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钗头凤
昀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让沨进来歇歇了，便合上羊皮纸唤出那件冰蓝凤尾织锦羽衣，正欲披上，一个转身却看到了身后神色复杂的少年，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回自己手中的羊皮纸。
“摄魂读心术，”昀笑道，“怕啦？”虽然这个笑容比她平时大多数时候的笑都更灿烂些，然而她的眼中毫无笑意，还带着几分难言的期待。
时至今日，她依旧没有放下心中的最后戒备，依旧准备随时逃回那片黑暗中，迎接可能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永夜。
比起孤独，她更害怕拥有后再失去。
已恢复墨衣的少年在这睡莲池柔和光芒的映照下身姿显得愈发挺拔，白皙的面庞上五官俊秀而不失英气，他沉默了一瞬，然后如实答道：“的确有些，听说这是个古老的禁术，这是第一次见到。”
此术可从被施术者的灵魂中直接读取想要的答案，比起一般的读心术，更可怕的是这实际上是一个灵魂操纵术，读心不过是它的第一层罢了。
昀将头扭到一边，看着不远处的小舟道：“其实我只是随便学学。二哥当年留下的术法中都是些如今的禁术，我干脆就抽到哪本是哪本……”
“啊没关系的，我相信你。”少年连忙道。
昀抬起头，望向比自己高了小半头的年轻战神。
“虽然这是个禁术，但是是你学的话，感觉就没问题呐。”
昀的眼神波动，如有一尾锦鲤轻巧地游进了宁静的睡莲池，虽然无声，却有圈圈涟漪悠悠漾开。
“你凭什么这么信我？”
‘凭你的眼睛，’久在心中轻轻道，但是目光从她肩上披了一半的羽衣扫过，开口便成了：“哪个魔头会那么贴心地去接替朋友拉车的班？”
昀扑哧笑了出来，视线向下不再看少年的脸，脸颊两侧却有抹粉逐渐蔓延：“那可不一定哦。”
“让我试试！”少年忽然拿起她肩头的羽衣，甩开给自己披上了，边如她往日变化一般将羽衣合拢，边对她笑道：“该魔头休息了。”
又一尾锦鲤悄然游进了神女心中的那片睡莲池。
批好羽衣，少年转瞬便化作了一只凤的形态，依旧比昀高了半头的“凤”低头望着神女：“如何？”
这也是一只冰蓝的雏凤，只是与昀变化出的那只优雅的雏凤相比，这只的凤眸显得更加英气，修长羽翼一展一合间更有力度。
昀如墨的眸中似有波光粼粼：“飞下试试？”
凤以一声清脆的长鸣相应，掀翅乘风而起，附近或浅紫或月白的睡莲花一阵颤抖，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然后绕着昀由低到高的飞了三圈。
竟掌握得如此之快。
“出口在那！”昀抬手一指，空中一片黑暗化作一个透明的圈，露出外面高空中的大块云彩。
又是一声长鸣相应，凤从那圈中敛翅冲出。
镜外云海之中。
“……？”沨本能地觉得身侧这只来接班的凤有哪里不太对，“昀神明，你的面具呢？”青鸟警惕道，却又不敢离变化出入口的怜光镜太远。
“我是久啦，辛苦你了，昀姐姐叫你快回去休息。”好久没叫她姐姐了，久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好像已过了漫长的时间，又好像就在前日……罢了，反正他现在陪在她的身侧就好。想到这里，久忽然觉得一层长着绒羽的脸有些热……一定是这层绒羽的问题！
若在往日，沨定是要为他叫昀“姐姐”而暴怒的，此刻他却是被惊的翅膀都不会扇了。
“沨？！”看着直线下坠的沨，久一愣。
不过很快沨就恢复本能重新飞回了久的对面：“她竟将这羽衣给你穿了？”被雷劈了一样的震惊。
“啊，说起来其实是我自己拿的，”久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让她多休息一会……不过她也同意了的。”
沨当然知道昀是同意的，因为怜光镜的出入口除了她谁都没法开启。
可他依旧震惊，因为这件羽衣是她兄长送给她的千岁生辰礼物。平日被她十分悉心地保管珍藏着，只有偶尔在月下念起那些已离她而去的故友至亲时才会被她拿出来，抱在怀里在枫之谷中继续沉沉睡去。
连他都没碰过，竟允许这小子用了。
而且他掌握的还挺快的……不对，这不是重点。
“沨？”凤形的久小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去去去，我才没事。”沨一头扎进了镜中，小心脏砰砰乱跳。
等镜恢复了平日的一掌大小，久便学着他们往日一般用喙衔住，凭借太阳辨认了下方位，继续向南飞去。
‘说起来，她也这样衔过吧……停停，沨刚才还在这样衔呢，不能这样想。’久晃了晃毛茸茸的脑袋与上面几根修长的冰蓝翎毛，让自己凝神起来。
镜中，小舟上的陆吾也醒了，望着交班回来躺在方才昀打坐的莲叶上立刻呼呼大睡的沨，向昀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久……他不是会御风诀的吗？”
昀沉默了会，转身背对着开明趴在舟沿上，然后道：“我也会。”沾了池水的冰凉的手指碰到脸颊，发现竟有些烫。
“哦……”陆吾不敢再问下一个问题：那你们怎么都傻了啊……？
……
一路向南，四个神妖仙灵轮着飞，终于在五日后找到了大爻山。
其实本来三日后便已飞到了大爻山的附近，但愣是又用了一日半才在那长着茂盛且相似草木的崇山峻岭中锁定了哪个是大爻山。
中间还遇到了瘴气、沼泽、惊扰了虫群蛇窝等问题，虽然于他们而言都能解决，但时间却也在哗哗地流逝。
“话说，正他有提入口在大爻山的哪吗……”沨看着眼前巍峨的高山，欲哭无泪。而且仅是这样远观，就能看到几处瘴气特别重的地方，令他联想到不久前经过的各种藤蔓缠绕疯狂生长的丛林以及其中两人合抱粗细的蛇和它身后数十条小蛇的蛇窝……身为鸟妖最怕蛇了好吧？！
昀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被他给摆了一道。
久沉默了一会，安慰他们道：“这是一个空间裂隙，而且有人在我们之前已经进去了，一定会留下些什么痕迹的。”
昀闻言，灵光一现：“而且应该是比较明显特殊的痕迹。因为正擅长的是观星，观星可以让他确认大爻山的具体方位，但不可能给他指出具体在大爻山的哪处，他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景象应与我们一样，他若能找到，我们也一定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