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遥不可及
是雨,还是别的什么……整个世界被染上神秘的蓝,满天星辰,空中却飘着晶莹的雪,落入冰川,撒入天际的山脉之中,也点亮了黑夜里的世界,风景绝美壮丽,四周却宁静得有些诡异。整个世界,像是被最绚丽的颜色渲染,与人们所认知的截然不同。
凌琛微一低头,浮笙剑正握在自己手里,他复又抬头看了看这个白雪皑皑的世界,往某一方向走去。
走了许久,前方出现一位女子,女子背对着他,服饰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她明明看起来很年轻,然而气质却很孤绝,仿佛经过了成千百上年的沉淀。
他问:“你是谁?”
风吹过,女子的长发微微扬起,她答非所问道:“你可知前方是何处?”
凌琛眺望了一眼,天边为巍峨延绵的雪山,他说:“昆仑山。”
女子略微一笑,说:“去看看吧。”
收回视线,凌琛目光颇锐利的盯着女子,还是问:“你是谁?”
然而女子仍然没答,身形渐渐淡去,不过片刻后已化为无形。
见状凌琛微皱眉,却还是朝昆仑山方向走去。方才见昆仑山还在天边,可走过去却似乎没走多远,不一会他走至一雪山前,一条道路通向雪山后,他举步走进去。
拐进山里,曲折起伏的小路后一处村庄若隐若现,他目力极佳,尽管村庄里的人在他眼中不过巴掌大小,他却注意到在这漫天雪地里村民人人肤白如雪,穿得都很单薄。他心里起了点疑惑,可反观自己同样衣着单薄,也并不觉得冷。
待到走近,一位村民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他瞥到他的眼睛为略带幽光的蓝色。结合种种迹象,他心下有些了然,看来眼前所见一切并非真实,他应是回到了过去,此处确为昆仑山,现在应是灵族人还未被灭族时的景象。
他走进部落里,灵族人对他视而不见,来来往往穿梭于他身旁,偌大的广场上一片太平昌盛繁华喧闹,还有通体雪白的瑞雪麒麟蜷在路边,眼前景象如此鲜活生动。他走在其中,看到高处的一座宫殿,往那边走去。
进到宫殿,此处人少了许多,且皆着统一素白的服饰,不少地方有人值守。凌琛一路走至最隐秘守卫最森严的房门口,铁甲护卫面目表情的站在他面前,他默了默,径直穿墙走入了房中,有一刻身体变为了半透明的幻影。
房间内,正中摆放了一巨大的熔炉,蓝色的火焰剧烈的燃烧着,其间悬浮着一把尚未完全成形的长剑,凌琛神色一凝,是浮笙剑!
看来他回到了灵族人正在锻造浮笙剑的时候。
熔炉周围十二位长者盘腿而坐,为为首的灵族之王护法,众人合力将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浮笙剑中。
看着眼前这幕,凌琛握紧了手里的浮笙剑。灵族,唯一能将剑灵封入剑中的民族。灵族铸造了浮笙剑,灵族覆灭之后,世间再无有灵力之剑。若灵族尚在,浮笙剑或许就不会成为一把传奇之剑,当今的世间也或许将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
正出神间,外面突然传来骚动,凌琛走至窗前,原本安宁和谐的部落居然陷入了熊熊火海之中,人人惊慌逃走,场面一片惨绝人寰。屠杀者手持着利刃,无论老少下手毫不留情,冰冷的刀剑落下,鲜血将雪染成血,连成一片人间炼狱。
那持刀的手指尖,深色的指甲如毒药般,将这片纯白的土地侵蚀殆尽……
竟是巫族!
他转身,方才还众多人的房间此刻空无一人,熔炉里只余一片灰烬,哪还有什么浮笙剑。
他跑出宫殿,来到广场上。广场中一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灵族十二位长老皆被迫跪于他面前,他行尸走肉般在他们面前缓缓踱步,声音有点空,透着股绝望的意味,他说:“我知道,他没有死…只要你们把他还回来…我便放过你们…”
“你亲眼看见他神形具散,难不成也是我等骗你不成?应邪,你屠我灵族,必遭天谴!”一位长老怒道。
闻言应邪表情变得有些阴沉狰狞,他说:“若你们不造此剑,他又怎么会死?…他回不来了,你们就全都为他陪葬。”
说罢他一挥手,灵族长老皆发出痛苦的呻吟,不过片刻纷纷毙命。
应邪兀自自言自语道:“他会回来…他当然会回来…他会回来…”他走至广场口的时候,突然停了停,声音又变得冷漠如冰,清醒得如同另一个人,他说:“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最后,画面逐渐模糊,只有无尽的火将一切彻底吞没……
接下来的时间似乎流逝得很快,日升月落、斗转星移不过顷刻之间,一晃眼的功夫,冰雪将残垣掩盖,此地逐渐演变为一处雪原,再无灵族留下的痕迹。
凌琛站在一片冰原荒地里,此刻唯有手里的浮笙剑是唯一真实的存在。
“他”是谁?应邪是谁?让他看到这段过往,欲意何为?凌琛闭上眼,让心慢慢静下来。
再次睁开眼睛,四周却是一片黑暗,那个名叫应邪的人站在远处,正噙着一脸冷酷残忍的笑。
他听到有个声音说:杀了他,他残忍的杀害了灵族全族,杀了他…为灵族复仇!
他握紧了浮笙剑,朝他冲了过去。应邪整个人如木头般,站在原地毫不反抗,浮笙剑刺入他的胸膛,他仍然噙着诡异的笑,身体自创口处渐渐散成灰烬,消失于一片黑暗里。
他死了。
凌琛转过身,又回到了皑皑雪地里。
在雪地里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凌琛仿佛又看到昔日灵族兴盛之景,可冲天的火光也时而浮现,两种场景夹在一起带来视觉的错乱,连带着他的心也渐渐浮躁起来……不对!
感觉自己其实一直在原地打转,他停了下来。迫使自己别受干扰,凌琛望着茫茫无际的雪域,突然意识到似乎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何会在此地?又为何能看到过去的事情?来到这里之前,他在干什么?
脑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猛然想起……此前他正在蓬莱岛,他和同伴对付幻生兽陷入僵局……还有风中孤立的华甄以及那一张飞扬的带血丝帕……他看到幻生兽睁开了第三只眼,红色的眼如漩涡令看到的人无法逃脱,于是在最后一刻他蒙住了华甄的眼睛……
眼中重新恢复一片清明,凌琛看着眼前几乎以假乱真的景象,心下已一片了然——他在幻生兽制造出的幻象里。
可这一切跟他并无关联,不是他的心魔……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浮笙剑,若有所思。
眼下顾不上他为何会掉入与他不相关的幻象中,他思忖着,若是浮笙剑的心魔,该何解?若是灵族人的心魔,又该何解?……应是灵族人的心魔,若为浮笙剑,则还应该向他展示关于“他”,即那位上神的过往,可他看到的皆为灵族的隐秘。
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凌琛一偏头,刚被他“杀死”的应邪又出现在他面前,应邪突然冲到他面前一掌击在他心口,他闪躲不及,被打出几丈远,滚至雪堆里。
心口的刺青又开始作痛,连带着之前破水光云镜时受的伤和刚才应邪打的一掌一并发作起来,他吐出一大口血,竟艰难到无法起身。
幻象为假的,浮笙剑却是真的,他也是真的,受的伤也是真的。若在此被应邪所杀,便真的会死于幻境之中。
不远处应邪缓缓走过来,凌琛紧盯着他捂住胸口,无法抑制自体内传出的痛处,像是有什么再也抑制不住爆发出来,全身都蔓延着撕裂般的痛。他咬牙缓缓站起来,在应邪再次攻击时勉力还击,这次虽未如刚才那般,却依然十分被动。
应邪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嘴角一直噙着轻蔑的笑,并且身手根本不是常人可敌,时实时虚,变幻莫测,有时凌琛明明看见他在面前,一剑刺过去却只划破了湮灭的幻影,而身后黑影一闪,他在后面给他重重一击……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凌琛再次从地上站起来。
应邪不屑道:“无用的挣扎……你就算再次站起来也毫无意义…你本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二十年前就死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一个靠着浮笙剑苟且偷生的亡灵!”
凌琛极力忍住不适,却道:“二十年前……云嚴是死了,现在,我是凌琛。”
应邪嗤笑一声,“呵…有何分别?”他步步逼近,“不仅是你,你们云氏也是末路穷途,甚至整个锦国都在自取灭亡的路上。”周围应景的浮现出人间的场景,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他接着道,“你自以为的救赎不过是徒劳,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吗?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闻言凌琛难得一怔愣,见状应邪笑意更深。
凌琛沉默良久,忽而一笑。“我原以为此情此景与我并不相关,却不想还是我的心魔。”他抬头直视他:“你不是应邪,你是‘我’。”
说着,周围的景象也一块块崩塌,白色的雪景褪去,只余一片无尽的黑。
闻言“应邪”脸上的表情一僵,变得有些扭曲,他的攻势变得有些狂躁起来,道:“那又怎样!你注定死于自己的心魔,你的同伴也被你连累,你把多少人牵扯进来?他们冒的险、受的伤,哪个不是因为你!?另一个掉入幻象中的人也将魂飞魄散,还有你的父王,根本就是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