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已经立秋了,这场秋雨下得猛烈,到了申时末已经有些凉意了。
红藕站在门口,看着米雁回迎面走来,他手中提着食盒,步伐沉稳,脸上带着笑。红藕微微将视线从他脸上挪开,转到他的胸膛上,他仍旧穿着那件滚边有些烂的衣服。他平日里买那些鸡鸭鹅鱼的钱,不晓得可以买多少件好些的衣服穿了。
鬼使神差般,红藕在接过食盒的时候,忽地说道:“你等会儿。”
米雁回便点点头,乖乖地站在原地。
红藕折身,将食盒放在桌上,而后拿了裁衣尺,走至米雁回面前,微红着脸:“手抬一下。”
米雁回乖乖地将手抬起,任凭红藕拿着裁衣尺在他身上度量。她的脸有些红,想当然是害羞了,她的神色专注,每量一个尺寸,樱唇都会微微嘟起。经过这么多天他不停歇的精心投喂,她的唇色现微微的粉色,还带着珠光般的光泽,让他忍不住就想啄上一口。他的视线往下移,她的身体也不似往日般单薄,被衣服包裹着的身体更显曼妙……那纤纤细腰,若是他用手一握,可能还有空余……
“米老板?”红藕量完尺寸,却见米雁回正盯着地面的某处,像是在出神。
“量完了?”米雁回回过神来,忽然有些心虚,他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却见红藕并没有出声,耳尖红得让人忍不住想爱怜一番。他才想起:“藕儿这是想给我做衣服?”
“嗯。”红藕用脚尖轻轻划地。
天见可怜!滴水石穿!他的一片痴心终于有了回报!米雁回兴奋得忍不住要给米雁声传信:老子没有你的馊主意,一样能揽得娇妻回!他好想翻几个筋斗!
等等,兴奋的米雁回平静下来,讨好般地看着红藕:“那个,藕儿,上次你给我做的棉鞋很好,但,尺寸有些短了。”他巴巴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我的脚,挺费料子的……”
红藕帮米雁回做鞋子是瞒着许氏的,她急急将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米雁回不解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像是一头讨吃的大狼狗。
红藕一把将那张纸扯过来塞进怀里,脸上挂不住地说:“你快回去罢。”
藕儿这是不高兴了?现在的气氛正好,米雁回自然不敢惹怒红藕,乖乖地点头,折身回了西厢房。
红藕退到房中,将那张纸从怀中拿出来展开,只见上头用炭笔粗粗地画了一只巨大的脚丫子。
她看着那只巨大的脚丫子,粉唇弯成了月牙儿。
入夜,红藕端了一把小杌子坐在榻前,伺候许氏洗脚。
她心中装着事儿,有些心不在焉。时下季城流行的是不外乎是花地富贵团纹,但米雁回长年穿的是短打,自然不可能穿那些不实用的,只能在袖口边和胸襟那绣一些暗竹纹,这样既好看,又不过份显眼。这样的话,明儿得去一趟陆家衣铺,买一些绣线……
许氏忽然道:“那只压箱底的笼柜里,有几张大通钱庄的银票,一共五千两银,钱不多,就作你的嫁妆罢。”
“娘?”红藕愣住。
“你们成了亲,在前街置办一间带后院的铺子,米小哥手艺好,仍旧卖他的汤面,你便做掌柜娘子,过个三五年,也让娘抱上大胖孙子。”
许氏摸索着,自己拿巾子抹干脚:“好孩子,听娘的罢。明日娘便和米小哥说,让他来提亲。”
“娘……”红藕怔怔地。
许氏笑眯眯道:“好孩子,你若无心,怎么会帮他做鞋子?”许氏虽然瞎了眼,心却如明镜般透亮。
红藕脸一红:“娘!”
“男欢女爱,不过是人之常情。”许氏仍旧是那句话,“莫负好时光。”
红藕垂头,注视着木盆中波光粼粼的水面,良久才道:“嗯。”
外面雨势渐缓,在夜色中,一道黑影轻灵地在屋檐上跳跃,而后悄无声息地从一个偏房的窗户钻入正房。
攀荷正在灯下细数她的毒/物,忽见帘子一撩,一个人走了进来。
“攀荷。”她的声音又娇又软。
“姑娘。”攀荷赶紧起身,伏地而拜。来人正是郑容儿。
“不必多礼,帮我更衣罢。”郑容儿口气带着一丝疲倦,她穿着紧身夜行衣,浑身都湿透了。
“是。”攀荷取了一套烟荷色贴身绸缎小衣,替郑容儿更衣。黑色的夜行衣除去,逐渐露出雪白的肌肤和玲珑的身段,饶是攀荷伺候郑容儿多年,自身亦是女子,此刻见了亦不由得黯了眼眸。姑娘得天独厚,容貌艳绝,肌肤胜雪,身段窈窕,着实便宜了那个梁维庸。
郑容儿穿上小衣,解开发髻,青丝如瀑般的披散在腰间,更似天上的仙子一般。
“攀荷,药。”郑容儿唇不点而红,一双潋滟大眼看着攀荷。
“姑娘,此药有风险……”攀荷咬牙,仍旧忠心谏主。
“天下之事,莫不是冒险得来的。”郑容儿看着攀荷,眼中波光盈盈。
攀荷只得将药从贴身小包中取出。
“水。”郑容儿一仰头,毫不犹豫将药吞了下去。
“焚香。”
“是。”姑娘最爱龙涎香,攀荷早早便备着了。
郑容儿歪身,斜靠在榻上,她注视着某处跳动的烛光,问道:“这院中的其他人可解决了?”
“回姑娘,梁公子让留着那另外三人的性命。”
“哦,没想到他还有恻隐之心。”郑容儿微微一笑,倾国倾城。她和梁维庸,也算是各取所需。
只是……她郑容儿行事向来滴水不漏。
且,凡是怼过她的人坟头的青草长得正葱郁。
“想办法尽快解决。”
“是。”攀荷看着刚才未来得及收拾的毒蟾蜍,恭敬地垂下头。
“亥时三刻提醒我。”郑容儿闭目养神,“那宋遥的手下像条狗,紧追不舍,真是烦。”
攀荷眼神凶狠:“他既来了季城,就莫让他回去。”
“时机未到。”她本以为宋遥是在下个月才来季城,没想到竟然提前一个月来了,她一时之间措手不及,人手尚未安排到位。况且,宋遥的背后还有一个可怕的“活阎罗。”
与权倾朝野的宋家相抗衡,她心中其实有些忐忑。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按了按眉心,深深地吸了一口龙涎香,才缓缓道:“走罢。”
宋怀阳忙了一天,什么都没查到,反倒淋了一身湿。他踩着雨水回到郑家时,孙绛如正百般无聊地躺在榻上,见他回来,连忙跳起来:“你回了?”
她示意小丫鬟去拿衣服,自己则帮宋怀阳脱衣服,一边唠叨着:“你那侄子和郑容儿勾上了,看来没我什么事了。”
宋怀阳眉头一皱:“遥儿的事便是宋家的事,你帮不上忙便哪儿凉快哪待着。”
孙绛如翻了个白眼,自己的两个儿子亦没见这么上心呢。想起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子,孙绛如心中思念之情便翻滚而出。
“反正我也无事,上回琪儿和琅儿说想要一个荷包呢,明儿我上街去买些好料子给他们做两个罢。”
孙绛如才嫁给宋怀阳不久便有了身孕,带的还是双身子,隔年便生了一对双生子,宋老夫人大喜,对孙绛如青眼有加,是以孙绛如在宋怀阳面前才如此得脸。
“郑家什么好料子没有,还非要上街去,你不怕刺客?”宋怀阳将衣服穿上,心中烦躁。
“你不是都抓住了?”孙绛如在郑家束手束脚,早就不耐烦了,恨不得寻个机会到街上去耍耍威风。以前娘总对她说嫁到宋家有千般好,但那宋怀阳的兄长宋怀罗总要求他们在外头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她还未耍过官夫人的威风呢,生活自然是无趣。
宋怀阳斜她一眼:“大哥的眼线众多,你最好别弄出什么幺蛾子。”
“那是自然。”孙绛如应着,心中早就盘算起明日出去该是什么样的排场。
呵,她定叫那些个季城没见过世面的人瞧瞧,什么叫做富贵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