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微尘视界
从紧张、恐惧、好奇和昏眩中清醒过来的游三元，睁开眼睛四处找牛。可周围都是无边的黑暗，似乎什么都没有。再定了定眼神，游三元才发现，自己可能是掉进了太虚幻境中，遥远的地方有些星星呈现出不规则的光班，近处则浮着数不清的石头和沙子状的物体。偶尔还有一只扫把星突然照亮了一下太虚。
在这短暂的光亮中，他终于在一个无名的地方，发现了来时的九牛二虎。不过，他还有些犹豫，找到的不是之前的四蹄两角的牛群，像是幻化成阎王殿里的牛头了，长着牛角牛脸却有着人身的家伙。二虎也化成了一个妙龄的白衣女子和一个雄武的黑袍男子，摆出背对背的战斗姿势与牛群对峙。
游三元大声试探说道：“哎呀，终于见到人了！”
黑袍男子用沙哑的重低音说：“我们不是人！”
游三元一惊，意识到可能会撞上鬼打墙或者迷魂阵了，强迫自己大胆起来，笑着说：“你们不是人，难道是鬼？”
白衣妙龄女子用很尖锐的声音笑着说：“我也不是鬼。哈哈，游三元，你就别装了，其实我们早就认识。”
既然是老想识，那就好说多了。游三元从紧张恐惧的情绪中放松了下来后问：“这里哪里？”
黑袍男子慢吞吞地说：“混沌。”
“我的手脚和身体都去哪儿了？”
“化尘，散了。”
游三元心头一震：死了！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天打雷劈死了，这些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呀？知道的天机太多了？难道就像那些算命瞎子说那样，会五行八卦就透析了天机？问题是，他不给乡亲们算命或看风水，最多只是见到某人或某山而暗自揣测一下而已。他的嘴也关得很严，不去随便评论人事物的。莫非是名字出了问题？真的要遨游在天地人三元之中？
唉，也不想这么多了，已是微尘，又能奈天何！
幸好，黄泉路上不寂寞，有九牛二虎做伴，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没上黄泉路，也没过奈何桥，事情或许尚有转机。刚才石壁上呈现出来的应该是天机，牛蹄是八卦，那天旋地转的又是什么呢？
只是家里人还不知道这个情况，一定是在焦急等待着他和九牛的归来。特别是刚娶回家没半年的新媳妇儿，无端地守寡了……要是能投胎回去就好。
游三元心里想着，就自言自语问起来：“几时能回去呢？”
白衣女子说：“不知道，也许一万年……”
“这么久啊，那时还有我吗？”
“很快的，到时候就知道有没有你。”
“一万年还很快？”
“这说一句话就是尘世间的一天。”
游三元有点懵了，这是说话速度变慢了还是时光机变快了？照她这么说，这么问答之间就过了一个月？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已尸的已经一个多月了，家里不知要发生多少事……
突然，他看见九头牛又有了不同的毛色：中间是黄牛，四面八方依次排列着：青牛、绿牛、紫牛、红牛、橙牛、白牛、灰牛、黑牛。牛群似乎发现了放牛娃，纷纷摇着耳朵“哞哞”地叫唤着。
游三元高兴地笑了。这下可好了，放牛娃升级成牛郎了，可是织女呢？想着想着，突然黄牛上下跃动，其余八色牛在乱冲乱撞。黑袍声音摄人魂魄，白衣声音撕心裂肺。游三元闭了一下眼睛，感觉到一阵冰凉刺骨又一阵炙热无比，还有大风吹得他天旋地转。这是要发生什么呢？
刹那间，九头牛同时发出声音：“莫动！”
游三元睁开眼一看，太神奇了！九牛再次幻化成披着九色敞蓬有着九色须发的双角巨人，分别站在四面八方和中央。黄巨人做出一手擎天的姿势，另八色巨人双手推向黄巨人。游三元沿着黄牛的手势方向看去，只见一堆巨木上头燃烧起了熊熊火焰，巨木下方有无数的枝叶在扇动，一块巨大的金石正压迫着一团巨大的冰球移向火焰。瞬间，“嘭嘭嘭”一串连响，巨木移开了，枝叶停摆了，火球掉渣了，金石飞屑了，冰球滴水了……
沿着水滴的方向，游三元看见，他的每头巨牛都迈开步子在自己的陆地板块上奔跑，只有黄牛站在原地打转。两只虎首尾相顾地在一片海洋上吼出浪花一朵朵……
一不小心，黄牛连同脚下的地块掉进了无边无际的漩涡里。立即引起的八牛的注意，再一次舒畅出援手合力向黄牛注入能量。漩涡中心正是二虎狂转推动的，二虎见到黄牛及其地块卷了起来，更加大了力度。黄牛双脚用力稳住地块，双手与二虎搏斗起来，凭借九牛之力，漩涡突然向上涌起，冲向火球。
一片混乱的感觉，彻底让游三元晕乎乎起来，像是真的在三“元”之间游离……
突然，一声霹雳响彻太空，震醒的游三元看见水珠弥漫了整个空间，一切变得朦朦胧胧。模糊的视线中，九牛二虎像是被打回了原形，除了颜色不同之外其身材相貌与之前并没什么不同。就是他还没找到自己的身体，依然是颗微尘。唉，怎么就没同它们一道被打回原形呢……
很快，黄牛地块升了起来，二虎把黄牛地块撕开了口子，水流涌灌进来。二虎就在黄牛地块中央拦住了一大摊水，急得黄牛围着水潭疯狂奔跑，时不时对二虎发出怒吼。其余八牛见状纷纷移动各自地块向黄牛靠拢，地块间发生猛烈地撞击。
这一系列地撞击，再次引发波涛滚滚，浪花飞溅。地块之间纷纷隆起，飞砂走石。尘土和浪花冲向火球、木堆、金石、水球、土山，顿时整个太空火光弥漫，水气氤氲，尘屑乱舞……乱得难以描绘。
游三元赶紧闭上眼睛，任凭各种作用力的推动，让一颗微尘随波逐流。他想，难道这就是太空聚变反应？他这颗微尘将被卷到哪里？会不会被什么星际球体或者黑洞吸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一切又变得静寂无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像是什么都没有。
游三元睁开眼睛看到五个球各自分开，又各自铆足劲儿往外撑起。而大陆周围全是水，白色的浪涛在蓝色的海洋上滚动。大陆上的九头牛聚集一起，脚下的地块已连成一片。地块间沟壑纵横，连接处则高山隆起，所形成的山脉像是九条龙趴在地上。二虎蹲在中部的山巅上，看着牛群在起什么哄。
黄牛的声音传来：“三元，三元！”
游三元高兴地沿着黄牛的声音望过去，大声回应：“在，在！”
“过来，说个事儿。”
“我动不了！”
游三元说着转了转眼珠子看看全身上下，又看到黄牛伸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于是，一阵风声擦过耳边，游三元滑到了黄牛眼前。
黄牛亲切地看着他说：“我们搞不清各自被分在哪里了？你读的书多，给我们说一说。”
游三元觉得黄牛这个问题提得有点怪，便反问道：“原来不都是在天磨峰吗？”
黄牛跺了跺脚，说：“唉，那是雷劈之前的事儿了，你刚才在天上看到我们是怎么站的？“
游三元旋转着眼珠子想了想，说：“按照古本地图册来说，我记得你黄牛的地盘叫豫州。”
黄牛有点兴奋，急忙道：“那他们的呢？你一口气说完。”
游三元一口气说完了古书所记的天地分野：“黑牛在兖州，青牛在青州，绿牛在徐州，紫牛在扬州，红牛在荆州，橙牛在梁州，白牛在雍州，灰牛在冀州。”
九头牛纷纷看了一眼自己的土地，然后又看着游三元。黄牛笑了笑，又说：“什么青呀黑呀，我们记不住，原来在家里不是给我们编过号吗？”
游三元习惯性想要拍拍脑袋，发现已经拍不到了，于是眨着眼睛想了想，原来编号时都不是这个颜色的，就按公母大小排序吧。然后只见他动着两片嘴唇说：“对，对。黑牛一号、红牛二号、绿牛三号、白牛四号、黄牛五号、青牛六号、橙牛七号、紫牛八号，灰牛九号。”
九头牛纷纷笑了起来，黄牛眯着一双笑眼又说：“这样也难记，简单点。”
游三元笑了笑说：“那就从牛大叫到牛九吧。我喜欢叫你们阿黄阿紫的。”
“你随便叫，我们知道自己是几号就行。”黄牛说着笑了起来，又对其它几个说，“现在说好了，各人就回到各自土地上去。”
游三元说完后依旧悬在黄牛面前，看着其它牛回到领地上去后就开始交头接耳。阿黑和阿青，阿红和阿橙，阿绿和阿紫，阿白和阿灰，全都是一公一母地眉来眼去谈笑风生，只有阿黄孤独地在中间慢慢环顾四周。
黄牛笑着问游三元：“你想去哪里？”
游三元郁闷地说：“我哪里也不能去。”
黄牛就扇了扇耳朵说：“那就一边儿待着。”
游三元被黄牛一耳朵扇到了二虎上空，这时二虎正在说悄悄话，他就闭上眼睛与其它尘埃打成一片。
白虎说：“哥，我们的虎族太少了，都没占到地盘，不能天天在九州之间窜来窜去的吧？”
黑虎说：“那不能，我们的威力大，但个数太小了，还得多生一些才好。”
“跟谁呀，我可是你妹妹啊，近亲繁殖的后代寿命都不长。”
“没办法呀，二白。现在只有你二白跟我大黑了，你不跟我又能跟谁呢？”
“再等等，等元气恢复了再说……”
“哈哈，你怕什么，你看牛族都这样繁衍了。牛大跟牛五有了牛六，牛五又把牛六配给牛一做妻子，牛二也是跟牛五有了牛七……”
“哥，你别说了，那么乱的，我接受不了……”
“哈哈，啥乱不乱的，现在就是混沌乱世呀。你再看，那几个球还自己分个母的出来呢。”
游三元悄悄睁开眼睛一看，果然，那五个球状块状的巨型团体正在分裂，看架式应该是一分为二。莫不是老子所说的：道生一，一生二……
二白也看了过去，慌张地说：“哥，我怕，可能又要爆炸呢！”
果然，又是一声巨响，火光照亮了太空，雨雾茫茫中各种颗粒向四面八方飞射。游三元再一次被震昏过去，头脑一片黑暗，后来发生的事儿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到游三元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太空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看见早前的五个巨型团体分成了十个。木头、枝叶、焰火、灯火、尘霾、雾霭、金石、流金、浑水、清水。游三元听见他们在互报家门，还在介绍自己的本事。
木头说：“我叫阏逢，性刚，我能做工具与器物，还能支撑物体和固定尘土，能生火，发声的同时还能打雷。”
枝叶说：“我叫旃蒙，性柔，我能吸收水分和火光以及土中杂物繁衍花草树木，净化空中杂物，还能起风，生养活物的同时让大地更美。”
焰火说：“我叫柔兆，性刚，就是太阳，我能照亮黑暗，温暖宇宙，也能烧毁一切。吃掉是木头，留下的尘土。”
灯火说：“我叫强圉，性柔，是星辰，也能照亮黑暗，还能让黑暗里的物体更美。吃的是油水，留下的是烟尘。”
尘霾说：“我叫著雍，性刚，我没有身体就像彩霞，借火光而亮丽，落下去就是土地。能迷惑一切，也能包容一切。”
雾霭说：“我叫屠维，性柔，我也没有身体就像云雾，能聚集水气，雾化木头成尘土。也能迷惑一切，也能隐藏一切。”
金石说：“我叫上章，性刚，是月亮，我能反射强光，凝化水气，制造器物，发出声音，萧杀一切。”
流金说：“我叫重光，性柔，能让枝叶枯落，让水成冰，让雾成霜；同时也能让器物更美。”
浑水说：“我叫玄黓，性刚，是霜露，能湿润枝叶与万物，也能冷酷浸毁一切。”
清水说：“我叫昭阳，性柔，是春霖，能滋养万物，也能淹没一切。”
游三元悄悄听着，感觉这十天干的本名怎么这么难记，书上不都简化了嘛，直接叫“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多好。这十天干原来个个力量都是如此强大，能成一物也能败一物。看来，万事万物都有阴阳两面性啊……
这时，游三元听见阿黄说：“旃蒙啊，快下来吧，我们都饿了。”
二白说：“昭阳，快下来吧，我们快渴死了。”
乙哈哈大笑了一阵，神秘地说：“想要我们试一下？”
随后就是一阵牛吼虎啸和一串哈哈大笑。阿黑阿青们还在两两相恋，突然间日月旋转，电闪雷鸣，风吹起尘土砂石，刮乱水雾云霞，浑浊的暴雨向九牛二虎瀑流而下。游三元再次天旋地转地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