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巴奴日怎样购买赦罪;怎样使老年女人出嫁和他在巴黎的诉讼
有一天,我看见巴奴日面带羞愧,沉默寡言,我想一定是没有钱花了,我问他道:
“巴奴日,我从你脸上看出来你有病,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你的钱袋漏了;不过,你不要担心:我还有六枚小钱,爹娘都没看见,你几时要几时有,好像杨梅疮同样现成。”
他听了,马上跟我说:
“钱算得了什么!有一天我只会多得没处用;因为我有一块点金石,能把别人钱袋里的钱给我吸过来,就像吸铁石吸铁一样。”接着他又问我:“你要去购买赦罪么?”
我回答他说:“说老实话,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不乱赦人的罪;我不知道死后是不是一样。好,我们去吧,看在天主份上,不多不少,送他一个小钱。”
“那么,”他说道,“你先借给我一个,我给你利息。”
“不,不,”我回答说,“我送给你好了。”
“Grates vobis,Dominos,”他说道。
于是,我们去了,先到圣日尔瓦教堂,我只在头一个献钱的地方换得了赦罪,因为对于这类事,有一点我就满足了,然后,我念了一些短经和圣勃利瑞德祷文。但是,巴奴日却到每一个献钱的地方去买赦罪,对每一个售卖赦罪的教士,他都给钱布施。
从那里,我们走到圣母院、圣约翰、圣安东尼,还有其他出卖赦罪的教堂,我们都去过了。我自己够了,不再要赦罪了;但是他,在每一个献钱的地方,他都要去吻圣髑,上布施。简单说吧,我们回来以后,他领我到宫堡酒家去吃酒,并且还让我看他有十几个口袋,个个都装满了钱。我一看见,赶紧画十字,说道:
“这样短的时间,你在哪里弄到这么多钱?”
他回答我说是从赦罪盘里偷拿的,他说道:
“因为,给他们头一个钱的时候,我放得非常巧妙,使他们看见好像是一大块银币;可是,我一只手又拿回来十二块,足有十二个‘里亚尔’,或者‘双里亚尔’,另外一只手也拿回来四五十块,这样,凡是我到过的教堂,都偷过了。”
“但是,”我说道,“你这样做,是一种和毒蛇一样的堕落行为,你简直是小偷,是亵渎神圣的人。”
“是的,对,”他说道,“不过这是你的看法;至于我,却不是这样想;因为我认为这是负责布施的教士拿圣髑让我吻的时候送给我的,他们念着:Centuplum accipies,就等于说叫我给一个,收回一百个;accipies是照希伯来人的用法,拿将来式代替命令式,好像经典里的词句一样:Diliges Dominum和 dilige。所以那个售卖赦罪的人跟我说:Centuplum accipies,我认为他是说:Centuplum accipe;吉美大师、阿本·埃兹拉大师和所有的马索莱也都是这样说的,甚至连巴尔脱鲁斯也算在内。还有呢,教皇西克斯图斯因为患下疳瘤非常痛苦,他以为要瘸一辈子了,我把他治好了,他从他自己的财产和教会的财产里,送给我一千五百‘利佛’的年金,于是我在教会的钱财就可以自己动手支取,因为这是最妙的办法。
“啊,我的朋友,”他说道,“要是你知道我在十字军上发了多大的财,你会惊奇的。我赚过六千多‘弗罗林’。”
“那么些金币都跑到哪里去了呢?”我说道,“你现在连一个小钱也没有。”
“从哪儿来仍旧到哪儿去,只是换一换主人罢了。
“我用了三千多给上了年纪、嘴里连牙齿都掉光的老太婆作陪嫁,她们可不是年轻的少女,因为找丈夫的少女不会没有,只会太多。对于上年纪的女人,我是这样想:‘这些女人年轻时舒服过了,她们什么把戏都玩过,跟谁都来,一直玩到没有人要了才拉倒。天主在上,在她们死以前,再刺激刺激她们,叫她们动一动也好啊!’于是,我给这个一百‘弗罗林’,给那个一百二十,给另外一个三百,完全按照她们长得丑陋、讨厌和使人恶心的程度给她们,因为越是丑恶讨厌,越需要多给一些,不然连魔鬼也不肯要她们。我接着便去找一个扛活儿的棒小伙子,我要亲自办这件婚姻大事,可是在未让他看见老太婆之前,我先拿几块‘埃巨’给他看,告诉他说:‘朋友,如果你肯好好地干一下,这些钱便都是你的。’那些家伙一听,就像老骡子似的吼吼地叫起来。我关照给他们准备好东西吃,给他们好酒喝,还要了大量的糖果,把老太婆一个个全都刺激了起来。最后,他们一本正经地干完了他们的事;除了特别难看,或者实在看不上眼的老太婆,我才事先在她们脸上先扣上一个布袋。
“还有呢,我在打官司上也用掉很多钱。”
“你能打什么官司呢?”我说道,“你既没有土地,也没有房子。”
他说道:“朋友,本城的小姐们大概是受了地狱里魔鬼的挑拨,创造了一种非常严密的领子,或者说围脖,把她们的胸部盖得一丝不露,简直没法从下面伸进手去,因为开缝留在后面,所以前面没有开口,这使得可怜的情人们、追求者、爱看女人的人,感到十分不满意。有一个星期二,我向法院递了一张状子,控诉那些小姐们,说明我所坚持的理由,并且声称如果法院不马上处理,我为了同样的缘故就要把我裤子上的裆开在后面。小姐们听了联合起来,声明理由,委托代理人为她们辩护。但是我坚决上诉,最后总算法院下了判决,指令以后不许带这么高的围脖,除非前面留一个开口。为此,我却花了不少钱。
“还有一次,我甚至跟‘飞飞师傅’和他的执事们打了一场又脏又臭的官司。我要求他们晚上不再偷偷地念《布萨尔的大桶》,《箴言集》第四册,我要他们白天念,而且到草市大街的学校里当着神学大师们去念。这件事,因为执达吏传达得有错误,我又被判罚付诉讼费。
“此外,还有一次,我在法院递了一张状子,控诉那些院长、法官和其他人的骡子,我要求他们把骡子留在法院的院子里,让它们在不耐烦地等待的时候,由法官的老婆给骡子戴上个美丽的围嘴垫,不让它们的口沫弄脏路面,这样,法院里打杂的人便可以尽兴地在路上掷骰子,或者玩‘我背叛天主’,不至于再弄脏裤腿了。这件事,我得到了满意的判决;可是我又花了不少钱。
“所以,你加起来算算,单单我每天请法院执事们吃饭的钱就有多少。”
“为的是什么呢?”我问道。
“朋友,”他说道,“我看你在世界上简直就不会找乐子,我却比国王还会玩。如果你肯和我联合起来,我们连鬼做的事也做得出。”
“不,不,”我说道,“冲着圣阿多拉斯说话!当心你会给吊死。”
“你呢,”他说道,“最后也是要埋掉的;那么,哪一样更舒服呢,是吊在半空里呢,还是埋在土里呢?啊,真笨!但是把话说回来,当法院的执事们大吃大喝的时候,我替他们看守骡子,顺便把骑牲口先迈腿的那一面的脚镫割断,让它只连着一根线。等那脑满肠肥、神气活现的法官,或是别人,抬腿来骑牲口的时候,他就一下子在大庭广众之中,像猪猡似的摔在地上,让人笑得比拾到一百法郎还要厉害。我呢,我笑得更厉害,因为,他们回到家以后,一定会叫人把执事先生像打青麦子似的饱打一顿。因此,我请他们吃喝并不后悔。”
总而言之(像以上所说的),他有六十三种弄钱的法子,可是又有两百一十四种花钱的门路,填补鼻子底下那个东西的费用还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