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虽然他一直都有替文仲叔报仇的念头,并且这些年也在不断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但红藕在这时摊开来说,他还是有些伤心的。起码,起码也要待他们成了亲后再说嘛。
红藕也看着他,唇瓣油亮油亮的。
米雁回突然不想知道答案了。无论红藕对他的心思如何,他本来就是应守护着她的。
红藕却摇摇头,油亮的唇角微微弯起:“慎远,假如我们和宋怀罗对抗的力量远远不够,那么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如果命都没有了,还怎么报仇,岂不是让仇家痛快,自己却只能在黄泉里哭?
米雁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好。”他们米家人,对于一向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轻易去做的啦。米雁回如此想着的时候,心中忽然有点虚。咳咳……
红藕认真地看着他:“慎远。”
米雁回面色一肃:“嗯。”
“天都快黑了,是不是该用饭了?”红藕小脸儿微扬,小眼儿湿润润的,小唇儿油亮,眼巴巴地看着他,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米雁回轻轻倾下身子,在她油亮的唇上一啄,才严肃道:“自是该用饭了。”
他想了想,走到床边,弯腰往里头一摸,摸出一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交给她,低声说:“若是他们对你不利,你便按上面的开关,里头的东西淬了毒,可以让人暂时昏迷。”
红藕看着那小小圆圆的东西,瞪大了眼睛。
米雁回苦笑道:“想报仇,总得有些防身的。”
茶香袅袅,宋遥垂眼坐在矮榻上,膝盖上摆着一本书。屋内很安静,下人垂手在一旁候着,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才听外头有人说:“若风见过三公子。”
宋遥将书合上,抬眼看若风:“如何?”
若风的眼皮耷拉着,面上毫无波澜:“七爷在刺客身上下的追魂散,味道到了街上便消失了;郑容儿……”
宋遥打断道:“郑姑娘。”
若风面皮不动,改口道:“郑姑娘似乎很安分守己。”
宋遥侧眼看他:“似乎?”
若风仍旧耷拉着眼皮:“三公子,郑姑娘似乎另有心仪之人。”
宋遥:“……是谁?”他修长的指骨曲着,像是有些用力而泛白。
若风终于抬起眼来看他:“那人,是大爷的故人之子。”
宋遥眉眼不动,只伸手将书放在矮榻的小杌子上,而后似是像在低语般说:“既是故人,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了。”
若风冷然道:“故人能从大爷身边全身而退,安居季城多年,想必不简单。”他到大爷身边多年,大爷给他下了多次暗杀的任务,偏偏半点没有提及季城的这一位。若不是刚才他在街上看到那一位酷似故人的年轻人,悄悄跟踪了一段,亦不会晓得,这位故人之子,竟和三公子是情仇。有趣了。他表面冷然,内心却恶趣味地想,他最喜欢这种事儿了,津津有味地旁观完这些复杂的事儿,而后将他们杀个精光,也算是对他这样只能活在黑暗中的人的补偿了。呵……
宋遥拿起镊子,掀开香炉的盖子,往里头搅了搅。连自己的爹都不敢动这位季城故人,他的确要考虑三分。但,以后季城的主,是他来作。任何碍了他眼的人,都要消失。
若风抱着剑,一双眼照旧耷拉着,不动。
都说这位三公子最像宋公,无论是相貌神态还是才智,更有人说,三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将来宋公的位置是三公子的。若风心中不以为然,既然是最爱的儿子,又怎么舍得远远打发到千里之外来入赘?说不好听的,以后若是不能成事,可不就是在季城一辈子了。季城远离权力中心,还有什么可玩的?
“继续盯着郑容儿,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宋遥将香炉的盖子盖好,余烟袅袅,他的手指轻轻地拂过烟雾。
“那刺客……”
“明日让七叔去寻黄知州,让他好好清洗一下季城。”至于理由,宋家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是。”
若风一走,宋遥狠狠地将香炉拨到地上,香炉跌落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倒落了一地的灰。自来了季城,处处不顺,他本以为凭着他的身份,哪个敢不把他尊着敬着?郑容儿竟然敢给他戴绿帽!贱女人!亏他之前把她看得那么圣洁!宋遥一向平静的脸庞扭曲无比。
小厮赶紧上前来,拿了簸箕打算将香灰清掉。
“滚出去。”他哑声说。
小厮正要麻溜地滚出去,宋遥又哑声说:“给本公子拿纸笔来。”
临近八月的夜色,已经隐约起了打着旋儿的秋风。
郑容儿半躺在榻上,闭着双眼,面前放着一张小杌子,上面摆着一只极为精致的铜盆,里头盛着牛乳和玫瑰花瓣,她的双手正浸在里面,由攀月轻轻地按摩着。
攀云撩开珠帘,轻轻地走进来:“姑娘,已经准备好了。”
“唔。”郑容儿只唔了一声,并未睁开眼。
“一共四张绣图,已经藏在妥当的地方。跑腿的人,也已经打点完毕。”
“唔。”郑容儿照旧只唔了一声。
攀云却知道,姑娘此时正在盘算着下一步。要想将宋遥这个祸害永远除掉还不留下蛛丝马迹,是一件很费脑筋的事情。当然,这种事情对她家姑娘来说,似乎也不大难。
只是,她心中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姑娘不喜欢宋遥,也不想和宋家扯上任何瓜葛,为何还要答应这门婚事呢?明明老爷很听姑娘的话啊。
“明日在闹市,将这件事宣扬出去。”郑容儿睁开双眼,将双手从牛乳中拿出,攀月赶紧端来温水,轻轻地将郑容儿浸过牛乳的双手清洗干净,再用柔软的巾子抹干。
浸过牛乳的双手又白又嫩,像十根晶莹剔透的壁玉。郑容儿着迷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绝美的面容忽地闪过一丝痛苦。
攀云攀月悄悄地低下头,知道郑容儿是想夫人了。
郑家的夫人,那才是倾国倾城,只可惜,前半辈子所托非人,幸好遇上情深的郑良甄,才在季城安稳地过了十数年的好日子。然,她红颜薄命,才三十六岁便香消玉殒……
“容儿,娘这一生,便是太委屈自己了。娘希望你以后,活得恣意些,潇洒些。”临终前,郑夫人握着女儿的手,殷殷叮嘱。
郑容儿爱娘亲,自然是将娘亲的话牢记在心,这些年,她的确活得恣意潇洒,但,娘亲还是不在了啊……
打着旋儿的秋风凉凉地穿过窗棂,拂起轻薄的纱帐。
攀兰赶紧上前,要去关窗户,忽地,从外头传来了一声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