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学论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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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敦煌石室

甲 石室形制


敦煌石室至少應指四個地方:一爲莫高窟,二爲西千佛崖,三爲榆林窟,四爲水峽口。這四處都有石窟,而且從造型藝術史上來看,四處百分之百的是一個系統。在講中國藝術史方面,這四處必然要放在一起説。不過除莫高窟外,其他三窟,洞既小而内容自然也少。而且藏經是敦煌學所以名震的最大原因。經的發現,是在莫高,而不在其他。所以其他三處的重要性,因量因質,都差一些。

莫高窟又名千佛洞。其實千佛洞一名,不甚切當。因爲“千佛洞”是一切刻有佛像的崖洞的通名。山西大同的雲岡、洛陽龍門,乃至通江、三台、川陝道中的好幾處地方,新疆的吐魯番、善鄯和甘肅天水的麥積山,都有“千佛洞”之名;即以敦煌一地而論,敦煌縣西有西千佛洞,安西縣南百二十里瓜州古道旁有千佛洞都是。但此名自斯坦因氏用以名其書——全部收的是敦煌石室的藝術品——後,千佛洞之名,爲敦煌東南的千佛洞所專了!至於莫高窟一名,是因其地原爲莫高鄉而得名,而且是唐人舊名,依照實情來説,所有全部敦煌學,都衹是以莫高窟爲主的文物之學,所以莫高窟一名,是很合實際的。〔四〕但此名衹是國内幾個學人使用,不很普遍。

莫高窟在敦煌縣城(此城是雍正時建,較舊址爲西。詳後)東南四十五里的鳴沙山下。出敦煌南城而東南,爲一平緩坡地,東南與三危山相接,西與鳴沙相接,到石室所在地,已徙迤成爲高地(窟前平地較敦煌城高出二百公尺)。大泉自此兩山間流出。溝水西側,距地自一丈至二十餘丈矗立的崖面,正是數以百計的石室平列着,佔了這個崖面約一千六百公尺。這崖面可分爲南北兩區,南區總長約一千公尺,現存四百六十九洞,這就是舉世聞名的藝術寳庫。北區洞形低小,久已荒廢(一九四八至一九五三年,敦煌文物研究所在此區發現晚唐至五代石窟五個)。

石室的對面是三危山,呈赭紅色,與窟前的緑柳隔河相映,景色清幽,然而窟頂上則是一片平沙,平鋪數十里,南與鳴沙山相接,與崖色景象迥然不同。

石室開鑿在玉門系礫巖(亦名第四紀巖層)上,是大小不同的卵石與沙土混合物,硬度極不一致。洞外久經風沙侵蝕,質地鬆脆,祝指成洞。而堅硬部分,則有如水泥三合土。

巖層中多夾完全鬆散的沙層,其風蝕剥落劇烈之處,就使得它上一層較堅巖石懸空伸出,逐漸斷裂崩落。這正是敦煌石室與中原石窟如雲岡、龍門等有顯著區分之所在。這是窟内造像用泥塑,崖面用壁畫,而不用一般的雕刻方法之故。而崖椽走廊用木構,與中原之就巖石造成者不同,也因於此。使此地所留下的藝術品,有其最爲特殊的創作方法,也因於此。而其因風沙磨蝕,至於剥落崩墜,及沙没水蝕等災難至重,也因於此。

風沙是敦煌最壞的一件地理環境。石室的西南面已全被風沙磨損,即其佳證。風沙起時,沿地面平飛,自鳴沙山吹來的流沙,即沿巖頂斜坡下落如雨,所有露天的壁畫與巖面的大壁畫,都被磨蝕褪色,模糊不清;塑像磨蝕的幾乎成爲初塑泥胚,是敦煌藝術嚴重損失之一因。不僅如此,崖壁上久經冲洗,造成很多沙口,漸成裂溝,久成危巖。冲沙下落,則湮没洞窟或且倒坍,而毁損窟洞。再加以大泉的浸蝕,經常有的地震等自然现象,使毁壞石室的最大危險,每天都存在着。

石室外表的情形是這樣的,從崖底到崖頂數十尺高的巖面上,都分佈滿大大小小的石洞。巖脚的洞,黑暗而小,而且全無壁畫。斯坦因説像上古隱士居於遼遠的底拜斯(Thebais)的洞穴一般,大部分是僧人居住的地方。

再向上去,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石窟,高低錯落有致,像蜂房一般,一層層上去,直至崖頂,縱向配置,由一二層至四五層不等,連成密行,約在一千公尺以上的寬度。目前所能編號的,共有四百六十餘洞(此指有藝術品的南區而言。北區未計)〔五〕。這就是中國藝術文化寶典之所在。

這是一般的情形。但其中有兩個洞是從巖底直通到巖頂,因爲中有大佛兩座,高近九十呎左右,爲使這些大佛像有適當的空間起見,於是依巖鑿了一些房屋,層疊而上,每一間都有通路和通光的處所,這是兩個特殊的洞。

這些石窟的前面,原來依石鑿成長方形穹門,由這個穹門進到洞内,要經過一道高而較寬的過道。通光同通氣也靠這一通道。

這些穹門,要是外内牆有倒塌,石室便全部暴露出來。

有許多處所,在穹門外加修木廊,作爲上下左右各窟間的交通露梯。露梯是經常在損壞的,有的也隨時修復,有的不能修復,則不能通行。到清末王道士(見後)便把窟與窟之間鑿通,作爲通道,不知損了幾多藝術品!

所有窟的外形,大致都是如此,無甚差别。不過因爲開鑿時代的先後及所在地段,亦各有不同。大致魏窟開鑿最早,由現在所存的二十六個魏窟來説,從平面看正好分佈在現在南部巖面的中心;從立面看,這些洞絶大多數在第三層,佔據地約二百公尺。各窟之間相距都不遠。後代常在兩洞間又鑿新洞的情形是有的。隋窟的分佈,大概是以第二、三兩層爲主。在第三層的,是從魏窟向北發展,佔地約二百公尺。在第二層的則從魏窟的南北兩端發展,亦約二百公尺。要而言之,是以魏窟群爲中心,從魏窟的北端及下層爲主要發展方向。但在魏窟南端,也開鑿兩個。再向南百二十公尺處,在初唐窟之間,也有兩個隋窟。

這些洞窟大部分都有前室。現在魏、隋兩時各窟前室,已全崩坍,主室多暴露於外,也部分受損。與第二層盛唐各窟相較,則唐窟完整者多。這是説明魏、隋各窟巖面曾有過劇烈的崩坍。

唐代各窟,是續繼隋代向南北兩端發展,並發展向下到第一層,佔地約三百公尺的巖面,南段發展約有四百公尺的巖面。此爲唐窟中心。唐末又在高處一層發展,乃至南北兩端的極處發展。大概到唐時,這一巖面的發展,已達到現今的長度。而晚唐諸窟,且有改隋或中唐以前諸窟而成者。這已説明開鑿已到飽和點了!

又盛唐各窟之間,是由前室穿通作爲相連繫的走道的。五代時這些前室,又都崩坍。到宋人才加上木椽走廊,各窟相通,這又使石室外表有了新的改觀。

唐代以後所有巖面,已無空隙。故宋代的石窟,是改造舊窟,或就新崩巖面開鑿,故其位置多散在各時代洞窟之間。僅北端約二十公尺的巖面,爲宋時所增延,其特點是規模加大,洞窟加深(加深甬道,使洞窟深入巖内)。

宋代的洞窟,雖然無地可容,但據近年的調查,宋代對石窟確有許多修繕工程。大約是改造窟門、修建窟椽與走廊,繪作大的壁畫。

上面已提到的宋人修建的木椽走廊,據推測大概是唐末、五代千佛洞外表受到極大破壞,宋代建造木窟檐棧道以連繫各殘損洞窟——五代末曹元忠已有修建,至子延禄新建益多。——現在這些木椽棧道的痕跡,還斑斑可考,大約中型窟,每窟有檐三間及四個梁孔,有些僅有梁孔而無椽孔,可以由此推測棧道的痕跡。

宋代的第二件修繕,是在巖面繪制大規模壁畫,以統一外觀,其畫的内容,自成一格,由巖面所遺留的整列的梁孔與壁畫之能相互適應,及各窟口所作以黑、白、緑三色爲主的畫面,與一切宋窟畫面是一致的。

宋以後所增建的石窟,據現代的研究,爲數甚少,總計自西夏至民國初,不過十八個——其中半數是曹氏一家,及其親族臣工們所開,——其中有三個增開於巖面北端,一個增開於巖面南端,全部增加,所佔巖面不過二十公尺,其餘十四窟,都雜夾在各時代窟之間。

各窟與窟之間的通道,是用木構走廊,大概在唐已開始,而走廊有蓋,恐是宋以後的情勢,現在這些檐廊殘毁者多,其存於今者頗有築建藝術的價值,當在後去詳談。

至於各窟的内形,普通是這樣的:由過道進去是單單一座矩形的廳堂,普通幾成方形,鎚鑿堅巖而成,上面有一座圓錐形的屋頂,建築學上則稱作“人字坡”。其他變化,視魏、隋、唐、宋而有差别,當在下面去説。

廳堂内部平常是一座矩形的平台,飾以繪彩的塑像。平台中央普通安一尊大的趺坐佛像,兩旁隨侍幾群菩薩。菩薩的數目,各有不同,而常兩方相互對稱。

再就一般情形而論,我國各地所見的佛窟内部裝飾,每因地域而略有不同,然仍以時代劃分爲最嚴密。即如敦煌,魏、唐二代石窟的格式與布置,各有其不可相混的定型(此在各地亦有同一之趨向)。故造型藝術,足以充分代表各該時代之文化精神。以敦煌諸魏、唐窟而論,可分爲大中小三型。兹以圖樣説明其格式:

附各洞約略面積

一、大型洞寬八·三〇公尺 長九·三〇公尺 高五·〇〇公尺

二、中型洞寬四·〇〇公尺 長四·二〇公尺 高三·〇〇公尺

三、小型洞寬三·〇〇公尺 長三·〇〇公尺 高一·四〇公尺

這些各時代區分的敍述,稍覺粗略,但對普通常識説是够用。

(各時代的洞窟的區分,一九五一年的勘察報告比這詳細,但較近專門,我們把它附在卷後,以供參考〔六〕)。(附圖3-1窟底平面圖)

所有這些大小石室的牆上、屋頂、過道,都有古畫,全是佛教性質的東西。此外還有聯合很精緻的花卉圖案,作爲大廳堂藻井的裝飾。而大壁畫的四邊,也綴以花卉圖案。

壁畫下方護牆版上,常作供養人的畫像,有時也畫作僧尼像。

其細部的差别,如藻井花紋、佛龕深淺、形制、龕楣紋飾、背光種類、甬道形情、佛像配列、壁畫、天花板大概、色澤種類等,各時代亦頗有不同。這稍涉專門,此處不詳説了〔七〕

以上就莫高窟而言。至於西千佛、榆林、水峽口三處,因爲窟少而且崩毁幾盡,現在總總介紹如下,以後不再説了。

一、西千佛洞 在敦煌城西南七十五里,南湖西五里戈壁中。黨河從南山來向北行,過巖下而入於敦煌,分南北兩壁,翼然峙立,高約二十餘丈,寬約百丈。河北壁即西千佛洞佛窟,綿亘約三里許。絶壁臨流,窟已崩毁幾盡,遺跡猶有宋、元舊風。崖下有土屋。又南湖店下臨黨河處,亦有三窟,從壁畫上看來,建造之始,不在北魏之後。又其所佔地位近三里,則原有窟數,當不下莫高窟,惜多崩毁,僅得十九窟了。依張大千氏説,屬西千佛者,起一號至十六號;南湖店則十七至十九三號。計魏窟有第一、四、五、六、八、十、十二、十九窟八個,隋窟有第七、九窟二個,唐窟有第三、十四、十五三個,五代窟第十六一個,西夏窟第二一個,宋窟第十三、十七二個。其他兩窟已毁。

圖3-1 窟底平面圖

關於榆林諸窟的藝術材料,外間可見者少,向達氏言之最具體而有致:窟中央有中心座,座四面鑿龕,中塑佛像。四壁多繪賢劫千佛及佛趺坐説法像,亦有繪佛涅槃像者。中心座及四壁佛像下繪金剛力士像,與莫高窟諸魏洞同。莫高窟諸魏窟四壁及藻井於賢劫千佛像外,間繪佛本生故事,而西千佛的則此類作品甚少,衹第九窟窟内南壁西段繪《睒子經》故事,東段繪牢度叉鬬聖,此則又爲莫高諸窟所未有者。諸窟供養人像,男子着袴褶,女子窄袖長裙,與莫高諸魏窟同。塑像多犍陀羅式,畫法較之莫高窟諸魏窟更爲真率簡樸。第五窟中心座桌面座下有發願文一篇,可辨識者尚七十餘字,蓋佛弟子曇藏爲其亡祖父母及父母造像之發願文也。文上又遭爲時稍後之人塗抹,上一層不甚可辨。文末比丘尼惠密(? )供養佛時及亡母田青苟供養佛時二行可識。蓋北魏真書之極精者。第六窟窟内南壁西段有朱書“如意元”六字題記。“日”字下爲人以刀子截去。案,巴黎藏有一殘《沙州圖經》卷首有云:

右在縣東六十里,耆舊圖云,漢(中缺)佛龕百姓漸更修營,……

此一殘卷所誌爲壽昌縣。壽昌東六十里純是戈壁,僅西千佛洞可興修佛龕。友人夏作銘先生因云:此所記即千佛洞。其言是也。就此殘篇測之,縱不能早於莫高窟,當亦與之相先後也。其未能攀登諸窟,據張君大千云:一窟有于闐公主供養像題記,已漫漶。蓋又是五代或宋初之所興修矣。西千佛洞合南湖店下三窟,張大千編爲十九號,有壁畫者衹十八窟。以前疑不止此數,至今西千佛洞二號窟以西崩塌諸窟痕跡尚歷歷可見,遥想古代自西千佛洞至南湖店沿黨河北岸(或竟沿河南北兩岸),當俱有石窟,迤邐高下,如蜂房,如鴿舍,其莊嚴華麗,或者視莫高窟竟有過之。衹以地當黨河轉向處,水流迅急,直趨北岸,水囓崖根,深入尋丈,危崖虚懸,崩塌自易。重以窟上即是戈壁,漫無遮攔,巖層雖與莫高窟同屬玉門系,而所含石礫,遠較莫高窟爲粗,大者如盆如盌,小而如拳如卵,更易崩裂。故自千佛洞至南湖店,沿黨河北岸,爲風剥蝕,崖壁裂成深溝,形同Canyon,此亦爲石窟毁壞崩塌之一重大原因。是以就自然毁壞言之,西千佛洞之危險程度,蓋遠過於莫高窟也。


二、榆林窟 在西千佛、水峽口及此三處中,所存石窟以此爲最多,而精品亦最多。此地舊名萬佛峽,在敦煌縣東,在安西城的西南一百四十里,在三危山之麓,實當踏實河兩岸,規模並不甚大,開建始於何時,亦不可考。現存最古的,止於初唐。有人説始於北涼沮渠蒙遜,怕不可靠。現存東西兩壁,共四十窟,有壁畫者二十九窟,張大千氏編爲東壁二十號。上下兩層,下層自北至南爲一至五號;上一層自南至北爲六至二十號。西壁九窟的形制,與莫高窟略有不同,每窟分裏外各一,中有丁字形甬道,與他窟可通,長者至十五公尺。這二十九洞,以五代曹氏父祖兄弟所建爲最多,而且有精品,如第十七窟是盛唐畫之最精者,第一窟是西夏諸畫之最精者,第二十五、二十六窟是曹氏創建中之最精者,爲研究莫高各窟最好的比較材料。計唐窟第四、九、十四、十六、十七、十九等六個,西夏諸窟爲第一、二、三、五、二十等五個,宋窟第六、七、八、十一、十三、十五、十八、二一、二二、二五、二七、二八、二九等十三個,五代窟第十、十二、二三、二四、二六等五個,共二十九個。

三、水峽口 在榆林窟東,即斯坦因所謂之小千佛洞,土人名曰下洞。綿延數里之長。不過現在多已崩毁,所剩僅北壁一窟,南壁五窟。窟的形制與榆林亦相似,也是裏外兩窟,中通甬道。其開建時期據有經驗的人説,亦爲魏、隋間物。不過現在全部衹存有宋人的壁畫了。其中第一窟爲宋畫中之最精品。


乙 石室建築史


從歷史來認識石室興廢,是研究中必不可少的一個課題。

石室的開鑿時代,一般都根據在石室所發見的文獻,定爲苻秦建元二年(晉廢帝太和元年)即西曆三六六年,其實從石室發現的其他文獻中,還可以上推到東晉穆帝永和九年,即西曆三五三年〔八〕,到現在已是一千六百多年之前了。是敦煌石室的開鑿,早於雲岡者近百年,早於龍門者近二百年。

此後隨時都有開鑿的新洞,譬如元大榮(見唐李懷讓《重修莫高窟記》〔題名爲《大周李君□佛之碑》八字,在鳴沙山〕有云:“有刺史建平公東陽王。”即大榮也)的大修,及魏大統四年、五年的新建。到武后臨朝的聖曆元年戊戌(公曆六九八)年李懷讓重修時,已歷三百餘年(原作四百餘年。按,建元至聖曆僅三百四十五年,不得言四百餘年,今正),“計窟室一千餘窟”,可見此地佛事之盛。此後則樂廷瓌在天寶中的新修,李太賓修建過當家窟、佛菩薩(塑涅槃像一鋪,如意輪菩薩、不空羂索菩薩各一鋪,畫報恩寺天請問普賢菩薩、文殊師利菩薩、東方藥師、西方净土、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彌勒上生下生、如意輪、不空羂索等變各一鋪,賢劫千佛一千軀等,見《大唐隴西李府君修功德碑》一文)。昭宗乾寧元年張義潮一家曾、祖、父三世,及義潮女,有重修增修,釋洪的重修,索勳的新修,五代曹議金、元德、元忠父子及孫延禄等大規模的新建,都是文獻上斑斑可考的。或係新建,或就舊窟更新,時移世變,兵燹相仍,崩毁至多。宋避西夏之亂以後,除曹氏世修而外,别無復新建(詳余《莫高窟年表》)。直到元人統一中國後,又有新建(如至正十一年速來蠻西寧王之重修皇慶寺),明代以後,敦煌已非中西交通要道,此郡久廢,石室既無所增,想來也無修補。清人有事於新疆,此路復通,故清代時有修建。近代文獻易知易見,不再詳説。惟清末王道士(元籙)改佛窟爲道洞,改佛像爲道像,又鑿舊巖爲通道,這個新建,破壞的成分爲多。

歷代的修建雖多,然而有的不是新建而是毁損,尤以晚唐以後爲然。因爲晚唐以後,巖面的地位已少,新建的人,往往將舊窟毁壞,敷以石灰,另繪供養人像,或重新立塑像與雕刻,作爲自己的當家窟。宋人用此法毁壞唐洞,元人又用此法毁壞宋洞,是常見的。所以可以把表層元畫剥去,以求宋畫;將宋畫剥去,可得唐、隋畫。這可見歷代毁損之大,不僅王道士之毁佛建道了。

我們這兒的重點,是在説莫高窟。至於榆林、西千佛、水峽口三處,開建年月,更不可考,此處不再多説。不過這三處的時代下限,是止於宋。元、明、清三代都無新剏或翻新,可見其地之久已荒蕪了。

又關於敦煌石室,自開建到封閉的一切史事,文獻上可考的材料極少。我從畫壁的題記,寫經的題記與跋文中,寫成了《莫高窟年表》一書,是可以知道些大概。

全部莫高窟的石窟,是包括了若干大寺。每個寺管若干窟,是可以推知之。(參閲《敦煌簡史》末段。)

關於石窟的詳細記録,有史巖氏的《敦煌石室畫寫題識》一書,主要的雖在録題識,但書前冠一石室全面圖,又有序説一篇,可供了解莫高窟窟室情形大概。近來謝稚柳發表了他的《敦煌藝術敍録》一書,詳記各洞窟的内容,從塑像壁畫到題識都記了,要算比較完全而易得的書。雖其中題識偶有小誤,不難悉心推求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