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访徐达礼贤下士
上客相过鹊乱喧,萍踪初合契无言。
神龙一代名偏重,附凤千年道自尊。
熏琴漫弄楼中调,瑶剑应寒滁上魂。
从此台星多庙算,直堪杯酒定乾坤。
却说太祖同李善长辞了滁阳王,前至永丰乡。太祖遂屯了军,传令不许扰动居民。两人竟自下马,步入村中,探到徐达门首。忽听得门内将剑弹了几下,作歌曰:
万丈英豪气,怀抱凌云志。田野埋祥麟,盐车困良骥。
何年龙虎逢,甚日风云际?文种枉奇才,卞和屈真器。
挥戈定太平,仗剑施忠义。蛟龙滞浅池,虎豹居闲地。
伤哉时不通,未遇真明帝。
善长便向太祖说:“此歌就是徐达声音。”太祖喜曰:“未见其面,先听其声,只这歌中的意思,便知是个贤才。”善长扣门良久,只见徐达自来开门。太祖看了,果然仪表非常,又温良,又轩朗,又谨密,又奇伟。三人共入草堂,讲礼分宾坐了。茶罢一巡,徐达问说:“二公何人,恁事下顾?”善长叙出原因。徐达俯谢说:“既蒙光召,焉敢不往?但未卜欲某何用?”太祖曰:“群雄竞起,四海流离,特请公共救生灵。”徐达便说:“欲救生灵,还须扫净群雄,统一天下。但今元势尚盛,诸雄割据,亦都富强,以濠州一郡之兵,欲成六合一统之业,不亦难乎?”太祖说:“昔周得太公而纣灭,汉得韩信而楚亡。得贤公辈,仗剑诛奸,且俟有德者以系民望,何虑一难!”徐达笑曰:“从来定天下者,在德不在强。明公能以仁德为心,不嗜杀为本,天下足可平也。”便安慰了家属,与太祖、李善长三人并马,竟至礼宾馆中。太祖细问战攻之术,徐达说:“临阵发谋,宜随机转变,岂有定着?但上胜以仁,中胜以智,下胜以勇,仁、智、勇三事,为将者缺一不可。”太祖又问:“为国者有小而致大,有大而反亡者,何故?”徐达说:“合天理,应人心,爱众恤物,敬老尊贤,自人乐而从之,虽小可致大;倘奢淫暴虐,或柔而无断,或刚而少仁,或愚昧不明,或好杀不改,未有不亡者也。”太祖大喜。自后惟李善长、徐达同眠共寝。
次日引见滁阳王,王授以镇抚之职。数日后,滁阳王以太祖为元帅,徐达为副将,赵德胜统前军,邓愈统后军,耿再成统左军,冯国用统右军,李善长为参谋,耿炳文为前部先锋,冯胜为五军统制,李文忠为谋计使,率兵七万,攻打滁、泗二州。刻日起兵,至泗州界上安营,议取泗州之计。大夫孙炎上前说:“泗州张天佑是不才故人,其人刚直忠厚,与我甚契,愿往泗州说他来降。”太祖分付大夫用心做事。孙炎辞了出帐,径入泗州城来见天佑。两人叙礼毕,天佑问说:“仁兄何来?”孙炎说:“某因放志飘流,近投滁阳王帐下。他馆中有个朱明公,才德英明,文武兼备,龙行虎步,必大有为。今提兵取泗州,炎知足下守此,特来相告。尚肯归附,足见达权。”天佑说:“我也慕他是一世之英,有人君之度,但我受元爵禄,背之不忠。”孙炎说:“今元顺帝以胡元而居中国,淫欲不仁,退贤任佞。君弃暗投明,有何不可?”天佑思量了一会,说:“遵命,遵命。”即列仪仗鼓乐,出城迎降。孙炎先到营中,具说前事,便引天佑到帐中相见。太祖说:“将军来归,真是达权知机之士。”遂授中军校尉。太祖引兵入城,抚恤了百姓,即留天佑守城。
次日起兵向滁州,以花云为先锋。那先锋怎生打扮?但见:
头顶一个晃朗朗金盔,身披一领密鳞鳞银铠,腰边系一条蛮狮锦带,心前扣一个盘金环。弓弰斜挂鱼囊,革铮铮弦鸣五色;箭羽横装象袋,钢铄铄镞聚三棱。坐下千里马,白若飞霜;衬着九云裘,花如映日。手中绾七八条标枪,运将来,那管你心窝手腕;袋里藏六七升铁弹,抛将去,决中着脑后胸前。喝一声,似霹雳卷风沙;舞几回,都锋芒飞剑戟。
正是:
花貌却如观自在,追魂胜过大阎罗。
单骑在前,恰遇着贼兵数千在路,那时花云盼着后军未到,便抖擞精神,保了太祖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惊得那数千贼兵,没一个敢争先抵挡。后人看到此处,赞叹不休,有诗为证:
滁州界上显鸿功,谁似东丘花令公?
土貉萃灵天佑顺,万人头上逞英雄。
贼兵溃散,花云因于滁州北门外屯兵。元将平章陈也先横刀直杀过来,后军左哨统制将军郭英却好迎敌。战了五十余合,不分胜负。元阵上又闪出他儿子陈兆先与姚节高来助阵,早有汤和、邓愈、冯胜、赵德胜一齐冲杀。只听得东南角上,一支兵呐喊如雷,红旗招灼,绣带飞翻。为首一将坐在马上,竟有五尺余高,生得面如铁片,须似钢针,坐骑赶日黑枣骝,肩担偃月宣花斧,从元兵阵后冲杀出来。此是何人来助?后人有诗为证:
室火猪星忒膂力,倏忽搏风生羽翼。
霹空闪出辅明君,自是鸿勋开九域。
杀气横将云汉回,腥膻胆落几成灰。
柳拂旌旗刀映日,迄今麟阁像崔嵬。
元兵三面受敌,陈也先大败,不敢入城,竟弃了滁州向北路而走。太祖鸣金收军,驻扎城外。只见那员大将,身长九尺,步到营前下拜。太祖急将手扶起,问说:“将军何人?”那将说:“小可姓胡名大海,字通甫,泗州虹县人。因芝麻李乱,自集义兵,护持乡里。闻元帅德名,故来助阵纳降。”太祖便授他军前统制。
是日,元将张玉献出城投降。太祖入城抚民,将兵次于滁州,仍分兵取铁佛风寨,攻三江河口,破了张家堡,收了全椒并大柳诸寨,因分兵围六合。裨将赵德胜为流矢中了左股,血染征袍,昏晕数次,太祖亲为敷药调治。随令耿再成同守瓦果垒。元兵急来攻打,太祖日逐设计备敌。探知事势稍缓,欲暂回滁州。早有哨马来报说:“元人又集大兵来攻滁州。”耿再成对太祖说:“他兵聚集而来,其势盛大,如此如此,何如?”太祖说:“甚好,依计而行。”众将得令,各自整点军马行事。耿再成率了本部人马,自来应敌。未知胜负何如。正是:
大将营中旗一竖,敌人惟有胆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