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抚古书，我心安宁
陆志华（平乐县图书馆）
平乐县历史上是州府之地，平乐府的管辖范围是平乐县、恭城县、富川县、贺县、荔浦县、昭平县、永安州六县一州。这样的历史，使得我馆成为桂林市少数的有较多古籍的县之一。这些幸运地被保存下来的古籍，成为家乡历史的佐证，也让我有了整理它们的机会。
在桂林从事古籍保护工作的老师来我馆考察古籍之前，我自己已买有安妮宝贝与藏书家韦力合著的《古书之美》。此书是韦力在自家收藏八千余部、七万余册古籍的基础上，对古籍的介绍。书中有部分藏书的书影，还系统地普及了一些古籍知识：古书形态、古书用纸、藏书印、善本等，图文并茂，详尽具体。在真正接触到古籍前，看这本有关古籍的书，使我对古籍有了一点粗浅的印象。
对古籍开始有了兴趣，是桂林馆的老师到我馆考察古籍之后。其中有一位王老师，让我对从事古籍保护工作的人产生了好感。这位王老师，我向他请教问题的时候，主动告诉我他的QQ号，并且热情地告诉我另一位林老师的联系方式，这种主动、诚恳与热忱的态度，在与我平常交往的人中比较少见。那样谦逊温和，朴实诚挚，那种古道热肠，让我不禁想到，是不是浸润在古籍书中久了，连带着人也跟着改变了？王老师的个人魅力，让我对古籍有了某种好奇和向往。
最初，在老师们来我馆进行古籍平台著录之前，我自己曾尝试登录全国古籍平台进行著录。因我从未接受过古籍方面的培训，所以，一点一滴，都得向桂林那位林老师请教。她通过QQ，用文字辅以截图，从最粗浅、最基础的知识开始，做起了我的古籍相关知识的启蒙老师，教授我何为古籍、何为卷册、何为卷首、何为卷端、何为版心、何为书口、如何统计一行的大小字数、何为石印、石印与木刻的区别、石印与铅印的区别等等。她截图了《潜确类书》一书的版心，向我细细讲解：“一般装订都是在卷端这一边的，版心则是我们手翻的一边。你描述的时候就要靠版心了，这里有卷数、页数，也有题名。上面写着卷之一，也就是第一卷，最上面写着‘潜确类书’，是书名，偏下点，‘形气’的上面有个一，那就是页数，一般如果描写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一页，就说：卷一页一a，如果描写背面那一页，就是折过去的我们看不到的那半页，就说：卷一页一b。一般来说，这本书的书名我们是以首卷的卷端来定的。”——这是我在日记里记下的林老师当时教授我的话，我就像一个初学步和刚学写字的孩子，林老师给予了我十二分的细致耐心，现在回头看，自己真是得到了老师相当的厚爱呢。
我自己只做了几本古籍的著录，后来因为有别的工作就停了下来。我馆古籍平台著录的工作，最终是桂林派来的几位老师住在这里，用了一个多星期做完的。他们在这里工作的时候，搬运、摆放、接插电脑、开门、打扫等服务工作都是我。每天，我早到，晚离开，周末也不休息，跟随着他们，排坐在他们身旁，学着做、遇到问题就问。老师们每天来到后，埋首工作，一旦坐下，中途都顾不上停歇一会喝口水。这样孜孜不倦的工作态度，让我很是敬佩，也有了学习的榜样。
几位老师做完我馆所有的古籍著录离开后，接下来古籍书影拍摄的工作由我完成。老师们在书中需要拍摄的地方夹有纸条，我依次拍下来。在摄影灯下，书搁在拍摄架上，用带有横臂的三角架架着相机俯拍。我个子不够高，一旁放一只小椅，就这样踩上踩下的，一种种书拍过。而后来，在所有古书拍过一遍后，因为序跋部分我没有拍到，于是，我再次回头，把所有的古书，从头到尾又翻一遍，补拍了所有序跋部分。
一共一百一十一种、八百四十多册古书，一次又一次，在我手中翻过。每一种书，拍了书影，输入电脑，做好标签登记。古书污损易碎，翻阅它们的确不容易，但这是一个可以让人收益颇多的过程。通过这段工作，我了解了古书经、史、子、集的四部分类；对刻本和石印本有了更形象、更感性的认知；下载繁体字的输入法，学习繁体字输入，对繁体字也越来越熟悉了。
做古籍著录和书影拍摄，前后我大概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时值寒冬，古籍书库里不能烤火，手在这期间长上了冻疮，我也浑然不知。戴着白手套翻这些书，去习惯戴着手套来打字。古书的尘垢，黑了手套、脏了电脑键盘，桌面、地上满是抖落的尘灰、虫屎。最开始的时候，觉得很脏，可慢慢地，有点忘记它们的脏了，注意力会转移到欣赏这些书的字、纸张。那些刻本，文字的拙朴有力，很是敦厚可爱；一本古书在手，感觉是那么轻，而翻那些纸张，却又感觉那么柔软而有韧性。总觉着，那些古人刻字、造纸的时候，有着和我们现代人不一样的淡定而安笃的心境。这些书，传达出来的信息，会使你对古人充满敬意。这也让我不由地忘我，一个人待在古籍库里做事，同事打下班铃了，而我手上还在做着活，全然忘记已到下班时间。与古书在一起的日子里，内心是安宁的。这些古书承载着让人遐想不已的信息，跨过久远而广阔的时空来到我的面前。古书有的非常惊艳，如，印章集《松雪堂印萃》，纸张质白轻柔有韧性，“一华一石如有意，不语不笑能留人”，印章上这样的字句意境淡泊隽美耐人寻味；《古文渊鉴》，朱墨黄蓝四色套印，工艺很稀罕；《钦定三礼义疏》，插图是古人的衣食住行房物器具用品，小到一只勺，都有着与现代不一样的精美，让你十分感慨，古人的生活怎么那么精致讲究！抚卷思古，它们让人怦然心动的美，足以让你沉浸其中、享受其中。这就如，我去南宁参加民国图书整理保护培训时，一位来自北京的从事民国图书整理工作一辈子的老师在授课结束时所说：这些书拿在手上，是会让你激动和有很多感触的，“这么多年干这活，乐此不疲啊！”
（本文作者为平乐县图书馆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