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中国“铁甲兵王”
和他握手,硬邦邦的老茧硌得你手疼。
他肤色棕黑,棱角分明,1米77的个头虽然不算高,可往那一站,结结实实的如同一座山。
32岁的北京军区某机步团四级军士长贾元友,一个驾驭着中国最新型坦克纵横驰骋的老兵,人称“铁甲兵王”。
2010年仲夏,京郊某靶场,北京军区历史上规模最大、范围最广、专业最全、人员最多的基础训练大比武进入白热化。
几番鏖战,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决赛的选手,人人身怀绝技,个个都是王牌。
7月2日,坦克实弹射击决赛。“陆战之王”巅峰对决,万众瞩目。
8时40分,“啪啪啪……”10枚红色信号弹升空炸响,不同部队不同型号的8辆坦克怒吼冲击,直扑射击地域。
漫天烟尘中,只见6号战车一马当先,怒吼狂奔。极速行驶的战车内,炮长贾元友目不斜视,沉着冷静,右手轻按按钮:火光乍现,一声巨响,炮弹不偏不倚,正中几千米外快速移动的靶标靶心。
“打得好!”将星云集的观礼台上,掌声如雷。
高手过招,胜负毫厘间。8辆坦克,几乎同时开炮,都是一弹穿心。裁判组只好通过电脑慢放,以炮弹出膛时喷出的火光甄别:6号战车,用时不到6秒,比第二名快0.3秒。
信息化作战,发现即摧毁。
“6号车,第一名!”指挥所的通报声,响彻全场。
坐在这辆中国新型坦克战车内,贾元友面露微笑,举起右臂,扭脸冲车长做了个“V”字手势。
胜利时刻,难忘来路。
多年前,不要说“坐”,甚至看一眼这种坦克,对贾元友而言都十分奢侈。
那年,新型坦克只装备了一营。团里规定:其他战士不准随便看!
一天中午,看到刚从二营调到一营的一位老班长正在车场值班。二营老式坦克“第一人”贾元友赶紧凑上去。
“老班长,我上去看一眼,就一眼!”
“不行!”
“老班长,前几天回家探亲,给你捎了两包好烟……”
“不抽!”
“老班长……”
软磨硬泡,老班长终于点头:“3分钟解决战斗!”
贾元友激动得刚爬上坦克,老班长一把又把他拽下来:“脱鞋!”
“规规矩矩地就像进了人家新房!计算机、火炮箱、测控板……”和老坦克完全不一样的设计,让贾元友眼花缭乱,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装炮弹的地方,老班长就笑,在你屁股下面……
智能化的新型坦克,每一个看似简单的按钮背后,链接的都是一大串武器装备的原理,涉及机械、电气、光学等多个知识领域。
翘首相盼中,新型坦克终于驶进二营,贾元友立刻奋起直追。
晚上熄灯后,他躲在被窝里戴着“头灯”补习信息化知识;每一次实战训练,每打一发炮弹,他都细心总结。
寒来暑往,入伍前学历不高的贾元友相继取得军事学学士学位,获得新型坦克通信、射击、驾驶3大专业特级资格,7次在师以上比武考核中勇夺第一……
几年后,又一个夏花盛开的季节,太行山下,新型坦克射击比武。
贾元友最后一个登场。4发炮弹,瞄准,击发。硝烟散去,2公里开外的靶心上,只留下一个脸盆大小的不规则圆洞——“四弹连一孔”的奇迹,就此诞生!
一流的士兵,无不经过心的历练。
入伍前,“草根”青年贾元友也爱梦想,幻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一个大款或是名人,甚至向往过流浪的生活。可当他穿上军装,踏上离乡的火车时,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别样的激情:如今,咱也为祖国扛枪去了!
第一天,班长的背影就深深吸引了新兵贾元友:“他一手一个拎着我的行李,大踏步往前走,背直直的,只有两条腿在动,一点儿都不晃……”
一个个如青松般挺拔的身姿,一张张如亲人般真诚的笑脸。这样的感觉,让贾元友一下子就爱上了这座刚柔兼济的绿色军营。
从此,14年再没离开。
14年,他记了10多本厚厚的日记,因为“人这辈子当次兵不容易,要把生活中精彩的点点滴滴记下来”,因为“千万不要在部队里混日子,当心被日子混了”。
14年,13次被评为“优秀士兵”、没有混过一天日子的他,至今却仍然是普通一兵。依常理看,这未免是个“遗憾”。可他并不这么认为:
“人比人,气死人。我喜欢当兵,再苦再累,睡着光板床,听着呼噜声,一下子就放松了。”“我特别享受炮弹出去的那一瞬间,真漂亮,真美。那一团火和电光,就像是生命的怒放。”“小时候老人常说吊儿郎当的人是不务正业,当兵的人不能被人戳脊梁。”……
采访贾元友时,他刚从一场大规模军事训练比武现场归来。
“今年雨水勤,草原特别漂亮,开着坦克在草原上跑,特别飘逸。晚上的时候,草原又特别安静,星星是白的,天是黑的,特别干净……那种感觉,不是一般人能享受到的。”
一口气用了4个“特别”,他似乎仍意犹未尽:“可惜,时间是最残酷的,不能永远停在那一刻。”
(新华社石家庄2012年7月30日,合作者:陈辉、巩琳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