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贼船
一路上，虽然有不少值夜的帮众遇上二人，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擦身而过，根本不闻不问。
江静他们是认识的，楚堂主的朋友中有很多都是江湖高人，行事神秘，异于常人。问得太多是会有麻烦的。他们只需要把看到的，听到的如实上报就可以了，如果需要盯着，上面自然会有密令。
这会儿却是蒙面人跟着江静了，七拐八绕地来到了江静的房间。蒙面人站在江静的房间门口停住脚步，正犹豫要不要走。
江静却突然冲他招手道：“进来呀！”
蒙面人只好依言而入，似乎还有些紧张。
江静点起灯，盯着蒙面人道：“你难道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说话也不对，不说话更不对。蒙面人只好道：“没有。”
江静斜着眼瞧着他问道：“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这里的人为什么对我们不闻不问，而且你难道看不出我对这里并不陌生？”
蒙面人道：“觉得奇怪，未必一定要开口问。”
江静眨眨眼道：“为什么呢？我若是觉得奇怪，一定会说出来！憋着多难受呀？”
蒙面人盘腿而坐，淡淡地道：“我不是你。”
既来之，则安之，蒙面人已经镇定下来了。
江静噘起嘴，心里泛起一阵挫败感，这家伙刚刚还一副被自己吃定的模样，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从容镇定了？
正当她准备发起新一轮发问时，蒙面人却反问道：“我可以走了么？”
“等回答完我的问题再走！”江静瞪着眼睛气鼓鼓地道。这家伙，怎么老想着走啊？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
蒙面人却悠悠道：“只怕你那位使剑的朋友等不得。”
“甄儿！”江静惊呼道，这才想起来甄儿为了救自己，还在王家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那你赶紧去救她呀！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没有逃走的！”江静赶紧道。
蒙面人翻翻白眼，道：“我早就想去了，不是你拉着我不让走吗？”
“噢！噢！”江静赶紧松开手，蒙面人嗖地一声就不见了人影。
江静推开窗，看着天上的皎皎明月，双手合什，心里不断地祷告，希望蒙面人可以安全救出甄儿。
今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江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哪里还能睡得着？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王兆生会突然惨死在自己面前？这下可好，这笔命案估计已经算在自己头上了，明天涂山城里肯定贴满缉拿自己的通缉告示。
对于蒙面人，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那蒙面人肯定认识自己，说不定就是江淮帮的人，也许就是楚凌峰暗中派去保护自己的人。但为什么要搞这么神秘呢？是怕自己知道吗？
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有些难受，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自己不但帮不上忙，而且只会惹事。这下子可好，在楚凌峰眼里，更加证明自己是个没用而且任性惹事的大小姐。
长夜将尽，江静累了一夜，终于还是抵不住滚滚而来的睡意，沉沉地睡去。
梦里，一群人追着自己，那个偷袭自己的黑影也追着自己，那个黑影就是花不落，却看不清长什么样子。突然自己被绊倒，却是那死去的王兆生，他面色惨白，双眼突出，全身抽搐，嘴里和脖子上的那道口子里不断地涌出鲜血。自己想要爬起来，却一丝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花不落，还有那张死人的脸，一步一步逼近自己。
就在这时一个蒙面人从天而降，带着她飞向天空，好高......好高......
那个蒙面人终于摘下面巾，露出一张英气的脸，好像是楚凌峰，然后又变成了父亲江远那张威严却又慈爱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小刀的脸。
突然这张脸却被一刀砍碎，蒙面人也渐渐支离破碎，随风而散......江静骤然身子一空，从云端跌落。
“嚇！”江静一下子醒过来，手撑着额头，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见鬼的梦？”
江静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进屋子，原来已经是下午了。自己居然睡到这个时候？
居然没有人叫自己，也没有人送来早饭，更没有人端来脸盆侍奉洗漱，而楚凌峰一大早也不知道去哪了，她认识的人全不在身边。
院子里人谁也没有在意她，依旧各忙各的。她现在肚子很饿，但是已经过了饭点，看来若想吃饭就得自己去厨房做。
她当然可以跑出去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江淮帮的大小姐，然后让别人来侍奉自己。但她不愿意，她要学着自立，自强，不再事事依靠别人，她不甘心只做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一辈子依靠别人。
靠墙墙倒，靠人人跑。靠人终究不如靠己。
砍柴，生火，挑水，做饭，......江静从来也没有做过这些，但她可以从头学起，只不过，这些琐事杂活毕竟也不是那么好做......
一个时辰以后，江静灰头土脸地端着一碗焦糊糊的粥，上面漂几片焉焉的菜叶子，里面还有几粒黑乎乎的东西，......这简直就是喂猪的！她正在犹豫还要不要吃下去。
就为了这么一碗黑乎乎的粥，她衣服破了，娇嫩的小手上都磨起了泡，手指上不但扎了几根刺，还被烫伤了，有几缕头发也被火苗给燎了......
她忽然觉得家里的那些厨子很厉害，居然可以把饭做的那么可口，那么精致。以前怎么不觉的呢？
每一食，则思稼穑之艰难；每一衣，则思纺织之辛苦。今天她终于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和分量了。
哎！生活不易！
蒙面人和甄儿还没回来，曹飞却出现了，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江静赶紧向他为昨天的事情道歉。
曹飞看见一身狼狈的江静向自己道歉，先是愣了愣，然后哎呀了一声道：“还好昨天荆姑娘阻止了我！”
这下轮到江静纳闷了。
曹飞一脸神秘道：“昨天夜里王家公子居然死了！亏得昨天我没动他，否则我也脱不了干系！”
“啊？有这种事？”江静勉强地装作惊讶的样子道。
曹飞看着江静小声道：“你知道这个凶手是谁吗？”
江静紧张地问道：“是谁？”
曹飞紧张地左右看了看，确定没其他人后，才压低声音道：“据说凶手居然是个两个小姑娘！”
江静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曹飞咂舌道：“这年头居然连女人都这么凶悍！我猜定是那王兆生在外惹的风流债……”
曹飞后面说什么，江静已经听不进去了。甄儿到现在还没被那个蒙面护卫救回来，搞不好他们都已经被抓了……现在她唯一的依靠只有楚凌峰了，虽然她很不愿意去麻烦他。
江静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道：“那你们的楚堂主呢？”
曹飞道：“他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人出去了。”
江静瞪大眼睛道：“他干什么去了？”
曹飞犹犹豫豫道：“他......他去了淮南的寿春......”
“他去那儿干什么？”江静张大嘴巴，不可思议道。明明自己惹下这么大乱子，他不在这里亲自坐镇，跑去别处干什么？
曹飞支支吾吾道：“这个......”
“你怎么回事？快说啊！你要急死我啊？”江静都快急疯了。
曹飞面有难色道：“这……这个涉及帮中机密......我也不敢乱讲......你见了楚堂主亲自问他吧。”
江静盯着他道：“算了，你带我去找他。你一定知道他在哪。”
出了涂山分舵，沿着山路下了山就是淮河，河边有个渡口，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这些都是江淮帮漕运往来的商船。
如果是平时，江静一定会好好巡视一番自家的商队。但是现在哪有这份闲情？
船身子狭长，是那种速度很快的小舟，河的两岸风景怡人，但船上的人却没有一点欣赏的样子。江静坐在船头焦急地望着前方，曹飞在船尾拿一支竹篙撑着船，一边撑一边还偷偷看着江静。
江静似乎也发现了曹飞在偷看自己，皱眉道：“你为什么老盯着我看？”
曹飞咽了咽口水，赶紧避开江静的目光，带着几分尴尬道：“荆姑娘实在生得美丽......我......噢！荆姑娘口渴吗？我这儿有酒。叫做‘猴儿酒’！这酒可是稀罕得很呢，在城里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因为这是山里的猴子酿的！尝尝！”
说着，曹飞便从身上摘下个酒葫芦扔给江静。曹飞正好以此来缓解尴尬。
听到有人赞美自己，江静也不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而且好吃的好喝的一向是最让人难以拒绝的。
于是她便笑着接过酒葫芦，好奇地拔出塞子凑近闻了闻，一股带着花香，果香的酒香扑鼻而来，她使劲用袖口擦了擦葫芦嘴，然后才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一股清凉甘甜的琼浆玉露顺喉而下。
她不禁咂咂嘴，赞道：“果然是好酒！山中的猴儿居然这么厉害，还会酿酒！”
风迎面吹在江静凝脂般的脸上，一头青丝随风飞舞，一身圆领袍包裹着她成熟的躯体，衣袂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江静一边说一边拨了拨被风吹散的几缕发丝，她拨头发的动作很好看，曹飞仿佛看得痴了。
“快开船啦！”江静偷偷地笑了笑，出声提醒道。
“哎！哎！”曹飞一挺竹篙，船更快了。
河道越来越窄，不知什么时候，船已经从淮河的主流转入一条支流。
河面上的船只也渐渐减少，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偏僻。
江静不禁开口问道：“你确定没走错吗？”
曹飞道：“这是条近路，没有多少人知道。”
江静不禁开口问道：“既然是近路，怎么还没到？”
曹飞勉强笑道：“转过那个弯就是了。”
傍晚的夕阳照得河面上一片殷红，河道上已经只剩下他们的这一只孤零零的小船。两岸草木森森，一片死寂，只有晚归的乌鸦在哇哇地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