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就当我们只有现在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我一向不大听李玟的歌。
第一次听到是在KTV，和小雪失恋，拉着一帮人去唱歌。唱到深夜时分，大家在长沙发上东倒西歪，只有她还抱着话筒在唱。
“我眼中的自己，每一秒都愿意，为爱放手去追寻，用心去珍惜……”
我半闭着眼睛，困意难耐之时，却被和小雪满脸的泪水弄得清醒了大半。我将一盒面纸递给她，她也不接，还在卖力地唱着。
那一晚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了她的消息。因为有点担心，我隔三岔五给她发个微信，她回微信的速度很慢，不过也总是会回，说：“我很好，死不了。”
我知道她爱得很认真，很用心。因她的前男友，是她的初恋男友。
杨小猫说：“惨就惨在这里，第一段以失败告终的恋情总是让很多人无法忘记。”
和小雪就是很多人之一，她疗伤的时间很长。距KTV的演唱之后，我再见到她，已经是四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她同我出来吃饭，瘦了很多，化了淡妆，还特意在脸颊扫了好看的胭脂。
她说：“我总得遮一遮苍白。”
我想，大概也是想遮一遮无精打采。
我说：“小雪，据说阿黛尔遭遇男友劈腿之后，去酒吧喝醉砸东西。其实，我们都希望你也这样发泄一通了事。”
她笑起来：“我怎么能同这么有名的人比？”
我说：“你还会相信爱情么？”
她摇一摇头，说：“我想不会了。剥皮拆骨的事情，经历一次就够了。”
后来的一年多时间中，我去她家里，总是听到一首歌在单曲循环，那是阿黛尔的《爱情迷踪》。
和小雪的疗伤方法之一，便是努力工作。她常常加班到很晚，然后还去健身房做三十分钟运动。
她对我说：“让小猫不用担心，我晚上睡得很好。”
我转述她的话，杨小猫点点头说：“我前一阵子建议她，如果半年之内还是无法自愈，就去看心理医生。”
她说她睡得好，我也相信，因为她的精神看起来的确不错。和我们再聚会时，她还带来了一位新朋友——曲锐。她叫他“大曲”。
老花开玩笑说：“是洋河大曲还是高粱大曲？”
大曲倒是一点也不介怀，他说：“哪一种都是越陈越香，越容易醉人。”说完，还笑眯眯地看了和小雪一眼。
我和杨小猫对视一眼，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问小雪：“大曲真的醉人？”
和小雪笑了一下，说：“我不喝酒，也不碰爱情。”
杨小猫端起啤酒喝一口，说：“大曲可惨了。”
老花和大曲喝完酒之后，对我说：“酒品能看出人品，我喜欢这个人，希望和小雪不要错过。”
我无言以对。我想，我们都不是和小雪，我们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后来，和小雪和我说：“桐桐，你听过罗斯福总统的故事吗？”
我说：“愿闻详情。”
和小雪说：“罗斯福因为患病，双腿残疾。他问妻子：‘我双腿从此之后都不再便于行动，你还会爱我吗？’”
我看着和小雪，她脸上笑盈盈，我问：“他的妻子怎样回答？”
和小雪说：“她答：‘我是因为你的双腿，才爱你的吗？’”
真是妙答，我笑起来。
和小雪说：“这个故事，我从曲锐那里听来。”
我点头，说：“大曲的确是越沉越醉人。”
和小雪说：“但是我们之间并不是爱情。我不觉得心跳加速，没有头皮发麻，不会手足无措、患得患失。”
不是爱情，那又是什么呢？
曲锐娓娓道出实情：“我与和小雪在一起，只觉得妥帖自然，好像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我同她说，我也不相信爱情，但是我相信爱。”
他们一起牵手走在街上，老花自他们身后，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他说：“俩人都挺直了脊背，看起来真是很棒。”
后来，在他们的婚礼上，他将那张照片送给他们。和小雪还是忍不住流下眼泪，大曲对证婚人说：“麻烦你，我老婆需要纸巾擦鼻涕。”
和小雪并不是一个轻易在别人面前流泪的人，而他看来早就了解了她的习惯——流泪就需要擦鼻涕。她信任他，他也并没有辜负这份信任。
他一只手抓住她，另外一只举着纸巾盒，一边说：“老花，我当然不会放过他，这分明是羡慕嫉妒恨，摆明了破坏我们的婚礼。”
后来，和小雪还是将老花拍的那张照片放到了朋友圈里，她在照片下写道：“斯人若彩虹，遇到方知有。”
我记得一个作家曾经说过，一个人非常容易把对自己的鄙视，误解为对爱情的需要。像和小雪这样，我想，她真的已经不再需要爱情了。她已经懂得了什么叫作细水长流，这样的生活，有爱就已经足够了。
说爱你的那个下午，真美好
我常常问身边的朋友：“你们会和正爱着的人说‘我爱你’吗？”
十个人之中，有八个都摇头否认。或者不好意思，或者觉得肉麻，或者不善于表达，或者觉得说出来没有意义……
“写情书的时候，都没有说过吗？”我问他们。
有人回答：“字里行间都透着‘我爱你’，还用说得那么直截了当吗？”
“当然需要！”我说，“那么多字你都写了，为何还吝惜这三个字？”
他说：“你们女人真是语言动物。非得说出来才是真的吗？”
不，我想，无关真假，只是想要知道在那时那刻，我们彼此是互相爱着的。对于我的这点坚持，杨小猫给予充分肯定。
她说：“无论爱人、朋友还是家人，都需要‘我爱你’这三个字。就好比世界名画，如果少一个画框，便少了感觉、气势和一些值得珍藏的东西。”
她的比喻，不可谓不妙。我记得一个大学同学曾经和我抱怨，说：“我和他恋爱这么多年，他竟然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说过。”
语气里满满的遗憾、不满和怀疑。
她的男友说：“我没说，不是该做的都做了吗？难道一定要说出来啊？”
当然，有人会写出来。比如：在女友生日的时候，写在生日蛋糕上；在情人节时，写在发给她的信息里；求婚的时候，写在那束求婚的玫瑰里……
我对这位男同学说：“有时候，说出来更有诚意。”
杨小猫说：“他不说，她也不说吗？”
我说：“她是个传统的女孩，你见过妈妈跟爸爸说过吗？奶奶和爷爷说过吗？外婆和外公说过吗？”
杨小猫说：“我就和我男友、朋友说。我现在就说，桐桐，我爱你。”
我翻了翻白眼，说：“你不要以为每个女孩子都像你这么好意思。”
杨小猫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我愿意常常表达我的爱。”
她怂恿、鼓励正在谈恋爱的谢朵朵：“去，去说你爱他。”
谢朵朵一脸羞赧，说：“这事情，他还没有说，我怎么好意思说？”
杨小猫说：“咦，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怎么不好意思说？”
谢朵朵深吸一口气，说：“虽然我是个现代职场女性，但是我……我实在没办法这么直截了当呀！”
杨小猫看了看谢朵朵，一脸“我瞧不起你”的表情。
谢朵朵被激将法弄得好胜心又起，她恶狠狠地问：“杨小猫，如果我说了‘我爱你’，你也要做一件事情。”
杨小猫说：“什么事儿？”
谢朵朵说：“去蹦极，怎么样？”
杨小猫恐高，我们都知道。她看了看谢朵朵，又看了看我，咬一咬牙，说：“我打赌你不会说，你敢不敢录音？”
谢朵朵说：“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等着蹦极吧，杨小猫。”
她们这种无聊的赌约，我时常见。我以为，谢朵朵不会去说，杨小猫自然不用去做。然而，两个星期之后，谢朵朵找到了杨小猫。
她拿出手机，扬了扬，说：“杨小猫，你来听听看。”
录音的背景，是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偶尔会有车声，还有自行车的铃声。录音中的男声是谢朵朵的男朋友欧大鹏。
只听他问：“朵朵，你怎么想起来要我陪你到这个地方散步？”
“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我们都看着谢朵朵。
她说：“是我们俩毕业的那所学校，正好离我们家也不远。你知道，那边有一条路，种了银杏树。”
我想一想，记起那条路，每到深秋时分，站在路两旁的银杏树闪耀着金黄光芒，将人世间所有的忧烦都挡在了这条路之外。
谢朵朵说：“欧大鹏，这么长时间，我一直有句话想要对你说。”
欧大鹏说：“什么话？你说。”
录音里静默了一会，谢朵朵已经捂着脸坐在了沙发上。我和杨小猫继续趴在手机旁边，只听谢朵朵说：“欧大鹏，我……我爱你。”
录音又是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欧大鹏回复：“我也爱你，朵朵。”
杨小猫笑起来，她回头看一眼捂着脸的谢朵朵，说：“桐桐，你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了吗？”
我这才注意到谢朵朵右手上闪亮的花形戒指，杨小猫说：“看来，有人已经接受了求婚。谢朵朵小姐，不解释一下吗？”
谢朵朵已经放下手，笑成一朵迎春花，她说：“三天前，欧大鹏跟我求婚的时候，送给我的。”
后来，杨小猫也实践了自己的诺言，去完成了生命中的第一次蹦极。她鬼哭狼嚎地由男朋友陪伴着自高空坠落时，谢朵朵手搭凉棚，笑眯眯地和我站在对岸看。
我说：“朵朵，我爱你。”
她说：“我也爱你，桐桐。等杨小猫过来，我也要和她说，我爱她。”
我说：“你也是真心实意地去和欧大鹏说了那句‘我爱你’吗？”
她说：“当然，说了之后，我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
你看，说出来真的没有那么难。恋人、家人、朋友，因为我们都真心诚意地爱着对方，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勇敢说出来，只会让那个正在爱着和被爱的自己变得更美好。
我们不要伤心了
这一年，雪下得特别早。方卓提前翻看日历，上面写着：2月4日，立春。
路上人来人往，方卓走出咖啡店。老朋友说孩子在家里睡醒了，嗷嗷待哺，只能回家去看孩子。临走之前，她还特意叮嘱方卓：“你要抓紧时间，我可不想看到我家孩子上小学了，你还没有嫁出去。”
方卓笑笑，说了一句：“家庭妇女真是啰唆。”
她转过咖啡店，就到了步行街。这样的小城市，所有的繁华全部都在这一条步行街上。方卓扫了一眼橱窗里的衣服，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显然，他也看到了她。四目对视时，他呆了两秒，随即笑了笑。方卓看到他左手牵着妻子，右手还抱着孩子。
孩子指着那个人头攒动的玩具店，说：“爸爸，我要那个。”
他朝方卓略略点了点头，便带着妻子和儿子走向玩具店。方卓站在那里，失神了半分钟，随即快步离开步行街，拦下一辆出租车。
小城交通顺畅，方卓却不想那么快回家。她满腹心事，竟然让司机开到学校去。正值放假，学校警卫疏于值守，方卓溜进学校。发现教学楼和操场都已经被修缮一新，她站在那里，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也看到了五年前的江宇。
彼时，他们异地恋两年。也是春节假期，他们紧扣十指，在学校的操场上走啊走。他忽然停下来，看了看她，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枚戒指。
他说：“小方同学，你愿意嫁给江同学吗？”
她没有接下那枚戒指。那个冬天一直没有下雪，天气一直晴朗，温暖得令人心慌。后来他问她：“方卓，你不愿意跟我在这座小城里相伴到老吗？”
她没有回复他，一直没有回复。从那一刻开始，他们便失去了对方所有的消息。方卓记得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是母亲慌慌张张地在电话里问：“你知道江宇结婚的消息了吗？你们何时分手的？”
方卓没有解释，匆匆忙忙收拾行李，要去另外一个城市里出差。
好友一声叹息说：“方卓，不作死就不会死！”
方卓冷冷道：“你就当我是作死吧。”
世人只看见江宇痴情，却不懂她方卓一样难过。他的眼泪他们全部能看见，因为那个地方十步之内就可以遇到一个熟人。而她呢，身处这个海洋一样的城市，奋力划桨已经让她疲惫万分，哪里有时间悲伤。
他们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只能选择分手。
后来好友问她：“方卓，你有没有后悔过？”
她直言不讳，说：“当然！不后悔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她后悔了无数次，最终还是选择活在这个城市里。有一次，深夜，她接到他的来电。
他问：“方卓，我知道已经没有多少希望，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再走下去么？”
她握紧电话，心里焦灼，眼泪就那么流下来。她很想说：“我想和你一直走下去。”
但是，要怎么走下去呢？
他们都不愿意迁就彼此，也不想对方为了彼此委屈自己。
方卓说：“你知道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只能做我想要做的事。”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通话，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方卓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纷纷扬扬的雪花就那么突然从天际落下来。
她忽然听到欢呼声，原来有孩子在音乐教室练习钢琴，看见下雪，他们统统涌到窗户前，打开窗户欢呼雀跃。
方卓打开手机，拍下那些笑脸。
有个孩子大声问：“姐姐，雪会下大吗？”
方卓大声说：“当然，一会儿就可以堆雪人玩儿。”
孩子们又是一阵欢呼，却被老师一声呼喝，全部乖乖地关上了窗户。
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方卓听到彼端传来熟悉的声音：“方卓，你回来了？”
她答：“是，回来过春节。”
他说：“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她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也沉默，片刻之后，他又问：“方卓，你真的爱过我吗？”
她想一想，答：“我爱过你，江宇。”
虽然过去了很久，她也不打算否认。虽然现在提起爱这个话题，她还是有些伤感。
他说：“谢谢你，方卓。那时，我并没有爱错人。”
雪花落满了她的肩头，方卓拍一拍，仰起脸来。她想，在爱这件事情上，到底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呢？
在彼时彼刻，我们深沉热烈地爱过彼此；在此时此刻，我们却又变成了两条平行线。后悔也好，遗憾也罢，终究都会留在心底的某个角落里，成为回忆。
有首歌里这样唱：“这样也好，曾少你的，你已在别处都得到。”
方卓想，她和江宇，终究还是放下了伤心，重新出发。当时当下，只选择爱那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所谓沧桑，是无泪有伤
作为一个专门为人解决情感困惑的人，杨小猫最不喜欢碰的主题就是“亲戚的感情烦恼”。
她说：“你也知道，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说：“这次是你姨妈亲自拜托你，推辞不太好吧。”
杨小猫摇头叹气。她做了这么多年的情感解惑者，帮人解开无数乱麻缠绕一般的感情问题，为何这次这般为难？果然是因为遇到自己人，实在不好意思说狠话？
杨小猫说：“我这个表妹，爱上一个大叔。”
我说：“萝莉爱大叔，这是社会现象之一。有何好困扰的？”
她说：“不是我困扰，也不是我姨妈困扰，是我表妹自己困扰。”
我实在无法理解，只能问：“是困扰怎么会爱上大叔？”
杨小猫摇摇头，依然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她说：“不，她是不知道如何去爱他。”
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你爱上了一个人，却又不知道如何去爱他。杨小猫纠结许久，到底还是给表妹打了一个电话。
她问她：“你愿不愿意和我说说你的事情？”
表妹傍晚时分到了杨小猫的住处，她进门便要一杯红酒。
她说：“我喝下去之后，才能镇定地同你讲述原委。”
情伤这种事情，说起来的确是一件复杂的事情。表妹说：“现在的我，不知道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分开比较好。”
分开或者是走下去，其实都是极其私人的决定。一个人站在自己的情感之中，无人可以对她说“感同身受”这四个字。杨小猫只能默默听，没有搭话。
表妹说：“我和他在一起两年，我发现我们之间的代沟无法弥合。”
杨小猫说：“十年的差距，弥合的确是很难。”
那么，当年她又是如何爱上他，又为何会爱上他？杨小猫后来对我说，她的表妹，自小没有父亲关爱。姨父很早同姨妈离婚，表妹跟着母亲长大，身边一直缺少成年男性的呵护关爱。
所以，她遇见他之后，很快爱上他。他大她十岁，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他有经济基础，待她宽和温柔，包容她小小的无理取闹。遇到人生难题，他替她指明方向，鼓励她努力，在背后做她的坚实后盾。
我问杨小猫：“她如何遇到他？”
她说：“我表妹喜欢晨跑。那时，已经是初冬季节。晨起跑步，天色依然昏暗。他就这样默默跟在她身后，跑了一个星期。后来终于忍不住对我表妹说‘不如你等天色稍亮一点再出来跑’。
“后来表妹才知道，原来那一阵子，他要出差，因为担心她，希望她注意安全。寒冷冬季，他送来的温暖就这样让表妹提早进入了春天。”
她对杨小猫说：“表姐，你大概无法理解，我那时有多么感谢老天让我遇到他。”
杨小猫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她清楚，感动只是一时的，真爱需要彼此付出、妥协更多。所以，当她知道这件事情时，并没有劝阻表妹。
她说：“可能会适得其反，酸甜苦辣，还是等她尝过之后，才能顿悟吧。”
我想，顿悟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又能有几人？表妹最终还是因为种种不明白而困扰，找到了杨小猫。
她说：“从开始到现在，我都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们真的有太多无法沟通的事情。比如，我爱看喜剧，他总是觉得不够严肃，也从来不陪我去看我想看的电影。他喜欢有空时做短途旅行，我宁可休息的时候待在家里。我遇到的公司各种人事困扰，他却觉得都是小事，看开就好。怎么能那么容易啊？我越来越觉得他就像一片湖水，永远不会有波澜。”
杨小猫问：“你当初爱上的，不就是这片湖水的安宁和包容吗？”
表妹不说话，想一想，叹了一口气，说：“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我和同事、朋友吃饭聚会，他一定把参加聚会的人都问个清楚。一开始，我觉得那是关心我，可是后来，我真的有点受不了。”
杨小猫说：“他对此没有任何的解释吗？”
表妹说：“他几年前喜欢过一个女孩，这个女孩欺骗过他。”
原来因为喜欢过，受过伤，至今无法忘记那种疼痛。而他作为成年男性，又善于掩埋疼痛。一切过往，在他身上，统统变成迷人的沧桑。
杨小猫问表妹：“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他爱你多些还是你爱他多些？”
表妹想一想，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确比我有包容心。懂得分寸，更愿意原谅。”
杨小猫说：“事实上，你们相差的那十年，不是要弥合，而是要承受。你爱上他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你需要承受那超出你生命长度的十年。”
那超出自己生命长度的一段漫长岁月，为这个男人带来了你喜欢的厚重和沧桑感，但是，那背后的重量，你是否掂量清楚了？你是否可以承受？
杨小猫的表妹，最终还是选择了承受。她说：“茫茫人海，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我愿意承受那超出我生命长度的十年。”
我对杨小猫说：“我又相信爱情是个美好的东西了。”
杨小猫说：“它一直美好，只是越美好越沉重。喜欢美好，也得拥抱沉重，才是真爱。”
请不分青红皂白地鼎力支持
有女性友人向我抱怨，讲述她男友在创业之后，性情大变。
她说：“他隔三岔五喝得大醉，吐一身，总在夜半时分回家，扰我安眠。”
我问她：“你听之任之，不管他吗？”
她叹一口气，说：“一开始，我当然也会劝他。看他喝醉，会替他煮醒酒茶。为他换干净衣服，替他擦脸，让他安眠。”
当然，时间不能太长。两个星期可以，三个月勉强凑合，半年一年你依然这样，谁受得了啊？于是，这位女性友人，果断选择与男友分手。
临别之际，她说：“希望你可以振作起来，再创辉煌。”
这位男士同老花也认识，他们以前在一家公司工作。分手之后，他约老花喝酒。
老花说：“你再这样醉下去，真的没有女孩子再愿意接近你。”
男士说：“其实我还挺感谢这些天喝醉的那个自己。”
他的境遇就像那句俗话“一步难一步佳”，找到一个机会，他还是进了一家4A广告公司，重新辛苦奔忙起来，后来做了创意总监。
他和老花说：“她想要回来找我，你说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老花说：“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又何必来问我？”
可是，她为何还要转身回去呢？
我和老花说：“多不好意思，在人家艰难时刻抛弃人家，在人家意气风发时，重新又找上门去。真正的伴侣，如何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老花问我：“真正的伴侣，应该怎么做？”
我想起认识的一位阿姨，那是母亲的朋友。她十年前的经历，便如这个姑娘一般。应该说，她比这位姑娘惨。
她与丈夫结婚五年，带着两个孩子。因为一次失败的投资，他们一夜之间变成了穷光蛋。变卖房子、车子，甚至连她的各种贵重首饰也一起卖掉了。
丈夫同她说：“你和我结婚的时候，只有结婚戒指。事到如今，还是只剩下这枚戒指。我对不起你。”
她说：“没关系，咱们不是还有戒指吗？”
去问问世界上任何一个曾经成功、后来又失败的人就会发现，没有一个人会在那个阶段还能开心度日。阿姨的丈夫，也低落颓废了很长时间。
老花问我：“很长时间，是多长？”
我想了想，回忆了一下，大约有两年。那段时间，她是我们家的常客。我见过她的泪水，也听过她说些鼓励自己的话。
丈夫失败之后，养家的任务由她挑起来。结婚之前，她做过很长时间的药剂师。时隔五年，没有医院和药店敢聘用她。她找到一家月子中心，说明自己的经历。因为两个孩子由她自己带大，全部健康活泼。中心负责人留下她，让她好好工作。
然而，照顾产后妈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那些患有产后抑郁症的妈妈。她们烦躁起来，会直接将汤汤水水泼得她满头满身都是。
她将换洗衣服拿到我们家里来洗，洗到一半，自己站在卫生间里号啕大哭起来。
我妈也伤感，说：“她是怕丈夫看见她受委屈，更难过，更责怪自己。”
那真是一段艰难岁月，丈夫也知道她吃苦。她那一双手逐渐变得粗糙不堪，给孩子洗脸的时候，孩子说：“妈妈，你的手刮得我脸好疼。”
丈夫听到这句话，竟然哭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那段日子灰暗、艰难且没有人能看到尽头，她与丈夫抱团取暖，相互扶持。
多年之后，有人和我说起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我总是一笑置之，我想，没有见过患难之中那些真情的人，才会这么说吧。
老花的那位男同事说：“你的那位阿姨，的确是个令人尊敬的女人。这样的女人，现在也不多见了。”
也许一直都不多见吧，我想。后来她先生重新振作起来，又一次走上人生成功路。那之后，多少的诱惑，这位先生也通通视而不见。
他说：“我须对得起那个陪我走过漫长黑夜的发妻。”
我说：“这样的男人，一直也不多见吧。”
老花说：“但是，总还是有的。”
没错，总还是有的。总会让人遇见，总会让人感慨这世界既残酷又温暖。
可是那位女性友人，最终还是没有被前男友接纳。她的前男友说：“我没有宽广的心胸，可以轻易原谅在我困难的时候，抛弃我的爱人。”
我想，她也许并不是想抛弃他，她只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不相信自己可以陪伴失败的伴侣度过漫长黑夜。正所谓守得云开见月明，不是不会有月明，也真是考验你是否能坚持得住。
可是，一个平常人，处于生活这团乱麻之中，尚且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令自己头疼的问题，何况一对曾经顺利、忽然遭遇灾难的情侣？一方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并没有错。另外一方，也不应该愤恨、责备。
只是，人毕竟都是感情动物。艰难时刻，总是希望伴侣站在自己身侧，不分青红皂白，全力支持自己。
你的管理起作用了吗
我听小燕姑娘说：“我和我男朋友吵架，就是为了两个字。”
“哪两个字呢？”我问她。
她说：“还是让我先来说说事情的原委吧。”
事情的起因，是傍晚快要下班时，她的男朋友问她晚饭问题。她告知他，自己要和朋友一起出去吃。他问她是哪个朋友，她便发“你猜”。
他也回复三个字“我不猜”。
之后，便没有再回复她任何信息。他们之间，就这样忽然因为“你猜”这两个字，变得不怎么愉快起来。
男朋友说：“和谁吃饭这种事情，我为什么要猜？你何时变得这么无聊？”
小燕说：“我开个玩笑而已，你不是没猜吗？”
男朋友说：“我需要猜吗？”
小燕答：“你不喜欢猜，就不猜好了。至于这么生气吗？”
他们就这样冷战了一天。后来，男朋友给小燕发信息，说：“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猜。猜你去了哪里，和哪些人在一起，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我听完，点点头说：“虽然有点矫情，但是看来他的确是信任你。”
小燕说：“我实在想不出他不信任我的理由，我一直坦荡荡，他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我看了看她，心里悄悄地吐槽：“这个姑娘，的确不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幸运的人儿。”
在我看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要建立起来非常不容易，然而要破坏起来，却十分简单。
我问小燕：“你也一样信任你男朋友吗？”
她立刻点点头，一脸诚恳地说：“当然信任，他的手机从来不上锁。我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
“那么，你会看吗？”
“不，我从来不看。他尊重我，我也一样要尊重他。”
我想，这真是一对聪明的情侣，一早就划定好了彼此不能越界的事情。这样相处起来，便会融洽方便很多。可是，天下有多少对情侣，敢用这种方式相处呢？尤其是女人，生性没有安全感，总是怕身边亲密的男友三心二意。
我问小燕：“你为何不看，你真的不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她说：“如果那种事情注定要发生，那么即使我看了，也不能阻止。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我忽然佩服起小燕的境界来，这种看似无为的举动，恰恰给了男友最想要的自由。
“谁不爱自由呢？”杨小猫曾经这样跟我说，“尤其是男人。长到八十岁，可是心里还是住着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因此喜欢十八岁的姑娘。”
真是很精准的概括。所以，他们总是让身边的女伴恐慌。那些一旦发现亲密爱人有了别的心思便惶惶不可终日的女性，我见过很多。
该如何去挽救？我真的很佩服那些假装不知道的女性。比如我认识的一位阿姨，在同学聚会的时候，有人无意间开玩笑，说起她老公和某女性举止亲密。她会立刻喝止朋友，不准他们说她老公坏话，破坏他们家庭和谐。
我妈曾经问过她：“你如何忍得下去？”
她笑笑说：“有什么忍不忍的，一年总有四季，总有花开花谢。我管得住他的人，管得住远处飘来的花香吗？不如罢了，他为我们这个家庭付出了很多。我很感激他。”
以前常常会听人说起“想要紧紧握住一样东西的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这样的话。我也问像小燕这样的女孩：“你们不怕吗？很多人都会说，大好青春浪费在一个人身上，结果却被无情辜负。”
这个时候，小燕通常会回答我：“我们在一起时，两情相悦就足够了。如果真的有人要变心，说明曾经的那种情、那种愉悦的感觉消失了，并不是谁一个人的错。我们都有错，何必说什么浪费不浪费。”
我不能不赞她豁达，因为我看惯了那种斤斤计较的情感。都是因为一方，通常是男方背叛之后，女性喋喋不休地埋怨和哭泣。
鲁迅先生写“祥林嫂”，那些不断失去的东西，让她最终彻底疯掉。早年间读到这个故事，觉得她可怜可叹。长大之后再看，便发现她真的是用整个生命来抓住一些东西，比如说孩子。即使是现在，这样希望用整个生命去拴住一个人的女性，依然不在少数。
她们喜欢牢牢把控的感觉，每天像检查贵重的钻石一样，检查男友或者丈夫的手机无数遍。大多数时候，得到的结果都是失去了那个自己视如珍宝的人。
生活里面，有“微雨燕双飞”这样的美景，令人心情愉悦，自然也有“小园香径独徘徊”这样的落寞时刻。一个生命，鲜活有力，并不适合过度地把控和管理。有时候，自然而然的相处之道，才真的让感情越来越美好。
我们都不再为对方写一封情书
多年前，读林觉民的《与妻书》。开头是“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老师读到这一句，课堂上笑声四起。
嘉伟说：“想不到革命战士用起感情来，也变得酸酸的。”
彼时，小曼和他同桌，听他感慨，心里不禁有些不屑，她想，他是没见过爱因斯坦写给恋人的情书吧，少见多怪。
小曼说：“革命战士也要谈恋爱，遇到所爱的人，也会变得温柔起来。”
嘉伟笑，没有说话。他一向不知道温柔是什么东西，小曼坐在他旁边，受尽各种“压迫”。他的书，总是堆到她这边的桌子上来。
他叫她的时候，总是连呼带喝：“喂，钱小曼。”
小曼回头看他，他笑嘻嘻地说：“你走起路来，像一只长颈鹿。”
小曼气坏了，他总是嘲笑她脖子长。忍无可忍的时候，小曼会警告他：“陆嘉伟，你再说我就去告诉老师。”
“切，你告一个我看看，以为我怕你啊。”
那个时候，他们的座位是一周换一次，两边的同学换到中间，中间的则换到两边。座位换一次，小曼心里便会松一口气。足足两个星期，她不需要再接受陆嘉伟的嘲笑和压迫。
课间操的时候，小曼被旁边的女生告知，陆嘉伟在她的背后贴了一个纸条。女孩帮她从背上取下纸条，小曼看见上面写了几个字：钱小曼是只长颈鹿。
小曼拿着纸条，气不打一处来，她追着陆嘉伟奔跑。她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发誓，如果逮住他，一定要让他好看。结果，还是让他跑掉了。
钱小曼和陆嘉伟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等到座位再轮换的时候，小曼找到老师，要求调换座位，她不愿意再和他坐在一起。
那个冬日的黄昏，北风就那么呼呼地吹着。小曼搬着桌子，换到了前一排。从此和陆嘉伟老死不相往来。
那时候班级里在大扫除，陆嘉伟看见她搬桌子，忽地一下将手里的扫帚扔了出去。
老师喊：“陆嘉伟你干吗呢？把扫帚捡回来。”
陆嘉伟看了钱小曼一眼，跑出教室去捡扫帚。小曼看着那背影，她感觉到他的愤怒。直到后来，她才知道那并不是她的错觉。
分完文理科之后，陆嘉伟选择留在了理科班，钱小曼去了文科班。过了一个月之后，一个黄昏，在学校的车棚里，陆嘉伟叫住她。
“喂，钱小曼。”
小曼站住，看着他。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陆嘉伟说一句话，可是，在他叫她的时候，她还是紧张了起来。
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这个给你。”
没有等她接，他就将信封扔进了她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然后，他就那么骑着车，穿过夕阳西下的校园，消失在学校大门外。
那封信上写着：钱小曼，你好吗？很久没有和你说话了。我想约你吃饭，你能答应吗？
那封信，小曼看了又看，她的心里有点矛盾。她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准备“祸害”她，所以，她没有答复他的信。
三天之后，钱小曼被陆嘉伟拦住。在热热闹闹的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许多年之后，小曼看到一些电影中设计了这样的场景，男女主人公站在那里被熙熙攘攘的人流隔开。她心里难过，总是落下泪来。
那时候的陆嘉伟，单手扶住自行车，问她：“我的信，你看了吗？”
小曼点点头，说：“看了。”
“你怎么不回信？”他瞪大双眼。
“我怎么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陆嘉伟被这句话逗得笑起来，他说：“钱小曼，你怎么能用你小人的心，度量我这个君子的肚子。”
小曼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她还是答应了他的邀请，和他去吃了一顿饭。那是一家他觉得好吃的馄饨馆，后来的两年中，他们常常去。他也还是常常给她写信，信通常也只有几句话。
那时候，学生还没办法用手机，信是最常见的沟通交流方式。两年之中，小曼收到了很多封陆嘉伟给她的信。她仔细地把它们收起来，心里总是甜蜜又担心，害怕被父母看到。
他和她说：“我现在觉得林觉民真是一个大才子。”
多年之后，小曼想起他的这句话，心里还是暖暖的。他说他佩服那些有才气的人，总是可以把感情表达得恰如其分，感动人心。
有时，她也会写一封信给他，信总是长长的，写哪个老师讲课很有趣，哪个老师讲课很枯燥。她也不知道怎么能写得那么长。很多年之后，她已经忘了信中的内容。但是，写信的心情还是能想得起来，那是无数个情真意切的夜晚。
钱小曼想，世人都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知道时间的洪流如此令人无奈。高考之后的分隔两地，让他们渐渐失去了彼此的消息。
有多少人没有跨过时间和距离这两道坚实的墙？钱小曼和陆嘉伟也是最平凡、普通的恋人，过着最平凡、普通的生活。
他们再次见面是在同学会上。他带着他的妻子，她也带着她的爱人。他们客气地打招呼，交换彼此的名片，介绍彼此的爱人。
陆嘉伟说：“你愿意把我加入你的朋友圈吗？”
钱小曼大方地说：“干吗不愿意？我这就加你。”
他们都笑了笑，看看对方的眼睛，都无法读懂彼此的意思了。这样也好！小曼回到家里，看了看放在角落里的一只箱子，那里放了一些旧书，还有那些见证了岁月的信。
那些夜晚，无论寒冷还是炎热，在纸上落笔的心情，都已经被她一起藏进了岁月里。
太阳代表谁的心
管楚楚是个热爱黑夜的人，她喜欢开着地铁在市区的底下穿梭。没错，她是个地铁司机。B市的地铁到底有多长，管楚楚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事情是，她开的那条线路，像岁月一样悠长。
她站在司机站的驾驶室里，看着黑幽幽的甬道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妥帖和舒畅。每天傍晚，她踏上公交车，城市华灯初上，展现魅惑的轮廓。管楚楚看着一路繁华，顺着车窗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
她到更衣室，换好衣服，同下班的人打招呼。调度大姐过来跟她说：“楚楚，你想不想换白班？”
她轻轻摇头，笑着拒绝了。调度大姐说：“你一个姑娘家，整天开晚班地铁，我们都觉得有些不妥啊。”
管楚楚说：“没什么不妥的，我就喜欢开晚班地铁。”
因为有一个人，每天准时在晚上七点钟会出现在她开的那班地铁上。每当他出现的时候，她就会在地铁靠站的时候，站在地铁门前，看着他上车。时间长了，他们好像培养出一种默契。她站在门前，他总是有意无意地抬起头，朝她笑一笑，点点头。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表示过什么。可是，他从来不缺席，她也从来没有失望过。有一次，他咳嗽得很厉害，戴着口罩，她知道他感冒了。她以为他会在家里休息，可是他还是准时出现在地铁里。
就这样每天日落而作，日出而息，两个人在这个城市的地下默默地看了彼此一年。也许有人一年又一年地坐她开的地铁，也不会想起和她对视一下吧。管楚楚想，如果她开一辈子地铁，他会不会也坐一辈子呢？
可是，他就这样在某天消失了，没有打任何招呼。在那一站，在那个时刻，管楚楚一样站在门前张望，再也没有见到那个身影、那双眼睛。
她忽然觉得无限地委屈，车子在长长的黑暗的甬道里行进，她忍不住哭起来。一连哭了一个星期，还是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管楚楚心中无限悔意升起，她真是应该跟他打个招呼，应该问问他的联络方式。
可是，她就是这么看着他消失了。在这茫茫的人海里，在黑暗的甬道里，转身就不见了。每天夕阳西下，管楚楚那种雀跃的心情不见了。她想，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她实在应该打起精神来。
像他们这种邂逅，在这座城市里，应该不算什么新奇的事情。她就是那个时间出现在地铁的驾驶室里，他就是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一站。她和他的时间，对接了一年，实在是巧合而已。这种巧合让她胡思乱想了一年，实在也是不应该的事情。
管楚楚还是热爱黑夜，还是愿意在这个城市的地下穿梭。那些甬道里的灯，是治愈她的光亮。下一站是……下一站是……她听着地铁的报站声，每到那个熟悉的站点，她还是会习惯性地站在门口。
一个月零三天，一个消失的人，一个她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就那样又出现了。管楚楚有一刻失神，没错，她看看时间，看看地点。他笑着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名片。
他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说的是：“记得给我打电话。”
时间紧迫，她只能关掉控制室的门，转身开动车子，进入黑暗的甬道。没有什么不一样，还是那条线路，还是那些光亮，管楚楚心里却放开了烟花。
可是，到底要不要打电话呢？她辗转反侧，最终还是拨了那个手机号码。那端传来的是他的声音。
他说：“你好，管楚楚。”
他竟然知道她的名字！她话到嘴边，可是还是没有问出来。他自己解释：“我打听了很久，才打听到你的名字，幸好开夜班地铁的女司机不是很多。”
是啊，虽然不多，但是想要错过，还是会错过。这个城市的地下铁，每天载着那么多乘客上上下下，谁会看一眼站在门口的夜班地铁司机呢？
他在电话那端说：“我换了工作地点，不用晚上再工作。我想，我应该和你打个招呼。所以那天，我特意等在那里，幸运的是，你还是站在了门口。”
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更幸运一点呢？他后来说，他打定了主意，如果那天管楚楚没有站在门口，他就连续出现一个月。
“总会有一天，你会出来看看吧！”他看着她笑。
管楚楚想，她也应该感谢自己。在那个想要寻找的当下，没有轻易就放弃。不过，她还是决定告别夜班地铁，尽管她还是很爱这个城市的黑夜和霓虹灯。调度大姐把她换到白班，笑着说：“还是爱情的力量大！”
爱情的力量的确不小，让她告别月亮，站在了太阳底下。火热的太阳，车水马龙的城市，她终于真切地置身其中，与他牵着手，开始敞敞亮亮地谈一场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