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茵席
茵席,就是铺垫的东西,也叫褥垫、草席。汉代以前,人们习惯席地而坐,使用的坐卧具主要是茵席和床榻。在坐卧具的品类中,茵席自成一品,它在古代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是家具的最初形式之一。它可舒可卷,随用随设,既轻巧又灵便,极受人们喜爱。从古代的席地而坐到后来的高足床榻和椅子上都少不了茵席。它既可和床榻一起组合使用,又可以单独使用。它是先秦两汉乃至南北朝时期,人们坐卧的主要用具。自唐宋以后,随着床榻、椅凳广泛普及,茵席作为附属用具与床榻、椅凳组合使用,失去了自身的独立性,因而也就脱离了家具的范畴。
席的产生年代目前还无法确定,古书传说是在神农时代。明代罗欣的《物原》说:“神农作席荐。”晋代王嘉的《拾遗记》说:“诏使百辟群臣受德教者,先列珪玉于兰蒲席上。”《黄帝内传》中也有“王母为帝设华容净光之席”这样的话(清·魏崧《壹是纪始》卷十一)。有文字可考的关于席的记载见于商代甲骨文,而在文字发明之前,当然它还有一个起源和发展的过程。夏朝的大禹时代,已知道在席的边缘装饰花纹,并开始使用茵席。当时的茵席,多指的是车中所坐用兽皮制成的皮褥子,装饰花纹的席还只限于宫廷使用。《韩非子·十过》说:“舜禅天下而传之于禹,禹作为祭器,墨染其外,而朱画其内,缦帛为茵,蒋席颇缘,觞酌有采,而樽俎有饰。此弥侈矣,而国之不服者三十三。夏后氏没,殷人受之,作为大路,而建旒九,食器雕琢,觞酌刻镂,白壁垩墀,茵席雕文。此弥侈矣,而国之不服者五十三。”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舜得天下而禅位于禹,禹为了乞求神灵和祖先的保佑,令人制作了大批祭器。这些祭器的里面全部是用红漆描绘精美的花纹,外面髹黑漆;茵褥都用丝织品制成,用茭白织席,并以丝织物包边。还有饮酒和盛放酒食的用具也装饰着华丽的纹饰。这种奢侈的行为令33个诸侯国不满。夏朝灭亡后,商朝建立,出乘大车,冠冕前后各饰9条玉珠串。饮食器及酒器雕刻花纹,宫殿的四壁刷着白色,殿前建有宽敞的空地,茵席上装饰彩色的花纹。这种更弥侈的情况,令不满的诸侯国达到了53个之多。由此可见,这种华丽的茵席还限于最高统治者使用,在下级官吏乃至平民百姓中,使用得还很不普遍。
汉 辽阳汉墓壁画长席
汉 辽阳汉墓壁画屏风
汉 海昏侯墓出土的席
商代后期,茵席的使用渐而普遍了起来。《太公六韬》上说:“桀纣之时,妇女坐以文绮之席,衣以绫纨之衣。”(唐·欧阳询《艺文类聚》卷六十九)可知当时已有很讲究的茵席了。周天子手下还设有专门的官吏,名曰“司几筵”,掌管铺陈之事。这时的茵席不仅被广泛使用,而且还和烦琐的礼节联系在一起。席多为长方形或正方形,有大小长短之分,长的可坐数人,短的仅可坐二人。方的称为“独坐”,即仅供一人使用,长者或尊者多坐独坐席,是专为招待老人或地位、身份较高的人的一种礼仪用具。这种坐席的习俗一直沿用到汉代末期。四川成都东汉墓出土的宴饮画像砖,刻有二人或三人同坐一席,席前摆着食案,真实地描绘出当时人们生活的情景。古人宴饮的礼仪异常烦琐。宴饮前,由小臣通知国内群臣。届时,小臣在东阶上为国君设席,席头朝西,铺上双层席子,国君登堂就席,面朝西。之后,小臣引卿大夫从门的右边进入,面朝北,以东边为上位。士人站在西边,面朝东,以北边为上位。小臣一人,站在东堂下,面朝南。庶民为官的人站在门的西边,以东边为上位。国君下堂站立在东阶的东南方,面朝南。国君向卿拱手行礼请卿进前,卿面朝西以北边为上位;然后,国君向大夫行拱手礼请大夫进前。随后,由射人请国君任命主宾,国君便命某大夫作主宾,射人把国君的命令传达给主宾,主宾稍进前,辞谢君命,射人返回报告,国君再次命令,主宾两次行拜礼、行稽首礼,表示遵命。射人再次返回报告。主宾出门,站在门外,面朝东,国君向卿、大夫行拱手礼,然后登堂就席。小臣在东阶下,面朝北,请进献食物的人进入后,射人引主宾进入,到门的左边,面朝北。国君走下一级台阶,向主宾行拱手礼,而后国君登堂就席,主宾也登堂,宴饮礼才正式开始。(《仪礼·燕礼》)
与席同时使用的还有筵,《周礼·春官·司几筵》注说:“筵,亦席也,铺陈曰筵,籍之曰席。”筵和席是同义词,筵比席长些、大些,为了有所区别,便把铺在下面的大席称为筵。使用时,先在地上铺筵,然后在筵上根据需要铺设一层或两层小席,人就坐在小席之上,筵席上的几案,亦由司几筵负责陈设。古人在平时接见或招待宾客时都要设席,并且有很严格的规矩。如果坐席的人数较多,其中年岁较大的或地位较高的须另设一席单坐,即使有时与其他人同坐一席,长者或尊者必须坐在首端,而且同席的人还必须尊卑相当,不得悬殊过大,否则长者或尊者就认为是对自己的污辱。古时常发生因坐席不当,就座者自以为受辱,于是拔剑割席分而坐之的事情。《史记·田叔传》就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汉武帝时,任安与田仁俱大将军卫青的侍从,一次,卫青带领二人到平阳公主家做客,令二人与骑奴同席而食,此二人因此而感到受了污辱,便拔刀割断席子。谢承《后汉书·许敬传》曰:“许敬,字鸿卿,其吏有诬君者,会於县令坐。敬拔刀断其席曰:敬不忍与恶人同席。”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德行》中也有类似的故事:管宁与华歆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书如故,歆废书出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射人:主管国家的三公、卿、大夫朝见天子时的位置,协助他们依礼仪行事,遇有重大祭祀活动,负责上传下达,用射礼的要求来安排射礼仪式。)
古人在招待宾客时,都要布席,坐席前还有一套规矩。《礼记·曲礼》上说:“奉席如桥衡,请席何乡,请衽何趾。席:南乡北乡,以西方为上;东乡西乡,以南方为上。若非饮食之客,则布席,席间函丈。主人跪正席,客跪抚席而辞。客彻重席,主人固辞,客践席,乃坐。”这段话告诉我们在古代为客人布席前,主人双手捧席如同搭桥一样,把卷成筒的席捧得非常平。向客人询问面向何方,设卧席要询问脚朝哪个方向。南北向的席子,以西方为上首;东西方向的席子,以南方为上首。如果不是请吃饭的宾客,与主人的席距离应在一丈左右。主人跪着为客人摆正席位,客人这时要跪着,手按住席推辞。客人要求撤去重叠的席子,主人坚持要铺,等客人踏上席子准备坐下时,主人才能坐下。
《三礼图》中的筵
客人在就座之前,还要看席位摆得正与不正,如果不正,则认为是不吉利,须先调正席位。如果是宴饮,在就座之前,也必须先调正自己的席位,然后才就座。据《论语·乡党篇》记载:“席不正不坐,君赐食,必正席先尝之。”无论主人或客人,在将要坐席时,面容要安详。两手提起衣服离地一尺,上衣不要掀起,脚不要乱动。如果有书册、琴瑟等物在面前,要跪着移开,切不可跨越而过。一般情况下,席前不设饮食时,要尽量往后坐,席前摆放着饮食的,要尽量往前坐。坐时要安稳,始终保持安详的态度,谈话时,长者没有提及的,不要进言,不要插话,也不要随声附和。如果是侍奉自己尊敬的长者坐着时,席位之间不留空隙,见到与自己辈分相同的人,不可起立,只有在火烛送来或饭菜送来时,才起立恭迎,贵客到来时也要起立。如果主人或客人中有人遭遇不吉之事,如亲人患有疾病,或犯罪坐牢,就要自觉地坐在旁边,避开主人或客人的尊贵位置。如遇亲人死丧,还要另坐一席,以表示对主人或客人的尊敬。《礼记》中说:“有忧者侧席而坐,有丧者专席而坐。”
古书中还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一次,齐景公到野外狩猎,途中稍事休息,坐地而食。晏子后到,割了路边的葭草铺地而坐,景公看了很不高兴,问道:“大家都坐地,你为什么一人坐席呢?”晏子说:“臣听说身着甲胄的人不能坐席,犯了法纪和做了错事或与别人发生纠葛的人不能坐席,亲友有坐牢的人不能坐席,因这三种事都是忧愁的事,我怎能以忧愁人的礼法侍奉和陪伴您呢。”景公听了很高兴,遂下令大家都割下葭草做成席子。(《艺文类聚》卷六十九)
设席作为待客的礼节通常都要铺双层,即筵和席,这种情况指的是地位低下的人或市井百姓。天子和诸侯、士大夫则以席的层次多寡区分尊卑贵贱。周朝时规定:“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之席三重,大夫再重。”(《礼记·礼器》)席,有时还有奖惩的用处。据《艺文类聚》卷四十六《殷代世传》记载,东汉有个叫殷亮的人,建武中(公元25~56年)拜为博士,后又迁讲学大夫。与诸儒讲论经史,并规定胜者赐席,亮常重席至八九层。谢承《后汉书》记载这样一个故事,有个叫戴凭的人,被征为博士。一次,汉光武帝刘秀召集公卿大会,群臣皆就席,戴凭独自立而不坐。世祖问其缘故,戴凭说:“讲经博士地位在群臣之下,而坐居臣上,所以不敢坐席。”光武帝令他与各位儒生互出难题,义有不通者,夺其席以赠通者。戴凭智胜群儒,遂重坐50余席。
汉 铜镇使用方法示意图
战国 1956年安徽寿县出土错银卧牛青铜镇
古代群臣上朝议事,全部站立,年过70岁的老臣可据杖,国君有话要问时,就在堂上设席,使其坐下。《礼记·祭义》说:“是故朝廷同爵则尚齿。七十杖于朝,君问则席。八十不俟朝,君问则就之,而弟达乎朝廷矣。”
古代还有把职位也称为席的。《东观汉纪》说:“宣秉建武元年拜御史中丞,上特诏御史中丞与司隶校尉、尚书令会同并专席而坐。故京师号曰‘三独坐’。”古代以三公取象三台,因而称三公宰相的职位为“台席”,这就跟家具中的“席”不同了。
还有一种特殊用途的席,名曰“藁”。多用禾秆编成,是犯罪的人使用的。平常人也有使用的,其意是把自己比作罪人,是古人请罪的一种方式。《史记·范睢传》:“应侯席藁请罪。”又《吴王濞传》:“胶西王乃袒跣、席藁,饮水谢太后。”此外,古人在居丧期间也常使用这种席,是居丧期间的一种礼仪。
与礼仪密切相关的席一般多指坐具席,卧具床则不在此列。古人有这样一个习惯,凡是卧具,入夜睡觉前始设,至晓则收起来。《礼记·内则》中有“古人枕席之具,夜则设之,晓则敛之,不以私亵之用示人也”的规定。
西汉 (公元前206~公元24年)湖北荆州高台墓出土鎏金铜豹镇
与筵席一起组合使用的还有一种器物,名曰“镇”,放在席子的四角,质地都较坚重。古时筵茵席随用随设,不用时即卷起来保存,这样往往在铺设时四角卷翘不平,遂用“镇”压在四角。屈原《楚辞·九歌》载“瑶席兮玉镇”。玉镇,即用玉石制成的镇,形状似“权”,用以压席角。汉郭宪《洞冥记》载:“神明台,上有九天道金床、象席,琥珀镇杂玉为簟。”琥珀镇,即用琥珀制成的席镇,通常使用的大多用铜制成,在富贵人家中使用较多。从考古发掘中出土的实物看,镇的造型以动物形状居多,常见有虎形、豹形镇,羊镇、鹿镇、辟邪镇、熊镇、龟镇和山形镇、素面圆镇等。
席的使用按不同季节可分为凉席和暖席两大类。具体说来,每一类中又因质地不同而名称各异,特点也不同。凉席类大多以竹、藤、苇、草编成,个别也有以丝麻加工而成的;暖席则多以棉、毛及各种兽皮制成。
按季节分
周朝时把席分为五种,按不同季节使用不同性质的席,并设有专掌五席的官吏。五席分别为莞席、藻席、次席、蒲席和熊席,席的边缘又有镶嵌、彩画或以丝织物包边的区别。《诗·小雅·斯干》曰:“下莞上簟,乃安斯寝。”莞,也称“蒲”,是一种还未长大的蒲草所编的席。簟,指用竹、藤等编的席,一般都较细密。下莞上簟,是把草编的粗糙的席铺在下面,精细的和花纹美丽的铺在上面,莞席实际上就是铺在下面垫地的筵席。
藻,即文彩、修饰之意。藻席,即经过文彩修饰后,花纹精美、色彩艳丽的席子,是铺在莞席之上供人坐用的。
次席,是竹席的一种。《周礼·春官·司几筵》载“加次席黼纯”,注曰:“次席,桃枝席,有次列成文者。”桃枝,本是竹的一个品种,《文选》中张衡的《东都赋》有:“冠通天,佩玉玺,纡皇组,要干将,负斧扆,次席纷纯,左右玉几而南面以听矣。”注曰:“次席,竹席也。”也提到了次席即竹席。
蒲,即菖蒲、香蒲,水草名,叶可编织,制作席子。蒲席,用这种草编成的席,较柔和,不像竹席那样冰凉透骨,多在筵上铺设。但也有编织较糙的,铺在下层作筵,《周礼·祭祀》:“席有蒲筵”,讲的即是这种蒲席。
熊席,即以熊皮为席。《周礼·春官·司几筵》:“甸役,则设熊席。”《吕氏春秋·分职》:“卫灵公曰:‘天寒乎?’宛春曰:‘公衣狐裘、坐熊席,陬隅有灶,是以不寒。”汉刘歆《西京杂记》:“玉几玉床白象牙簟绿熊席,席毛长二尺余,人眠而拥毛自蔽,望之者不能见,坐则没膝其中杂熏诸香。”其他还有虎、豹、狼皮等,也属这一类,是冬月使用的暖席。上述五席,除垫在下层的莞席外,其他四种席,凉、温、暖的特点十分明显,可于春、夏、秋、冬四季分别使用。
按原料分
席的名称很多,所用原料不同,名称也就不同;原料相同,采取季节不同,名称也不同;产地不同,方言不同,名称也不同。稻草、禾秆、麦秸编席曰“藁”,或称为“荐”。荐席为承藉之席,多在下层使用,作用相当于筵席。《释名》曰:“荐,所以自荐藉也。”这种席通常只用于睡卧,或供罪人使用,是等级较低的席,不是待客之物。用蒲草编的席称“蒲”;用小蒲草(一种小叶蒲草)编席称“小蒲”,又叫莞;初生的蒲草编席曰“弱”。用竹、藤所编之席曰“簟”,这是统而言之,细言之则又有别名。编席所用竹篾的粗细不同,名称亦不同。《方言》曰:“簟,宋魏之间谓之‘笙’,或谓之‘籧苣’;自关而西或谓之‘簟’,或谓之‘折’;其粗者谓之‘籧篨’;自关而东或谓之‘篕棪’。江东呼‘籧篨为‘废’”。竹席还有“行唐”之名,它比籧篨编制更加粗糙。《方言》曰:“行唐,自关而东,周洛楚魏之间谓之‘倚佯’;自关而西谓之‘行唐’;南楚之外谓之‘唐’。”注曰:“似籧篨直纹而粗,江东呼笪。”据此,大体可分竹席为三类,其精者曰“簟”,粗者曰“篷镣”,再粗者曰“行唐”。
《尚书·顾命》里提到“敷重丰席,敷重笋席”。郑玄注云:“丰席,刮冻竹席,丰,言茂美也。刮冻竹席,即刮摩精制之竹席也。”可见丰席选料并非一种,凡经特殊加工达到美观效果的,皆可称为“丰席”。笋席,也称“篾席”,即以初之竹的青皮编成的席。竹初生谓之笋,故取笋竹之皮编席曰“笋席”。
郑玄注云:“笋,析竹青皮也,今俗谓篾青者也。”此外还有以艾草编席的,名曰“艾席”。《高士传》说:“老莱子耕于蒙山之阳,莞葭为墙,蓬蒿为室,支木为牀(同床),蓍艾为席。”《拾遗记》中还有黄莞荐席的说法,周穆王三十六年西王母来,敷碧蒲之席,黄莞之荐。(《类腋·物部》卷十二)
以上都是以植物为原料所编的席,还有许多以丝麻等为原料的织物席。织物席主要指毡、毯、茵、褥等几种,其中茵褥还有以兽皮制成的。
中国以丝麻为原料制作坐具的历史也很早。古史传说黄帝作“旃”, 《周礼·天官·掌皮》中:“供毳毛为毡。”由此可知,周朝时已有专门为天子制作毡毯的工匠和官吏。这时的毡,是一种以兽毛和麻混织而成的坐卧。
《物原》载:“尧作毯”,因此说毯的出现晚于毡,它也是用兽毛或丝麻制成的。毯与毡的区别在于它比毡细密且薄,人们常称之为毛毯。中国古代西北民族使用极其普遍。西域方言有“毾”,即彩纹细毛毯,也称毛席。《后汉书·西域传》说:“(天竺国)又有细布好毾”。《太平御览》卷七〇八《班固与弟书》中有“月支毾,大小相杂,但细好而已。”这样的话,也说明了这一点。
毛毯在西藏地区称“氆氇”,传至中原,汉人因其名,也多称氆氇。据《西藏记》下卷“生育”条载:“纺毛线,织氆氇。”《正字通》:“毾,毛席,中天竺有毾,今曰氆氇。秦蜀之边有之,似褐,五色方锦。”从这段记载可知毾和氆氇是同一物品。
汉 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莞席
古代还有“氀毼”、“罽”、“牦”等名,都是毛织的地毯。《后汉书·乌桓传》有记:“妇女能刺韦作文绣,织氀毷。”氀毷和罽、牦大概是同一物品,只是因方言不同而称呼不同罢了。《广雅》云:“缕曷,罽也”; 《尔雅·释言》:“牦,罽也”; 《尔雅注疏》谓:“织毛为之,若今之氍毹。”从以上材料可以看出,毾、氆氇、氍毹、氀毷、罽、牦等都是毛织毡毯的别名,只是粗细不同。它们的使用规律和席子一样,粗的用以铺地,细的和精美的用以坐藉。毾、氆氇较氍毹等细密,是用以坐卧的器具。
茵,即人们所称的褥子,通“姻”。茵和褥是同义词,因此也并称茵褥,如《古文苑》载汉司马相如《美人赋》:“茵褥重陈,角枕横施。”也可并称茵席,《韩非子·十过》曰:“四壁垩墀,茵席雕文。”茵席雕文,即装饰着美丽花纹的席子。如果单称“茵”的话,通常专指车中所用的垫子。《诗·秦风·小戎》中说:“文茵畅毂,驾我骐。”释文曰:“文茵,以虎皮为茵,茵,车中席也。”
汉 辽阳汉墓壁画茵席
褥名传说始于神农时期。《格致镜原》引《黄帝内传》曰:“王母为帝列七宝登真之床,敷华甘净光之褥。”褥名也是统称,前面所讲的毯毡之类,既可称之为席或茵,也可称之为褥。史书中关于褥的描述很多,有凉性的,也有暖性的,有用兽毛织成的,也有用兽皮制成的。晋王嘉《拾遗记·周灵王》中记载:“周灵王起昆昭之台,设紫熙文褥,西域所献也。人以指弹席,而暄风入室。”郭宪《东方朔传》载:“荐珉毫之珍褥,以百珉之毫织为褥。举手拭之,恐水湿席,定视乃光也。”《洞冥记》也有类似记载,不同的是褥以蛟毫织成。查“珉”字意指美石,义有不通。蛟,除水兽、鳄鱼的解释外,还有一种叫蛟羊的动物,即一种不生角的羊,以其毛织为褥,名曰柔毫褥。(《类腋·物部》卷十二)
茵席作为日常起居用具,使用率极高,因而新旧更替周期也较短,很难流传下来。有幸的是在近年考古发掘中,从古代墓葬中还有席的实物出土,使我们可以看到古代茵席的形象。湖南长沙五里牌出土的战国残席片,席面编成人字形斜纹,长沙柳家大山战国墓出土的残席片,已很清楚地看到不仅使用了斜纹织法,还以斜纹织法衍化出多种不同的花纹,说明中国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已掌握了高超的编织技术。
汉代茵席实物以马王堆1号汉墓出土最多,共出土竹席28条,长235厘米、宽169厘米的竹席两条,用人字纹编织法编出几何花纹,席角写有墨书“家”字。这两条席一条保存完好,另一条已残。另外,在椁的盖板上覆盖着26条竹席,长200厘米左右,宽100厘米左右,席角也有墨书“家”字。此墓还出土草席4条,两条已残,另两条以麻线为经,莞草为纬,长220厘米,宽82厘米,四周用青锦或青绢包边,用丝线缝缀,正面边宽21.5厘米,两端边宽19厘米和22厘米,背面边宽2.5厘米。这些宝贵的实物资料,为我们研究汉代人们的生活状况提供了有力的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