了，一定是的。
杨帆和她是闺蜜，而杨帆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儿——就算杨帆没告诉小熙，但从一些细节或是偶尔不经意的言谈中，小熙一定是有所发现。小熙不揭穿我，无非是给我这个当爸爸的留点面子罢了！可是杨帆为什么要辞职呢？而且那么决绝。难道小熙找过杨帆？所以是杨帆知道了我和小熙的关系，出于对闺蜜的愧疚，她才……
算了，不想了，这件事这样结束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徐爸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最后打了一遍杨帆的手机，打不通。很好。他删掉杨帆的电话号码。然后再从另一个裤袋里掏出另一只手机，将微信名为“扬帆起航”的朋友删掉，然后退出微信——今后也许再也不会登录这个微信了。
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当做了一场春梦。
徐爸这样想着，盯着床上安静躺在那里的两个枕头看了一会儿——糟糠之妻不能弃。然后起身出了卧室，下楼去陪爷爷奶奶闲话家常。
晚上六点多，徐妈回来了，徐翰锦也回来了。等到七点钟，赵不凡也来了。一家人坐到餐桌前吃晚饭。徐爸和徐夏熙各怀心事，埋头吃饭。徐翰锦说着最近发生的一些新闻，徐爸和徐夏熙偶尔搭一两句。赵不凡为了缓和气氛，热烈参与。爷爷奶奶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慈祥模样。只有徐妈是真的开心——儿女孝顺；家庭圆满；生活富足；身体健康；夫妻恩爱；马上就要当外婆了；跟一大家子一起享用丰盛的晚餐；的确应该开心。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刚吃过晚饭，赵不凡在厨房洗碗。徐夏熙在客厅漫步，突然接到郭得金打来的电话，郭得金说：“徐夏熙，我和杨帆要回老家去结婚了，今后可能不会再来广州了。”
徐夏熙愣了一下，问：“你不是说决定和杨帆分手吗？怎么……”
郭得金尴尬地笑了两声，说：“既然杨帆辞职了，我又何必抓住她因为一时糊涂而犯下的一点小错误不放呢？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这个社会很现实，又有谁比杨帆更好呢？她不嫌弃我，我不计较她，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得往前走。”
“祝福你们！”徐夏熙轻抚腹部，“替我跟杨帆说一声恭喜。”
“好。——徐夏熙，可能我今后也不会再跟你联系了，你保重！”
“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