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郑表哥
李家有个穷亲戚，是李素君的表侄，姓郑。
他刚刚二十出头，因为跟着石玉舟上交易所历练一下，所以经常到石家来。
他又高又瘦，身着一袭青衫，古典美中略带着腼腆，一双凤眼，唇红齿白，精雕细琢的五官，肤如凝脂，看上去面如冠玉，玉树临风。
他常到吸烟室里，听石玉舟讲评市场的近况。
对于石玉舟的分析，他总是紧张得连连称是。
即使在表姑面前，他也很害羞。
等到石玉舟的话讲得差不多了，他便退出吸烟室，来到石玉婉的房间里。
“看书啊，表妹？”他在门口拘谨地说道。
石委婉惊讶地抬起头：“哦，郑表哥。”
他走进来，像是随时准备就走的样子。
她点头向他微笑，半站了起来：“请坐啊。”
他走到她的桌子前，看到她在看书，就说：“表妹好用功。”
“哦，我不是在看书，是看小说。”石季婉连忙向他解释道。
她把书递给他，他顺手翻了几下。
“请坐啊。”石季婉向他招呼道。
“打扰了表妹。”
“没事儿没事儿，反正我现在也是闲着。”
他拘谨地坐下来，但是只稍稍坐在椅子的边缘，仍然是心不在焉地翻着书。
石季婉问道：“郑表哥喜欢看小说么？”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得向表妹多多请教。”
“郑表哥太客气了。”
他腼腆地笑了笑：“真的不是什么客气。”
“郑表哥不要太谦虚了。”
“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郑表哥喜欢什么？”
“不知道。”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电影吗？”她提示道。
“不知道。”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不会吧？说不定还没看到什么好片子。”
“也许吧。”
“你看过哪些电影？”
他陷入了思考之中。
“电影肯定是看过的。”
他似乎很认真的在从脑海中努力寻找着什么，石季婉也用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谁知他想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喃喃地说：“我真的记不得了。”
“看来表哥的工作一定很忙。”石季婉笑着说。
他有些不安地说：“没有没有，不值一提。”
过了一会儿，石玉婉才想到他在交易所，那是比银号的规模要大得多的机构。
“你在交易所怎么样，有意思吗？”
“姑爹正在教我，我现在还什么都不懂。”
这时，吴妈送茶进来：“表少爷，请喝茶。”
“不不，我得走了。”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却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手里又拿起了书，低头不停地翻着。
石季婉说：“你喜不喜欢京戏？”
他想了想，含糊地说：“不知道。”
随即又淡淡地一笑，头轻轻地摇了一摇。
石季婉实在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马上站起来说：“打扰表妹了。”
说完就走了。
对于郑表哥的事业，石本涵倒是特别的上心。
他跟姐姐差不多，也是等不及地想马上长大。
李素君有个弟弟，送给了他一套旧衬衫。
石本涵穿上这件旧衬衫，同时配上他那条黄卡其的裤子，再打上小时候姑姑送给他的一条旧领带，看上去也非常的英俊。
他常常到浴室里，在水龙头下打湿了梳子，对着镜子，用水梳出高耸的飞机头。
花园里有一个荒废的网球场，李素君曾经对石季婉说，等将来把把网球场修好了，她可以请同学来家里打网球。
可是，真的到了准备修缮的时候，才发现修理的费用十分的昂贵。
因为网球场有诸多的讲究，不是心血来潮地说说那么简单。
所以，网球场的修缮计划最终就搁浅了。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提起修理它的事情，就让它那么继续地荒废着。
有时候，石本涵会到下面去，用姑姑早年送给他的一只已经旧了的网球拍，一个人对着砖墙打着网球玩。
李素君有一个和石季婉年纪差不多的侄女，名叫李瑗。
她来看姑姑时，经常会找石季婉一起玩儿。
李瑗问她：“郑表哥常来吗？”
石季婉奇怪地看了看她：“你怎么知道？”
李瑗得意地说：“我一猜就知道。”
石季婉笑了起来：“嗯，每次来了，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李瑗用不屑的口气说：“他那人很讨厌。”
石季婉尴尬地说：“他进来坐下，问他了就说一句，不问的话，就什么也不说。”
“梅姐姐也这么说。”
梅姐姐二十多岁，衣着入时，人又非常的漂亮，是李媛的另一个姑姑的女儿。
“他也到梅姐姐那里去吗？”
“对。”
“哦。”
“梅姐姐说，他老是进来就坐下，然后一句话也不说。”
“可能他这人不太善于言谈吧？”
“不善言谈还到人家那里做什么，去了又不说话。”
“说的也是。”
“梅姐姐说他讨厌死了。”
石季婉问道：“他也上你们家去吗？”
“我们家他倒不常来。”
“为什么？他不是和你们家还是亲戚吗？”
“亲戚也分人的好不好？”
石季婉不明白李瑗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亲戚不就是亲戚吗，还分什么人不人的吗？”
李瑗神秘地说：“告诉你吧，他只往有钱的地方跑。”
石季婉吓了一跳。
她吃惊地说：“可是我们家没有什么钱啊。”
“谁说的，姑爹有钱。”
“哦，是吗？”石季婉好像从来就没有这种概念，只是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大家都应该是这样的。
“姑爹当然有钱。你知道梅姐姐是怎么说郑表哥的吗？”
“嗯，怎么说？”
李媛一手遮住嘴，附到石季婉的耳边，悄悄地对她说：
“梅姐姐管他叫‘猎财的’——追梅姐姐的人多了，梅姐姐怎么会看得上他？”
石季婉听后笑了出来：“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是啊。”
石季婉有些哭笑不得，猎财的人把她当成了肥羊。
她是别人眼中的富家女吗？可是却连一件新衣服也没有。
按说，能与梅姐姐相提并论，她应该高兴才是，因为梅姐姐又时髦又漂亮，一直是她羡慕的对象。
但是，听李媛说郑表哥也一样去梅姐姐家这样做，她心里还是感到有一点点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