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恩施玉露3
以她对夏濯那多疑性子的了解,是决无可能在此时与稷亲王统一战线的,何况稷亲王帮夏濯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稷亲王让姜倾城来给姜素迎送毒药,是要给谁下毒?
上辈子这个时候并没有人中毒,唯一出过的一件大事就是……
祖母去世!
电石火花间,姜祸水想起了一直没想起来的事情。
上辈子姜素迎同样与吴奎生订了亲,最后之所以没结成,是因为在成亲之前祖母突然去世了,姜府举丧,姜素迎自愿为祖母守丧,待丧期过后姜素迎说什么也不愿意嫁,而她年纪大了,吴御史一家同样看不上她,姜素迎如了愿,却始终没等到那个人。
祖母的死对当时的她打击很大,姜祸水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她浑浑噩噩,记忆也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后来虽然慢慢走了出来,但她潜意识里仍然希望忘记这件事情。
也正是在那段时间里,夏濯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给了她莫大的安慰,使姜祸水坚定了和他携手的决心。
莫非祖母的死果真不是意外?!
屋内,姜素迎脸色发白,犹豫不决道:“可是下毒……万一被人查出来,我们就完了。”
姜倾城不耐地蹙眉,在姜素迎抬头看她时笑起来,飞快地掩饰下去。
心想被查出来完蛋的只是你姜素迎而已,嘴上说道:“其实这里面的东西本身并不算是毒药,味道清淡不易察觉,接触到空气后三个时辰便会消失,单独饮下并不会有事,只是当与茶混合时便会转化为无药可医的毒药,慢慢地侵蚀她的五脏六腑、肌肤筋骨,就算走在平坦的路上也能把自己跌死,大夫诊治只会以为是老人家身体脆弱,磕磕碰碰便要了命。”
看着她笑意温柔的说着如何谋害自己亲生祖母的性命,风轻云淡地仿佛在谈论明日早膳吃些什么,姜素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然而在屋外偷听的姜祸水却止不住的颤抖,她两手捏成拳,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耳边却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这带着丝丝凉风的夜突然刮起了彻骨凌冽的寒风,冻得她身上的血都要凝固了。
里头姜倾城还在蛊惑着姜素迎,说:“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祖母是中毒而死的,只要你不说,我不说,稷亲王更不会说,谁会知道呢?”
听到“稷亲王”三个字,姜素迎有些动摇,“可是她毕竟是我们的亲祖母啊。”
“亲祖母?”姜倾城声线陡然降温,冷哼一声,“她只是姜祸水的亲祖母而已,我的好姐姐。如果她真是亲祖母,为何眼睁睁看着大姐孤身多年成为别人的笑柄,为何逼着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如此偏心大伯一家,她算什么亲祖母?如果不是因为她,父亲和大伯早就分家了,我们又何必处处低人一头?”
好啊,原来是打着分家的主意。
“别犹豫了,姐姐,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难道你想嫁给吴御史的大儿子吗?”
“我当然不想!只是……”
“今天姜祸水刚刚送了一品新茶给祖母,祖母爱不释手,喝了好几壶,吩咐玉莲明日再泡,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呀,姐姐明日做些点心送去给祖母,说上几句好话,祖母一定会吃的。”
姜祸水越听心越凉,终于在姜素迎最后的一个“好”字中,情绪崩溃了。
原来如此,原来她也是害死祖母的帮凶,如果她不给祖母送茶,祖母就未必会喝茶,如果祖母不喝茶,她们就算有那毒药也没有机会害祖母。
姜祸水再也承受不住,蹲下身来,双臂抱着膝盖把脸埋了进去,无声流着泪,颤抖不止。
至始至终,王晋面色不变,听着屋里两姐妹商量着谋害自己的亲人,仿佛在听唠家常,只是偶尔想起了什么,会嘲讽一笑。
姜倾城得了姜素迎的承诺,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王晋看了眼兀自沉浸于情绪之中的姜祸水,想了想,蹲下来对她说了句“乖乖在原地等我”,也不管她听没听见,起身跟上了姜倾城。
在他离开后,过了一会儿,姜祸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抬起头来。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姜祸水心头冷笑,又止不住为祖母感到悲哀。
她一心一意为她的孙女们考虑,她的孙女们不但不领情,还密谋着害她性命好早日分家。
她对姜素迎这个人了解不多,小时候姜韵宜她们暗地里欺负她,姜素迎并没有亲自参与,只是会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在她的印象中她只是个为爱执着的痴儿罢了,甚至对她抱有一丝同情。
她万万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然能为了一个对她如此无情的男人对疼爱自己多年的祖母下毒!
重活一世,姜祸水一直看作是上天对她的恩赐,给她挽回错误的机会,她努力提升自己的本领,维持家庭的和睦,并不想因在这辈子未发生的事而向谁复仇,可如今摆在眼前的事实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她不愿与人为敌,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如果她永远抱有防守的心态,便如同站在光明面对四周处于黑暗中的敌人,防不胜防。
这一次是运气好,她发现了前世祖母死的蹊跷,可谁能保证下一次还会有这样的好运呢?
她原以为只要自己离夏濯远远的,离南瑟皇室中人远远的,就能避免她和她的家人卷入其中,可如今他们的手已经伸向了她的祖母,那她就不能置身事外了。
既然姜素迎这么想嫁给稷亲王,那她圆了她的心愿又何妨?
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了。
风流成性的稷亲王夏术,可不像外人眼中的那么温柔体贴。
姜祸水撑着膝盖站起来时,双腿发麻,她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能站稳。
姜素迎在姜倾城离开后不久便熄灯了,此时万籁俱寂,远远地有几盏挂在房前的小油灯照明,夏末树上已没了鸣蝉,只闻风吹动时传来的沙沙响动,天边明月皎洁,它不知道这宁静的夜曾发生过怎样阴暗的密谋,谁的心绪又起起伏伏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