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农业耕作方式的大变革
2009年10月,我在县农林畜牧水产局任职,全县水稻收割进度表每天下午5点照例放到我的办公桌上,马上就要进入10月下旬,我看到五农场的水稻收割面积依然只收割17%,且进展缓慢,时至霜降,若遇寒流,就会掉粒而减产,我控制不住满心的疑惑和担忧,电话喊来主管农业的副局长杨绍国。杨绍国告诉我:进入10月中旬,我们一直关注五农场的水稻收割进度,也多次催促他们加快进度。他们解释说:随着曹妃甸工业区的发展,五农场作为距离港口最近的农场,劳动力有较大的转移,工业与农业争劳力的问题十分突出。为了解决水稻收割劳动力短缺的问题,五农场正在从临场、临县甚至邻市调剂安排水稻收割机参与收割水稻。目前水稻收割已到尾声,收割机数量较充裕且工时价格相对偏低,请局里放心,一周之内五农场会颗粒归仓的。
我紧追着问:记得从20世纪80年代就提出农业实现机械化了,30年过去了,我们的农业机械化程度怎么样了?杨绍国告诉我:20世纪90年代,我们倚仗各农场的机务队,基本上实现了机耕地和机耙地,但随着农场机务队改制,小型农具进入家庭,农业机械化发展缓慢,有的环节甚至出现倒退,虽然水稻种植采取了旱育稀植模式,但是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农业作业艰苦而繁重的劳作方式。
是啊,提起水稻的作业,我并不陌生,1974年1月,我高中毕业回队参加农业生产,全年大部分时间就是水稻生产,几经水稻育秧、插秧、拔草、收割几个环节繁重的劳动。3月赤脚跳入带冰碴儿的水里,5月挑起百斤的两大框秧苗,走在没膝盖的泥水里,而后4个多月的插秧、拔草、割稻大于90度的弯腰,每天竟长达12小时以上。插秧到了地头,躺在稍干燥的埝埂上,那就是“天堂”。当每天水稻割到了头,把镰刀把儿横在腰间直起腰往回走时,那就是“幸福”。如今我身在农业局岗位上,必须为实现农业机械化做点什么,改变这辛苦的劳作方式。
2009年10月26日是星期一,我们照例召开每周一次的局长办公会,重点听取农业机械主管副局长孙荣清的汇报。孙荣清说,就水稻生产的农业机械化,相邻各省发展很快,目前已经基本实现育秧、机插、机收一条龙。近年我们多次去相邻各省学习,其中也带领各农场主管领导、技术员、种田大户一同参观,也数次邀请邻省的专家来我县授课示范。例如延吉插秧机生产厂家带插秧机来我县示范,我们选择了一农场、四农场两个地块,当厂家在使用插秧机插秧时,秧田主由于缺少认识,误以为插秧机插秧过稀而把秧苗抹掉,情景十分尴尬。其实每亩的墩数,每墩的株数都是经专家精心测算后调试的。关键是秧苗培育时所使用的营养土的疏松适度来保证插秧机挠秧爪准确有效的问题。目前邻省已经实施工厂化大棚育秧,保证了营养土的质量,我们还是大田双模育秧,仍需要改进。就水稻收割机而言,我们推广的难度在于,水稻收割时水分掌握不好,有丢粒现象。为了给农工示范,2001年时县农机局集资购买一台收割机,由于农工对收割机缺少认识,三四年勉强收回成本。近年来,我们多次参加农机展销会,已经从安徽合肥展销会选定了适合我县农业土壤特点(土地泥泞)马力较大的久保田农业机械,并与苏州的生产厂家建立了联系。紧接着杨绍国说,水稻生产必须实现机械化,这不仅仅是减轻劳动强度的需要,关键是随着工业的发展,工业、农业用人的矛盾十分突出,由于劳动力紧张,今年一亩水稻的插秧费用高达300元,占去了一亩水稻大部的效益,水稻生产已经利润很小;现下的土地流转我县承包2000亩以上的种植大户已达12家,这些大户的生产就是依靠机械化作保证。就目前我县的插秧手多在40岁以上,再过10年、20年,我县恐怕在也找不到插秧手的。杨绍国接着说:就水稻生产的环节而言,耕地、耙地已实现了机械化,拔草这个环节已经实现了农药除草。为此,现在的水稻机械化主要是育秧、插秧和收割的机械化。我当即表示:我们的改革开放已近30年,农业上,准确说,在农业的耕作方式上,社会有了大的进步,我们邻省的机械化已经走在了我们前头,我们是全县的农业主管部门,眼下就应该是传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作方式的变革者,水稻生产机械化势在必行且迫在眉睫。既然邻省可以搞,我们就一定可以搞,而且必须搞好、搞出特色、搞出名堂。我们责成孙荣清今冬要倾注力量,做好宣传,联系厂家,培训队伍,并且要选好地块,培植典型,总结推广。我们大家齐心努力,明年一定要让我们的农业机械化上一个大台阶。
按部就班、紧锣密鼓的农业机械化战役开始了。孙荣清穿梭于苏州与唐海之间,忙于“走出去、请进来”,张志秋、秦爱福、李全柱等一批农业机械化的领路人也应运而生。
更可喜的是,2010年3月从八农场传来喜讯:35岁的年轻小伙孙连久承包小戟门河东9队150亩土地,率先建起40亩工厂化育秧大棚。闻讯后,我们疾驰来到现场。孙连久告诉我们,已经建起22个大棚,占地40亩,在大田双模育秧的基础上实行工厂化育秧。由于资金有限,当时我们见到的大棚还十分简陋:弯曲的竹皮构起跨度近20米的拱形大梁,上面架起了调剂棚内温度的塑料纸,棚内地面是10个旋转的喷灌,用以保障秧苗生长过程的用水,地面上密密的摆满了盛有营养土的托盘。孙连久还告诉我们,这种托盘的发明者就是你们局的孙荣清。起初,使用硬材料托盘,每盘价格6元左右,每亩大棚需要秧盘4000个,仅此一项投资就的2.4万元,这么昂贵的造价让人们无法接受,使用软材料做托盘吧,成本虽低但又难以起到支撑作用。孙荣清久经思考,提出了用硬材料作底,用软材料作壁,秧盘拖出秧苗时硬材料地盘还可继续使用的办法。每个托盘成本只有0.6元,每亩秧田节约资金两万多元。营养土的关键是把好“调酸”关,尤其是土壤酸性较高的南部农场;其次对土壤要筛选,达到精细疏松;第三播种要均匀,他形象地说:人插秧,认苗不认土;机插秧,认土不认人,一旦播种不均匀,就很难插出好秧。孙连久讲到了机插秧的关键要害,这也正是我县多年机插秧不能推开的结症所在,这次参观大有收获。到了2014年,杨绍国借鉴外地经验,大胆推广了无营养土的“基质”育秧并迅速推开,不仅秧苗长势良好,机插均匀且操作干净整洁,操作工风趣地说:现在可以穿着西服和皮鞋操作插秧机了。
2010年3月22日,周一办公例会上,我们再一次对农业机械化工作作出分工:孙荣清跑省进市争取更多的农具补贴指标,用以满足我县农工购置插秧机、收割机等大型农机具需求;杨绍国负责组织农场领导、技术人员、种田大户,根据工厂化秧田长势的不同时期轮番到孙连久处参观学习,在大造声势的同时,普及工厂化育秧技术;由我负责向县政府汇报,争取得到政府的资金支持。首先传来喜讯的是经县政府研究决定:今年购买插秧机的农户在省市补贴30%的基础上,县政府再补贴20%。省市也传来喜讯,唐海县是水稻生产大县,工厂化大棚育秧又是我省第一家,省里全力支持,农具补贴指标在2007年核定的每年30万元的基础上,自2010年连续3年保持在900万元左右,满足农户购机需求。农工群众望着茁壮成长的工厂化大棚秧苗,又伴随着各级政府的优惠政策的福音,人心躁动,购机欲望高涨。经测算,每台插秧机每天插秧80亩,年插秧在25天左右,150台插秧机足以满足全县的需求,考虑原有的插秧机数目,今年插秧机购置不超120台,否则会出现闲置甚至外卖现象。按照测算,按每台插秧机所辖的插秧面积对购机者分配了购机数量,一时间农户不理解,我们百般解释,农户购机情绪激动,还是出现了闯我办公室甚至掫我办公桌子的现象。当年购机117台(大型插秧机)每台省市补贴3万元,县政府补贴2.2万元。万事俱备,只欠秧苗。孙连久的40亩工厂化育秧秧苗供不应求,自4月6日播第一次种,到6月22日插第四批秧,前两批的育秧期20—25天,第三尤其是第四期(为在我县十一农场包地的日本人而生产的)育秧期仅为15天,其成本仅为人工插秧的20%,不少农户卖掉大田秧苗,采用工厂化大棚育秧的秧苗插秧。本来工厂化大棚育秧秧田一亩可以机插160亩左右的大田,这年却创出了一亩秧田插500亩大田的记录。插秧机的热销,促进了收割机的畅销,加之收割技术的改善,机械收割面积大幅增加。
2011年,我县工厂化育秧面积达到1800亩,可以满足大田所需秧苗的80%,机插秧达到85%,机收割达到93%。插秧时节,我们来到田间,忙碌的农工脸上露着喜悦告诉我们,插秧机忒好!政府的政策也好!我们农民减轻了劳动强度,还省钱省力,用你们官方的话说,真是共享了改革开放的成果呀!欧盟、澳大利亚、朝鲜、日本等多国来宾到我县参观,2011年全市农业机械化现场会在唐海县召开,这一年,我县被农业部命名为农业机械化先进县。我们盼望多年的家乡的农业机械化终于步入正轨。
常正顺,1957年生,曹妃甸人,毕业于河北广播电视大学,曾任职于县委农工部、九农场、一农场、县农林畜牧水产局等,著有《我的六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