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宫变上
米柱立即清醒,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孔德兴道:“中官令锦衣官传十三位大臣连夜入宫,分别是:方从哲、刘一璟、韩爌、张维贤、周嘉谟、李汝华、孙如游、黄嘉善、黄克缵、张问达、范济世、顾慥、杨涟。”
米柱立刻意识到,这一刻最终还是来了,泰昌帝油尽灯枯,自知无幸理,在回光返照的那一刻,他连夜召重要大臣进京,钦命辅政,这是交待后事了,米柱惊出一身冷汗,大变将生,大乱将起呀!
米柱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沉吟片刻,他大声道:“请洪承寿、徐光启、李逢春三位大人过府议事,快马。”
孔德兴立即安排人去做。
米柱跑去灶间烧水,准备烧水泡茶,这个米夫人薛氏披衣而起,问道:“维新来厨房何事?”这时代的读书人,讲究的是君子远离庖厨。
米柱道:“有几位大人要来,烧水泡茶。”
米夫人薛氏道:“你从来没进过厨房,那里会生火?让娘来吧!”米夫人薛氏手脚麻利的接手,很快生起了火,在炉子上烧水,她问道:“深夜约几位大人过府,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米柱道:“宫里只怕是出大事了,皇上连夜召十三位大臣入宫,恐是有大事发生。”
米夫人薛氏道:“有什么大事,不可以明天再说?”
米柱道:“在早朝之前,我们詹事府的意见必须一致。”
洪承寿、徐光启、李逢春很快就到,米柱捧上热茶,介绍了情况。
这个洪承寿道:“这皇上的情况居然恶劣至此。”
米柱叹道:“恐怕是不行了,否则绝对不可能连夜召重臣入宫,有什么事不可以在早朝时说。”
现在距早朝还有一个半时辰,三个小时,这个泰昌帝在病后就不再上朝,但这个文武百官,有资格上朝的,还是准时到午门报到,有朝上朝,无朝则是往各部当值办公。
现在连一个半时辰都等不了,这真是形势危急之极了。
洪承寿沉吟道:“也可能是其它的事,比如辽东,这建奴正集结兵力,准备进攻辽阳……。”他闭嘴了,这军情是紧急,但还是可以等两三个时辰的。
李逢春叹道:“自皇上万寿节不过,本官就有种不祥的遇感,叹!皇上命运多桀,他是可以成为有为之君的。”
米柱道:“我们可以做一个预演,假设皇帝驾崩,我们的应对策略?”
李翰林道:“维新此言,大逆不道。”
米柱道:“只是一个假设,我们应该不惜一切代价,让太子登基,如此便大事可定。”
他们由于手上缺乏准确的信息,这是不敢大张旗鼓的搞,这事很危险,稍有越线就是谋反,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他们也只是私下的商量,做一些表面的工作。
天刚亮,他们便飞奔午门,等这守卫交班,正式的打开午门之时,他们第一个进宫,飞奔这乾清宫。
天才刚刚亮,皇城是沐浴在一片晨雾之中,灯笼和蜡烛还没有撒下,昏黄的灯下,竟是有一种苍凉冷肃之意,空气清新,还有一凉意,这才八月,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的时侯,居然给人一种秋天的肃杀。
他们赶至乾清宫宫门,这宫门紧锁,米柱大声道:“当值的李将军何在,下官米柱等要求见太子殿下。”
李将军是乾清宫的四大守卫将领之一,向皇上负责,值夜班,与米柱有点头之交。
李将军走上宫墙城头,说道:“卢公公有令,非他本人同意,乾清宫禁止任何人出入。
米柱等顿时觉得大事不妙,米柱道:“劳烦将军代为向太子殿下通传一句,说米柱求见。”
李将军拱了拱手,说道:“好!米大人请稍等。”
米柱他们松了一口气,见到了太子,一切就好说。
谁知过了一会儿,这李将军回来说道:“太子昨晚伺侯皇上很晚才睡下,还没有起床,李进忠公公说了,尔等午后再来吧!”
米柱顿时觉得不妙,朱由校从来没有拒绝过他的求见,特别是这风头火势的时刻,米柱和洪承寿交换了一个眼色,他们己可以确定,宫里出大事了。
米柱强笑道:“也罢!下官想求见李进忠公公,他是我姥爷,我想请他吃饭。”
李将军道:“你这人有完没完,好生无趣?”
徐光启灵机一动,说道:“都己到开宫门时间,这里还大门紧锁,谁给你的权利,封锁宫门?”
李将军不卑不亢的道:“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徐光启道:“奉谁的命令?谁人可以下令封锁乾清宫?”
“何事喧哗?”一个驼背的头发在白的老太监出现在城头,说道:“尔等聚集在此喧哗,所为何事?”正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卢受,内廷一号人物。
这是一个能人,万历时就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现在新皇登基,他依然坐在这位置,可见他是多么受泰昌皇帝的信任。
米柱道:“下官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求见太子殿下。”
卢受冷冷道:“太子殿下现在有要事在身,没空接见尔等,诸位在金銮殿等着吧,待会宫里自有交待。”
米柱冷冷道:“敢问公公,发生了何事?太子可是约了下官,今早一早觐见?”
这卢受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之首,品级不高,但地位却是与首辅对等的,米柱一个小字辈如此咄咄逼人,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大怒,但今时今日,他忍了,说道:“内阁大臣,六部诸公皆在宫内,共商国事,尔等且在这个金銮殿上等着吧?”
米柱道:“让下官见太子一面,立刻走人。”
卢受不耐烦的道:“你以为你是谁?太子是你说见就见的?再不退下,小心廷杖。”
米柱道:“皇上现在如何?”
卢受一怔,说道:“小小一个校书郎,竞然对咱家大呼小叫,詹事府的人如此目无尊上?”说完,拂袖而去。
米柱说道:“坏菜了!宫里出大事了。”
洪承寿道:“卢公公首鼠两端,有鬼呀!”
徐光启脸有忧色,说道:“我们应该怎么办?”
洪承寿道:“当务之急,这是确定皇上的状况?然后是找到太子。”
现在真是危急的时刻,为什么这么说?就假设这皇帝真的驾崩了,太子登基,他们也必须呆在太子身边,这才有拥立之功。
现在太子势孤,这时在身边,才是肱股之臣,等他当上了皇帝,他们这些旧臣,就会飞黄腾达。
如果此时被排除在外,以后也就没有他们什么事了。
皇帝在位,他们任何越轨的行为都会被视为谋反,但如果是皇帝不在了,他们为太子奋力一博,做事越多,这就越显忠心。
米柱道:“下官与太子约定有紧急的联系方式,一旦太子有事,他将会传讯于御马监家父处。”
徐光启道:“为什么是御马监?而不是詹事府?”
米柱道:“如果国祚有变,有心人重点关注的将是詹事府,御马监可生奇兵之效。”他沉声道:“洪大人赶去御马监与家父汇合,而下官则和徐大人,李大人赶回詹事府,以掩人耳目,安定敌人之心。”
众人尽皆称善,便依计行事。
朱由校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李进忠叫醒,他说道:“太子殿下!太事不妙,皇上夜里惊醒,吐血不止,急诏太子和五王子(朱由检)进见,同时派出锦衣卫,紧急召见顾命大臣。”
朱由校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穿衣穿鞋,往泰昌帝寝宫飞奔而去。
当他刚进入寝宫,看见面色如蜡、气若游丝的泰昌帝,他伤心惊恐得放声大哭:“父皇呀!”
泰昌帝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说道:“我儿长大成人耳,父皇为保太子之位,实在是冷落了你们,有负于你们,皇儿异日登基,应该远离女色,勤政爱民,做一个有为之君。”
朱由校哭道:“儿臣不想当皇帝,只要父皇好过来。”
泰昌帝叹道:“朕一生紧慎小心,谁知还是走错,一步错,步步错,朕现在是油尽灯枯,时日无多,皇儿要坚强起来,接过这权柄,做一个有为之君,朝事不决,可问阁臣,内事不决,可问王安,切记要亲贤臣,远小人,勿让朝中一党独大,勿让内帑空虚,内帑不在,皇权不再,厂卫乃是家臣,可一言升、一言贬,可堪重用,朕后宫妻妾尚未来得及册封,可依旧例拟定名分。汝五弟可封信王,切记兄弟相亲相爱。”
泰昌帝朱常洛自幼不得其父喜爱,13岁才出阁读书,又长期辍读,经历坎坷。即位前的几十年中,他孤僻、压抑,遂沉湎酒色,恣情纵欲,这无疑影响到他的身体健康状况,谁知会这么虚弱,竞然会过到一病不起的地步。
朱由校哭道:“儿臣遵旨。父皇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泰昌帝叹道:“朕知汝与李妃有恨,全是父过,看在朕和八公主的面上,封她为皇贵妃,让她颐养天年吧?”
朱由校哭道:“儿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