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有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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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红藕说:“若是我不画呢?”

高瘦娘子又摸了摸手上的镯子:“在你之前,也有那不识好歹的,是以,她们都死得很惨。”

她慢慢摸着那镯子,那镯子竟缓缓松动,悄然昂起一个蛇头来,嘶嘶朝着红藕吐着信子。

“你若好好画着,蛇蝎娘子我便好好伺候着你,让你这十来天吃好喝好,长得白白胖胖,下那黄泉路。”

红藕和那蛇头静静地对视须臾,点点头:“好。”

她下了床榻,走到桌子前,挽了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来。而后闭眼默默地想了好一会,取笔,抬腕,落笔,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高瘦娘子啧啧两声:“哟,没想到小娘子倒还识得丹青之道。”

红藕不说话,兀自画着。

高瘦娘子一按蛇头,蛇头又乖乖地软下去,照旧服帖地盘在她的手上。她走近桌前,见红藕已经画了大致的轮廓,便满意道:“小娘子聪慧。”说完便守在一旁,一边抚着那蛇头。

红藕垂眉低眼,手上画着,却分了另一半的心思去听周围的动静。却听外头萧然寂静,人声全无,便是虫儿声也不曾闻得。只瞧得外头黑漆漆一片,也不知时辰。她心中低低地叹息一声,也不晓得米雁回他们如何了,倘若这里是龙潭虎穴,那他,最好不要来……如此想着,便收敛了心思,专心作画。

这几日红藕已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不过才细细描了一会儿,眼皮竟沉得直往下掉,红藕一个瞌睡,沾了饱墨的毛笔滴落墨汁,在纸上渲染了一大团墨黑。

“哎,你这小娘子,竟还睡得着。”高瘦娘子蹙眉,而后朝红藕摆手,“去去去,赶快去歇一歇,歇好了再画。”

红藕抬起沉重的眼皮,双眼朦朦,带着浓重困意的语调,略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要如厕,被你们抓来了,如今着实有些急……”

高瘦娘子一笑,指指帘后:“后边有个马桶,你自去解决罢。”

红藕朝她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果然有一张薄薄的帘子,后头似乎放着一只马桶。

她搁下笔,有些摇摇晃晃地朝帘子后面走去。

高瘦娘子一直盯着她。

帘子后的确有一只马桶,造型精美,旁边还熏着香,香炉旁还放着一叠切得工工整整的草纸。

这是极富贵人家的标配。

红藕坐在马桶上如厕,眼皮沉沉地压下来。

帘子着实透薄,高瘦娘子一直摸着蛇头,在外面看着她。

红藕净了手,直奔床榻,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便酣然入睡。

高瘦娘子停了抚摸蛇头的手,有些无语:“……”

半刻后,高瘦娘子剥下手中的小蛇,让它盘在门栓上,而后关了门,扭着腰肢走了。她走后,屋内仍旧寂静如初,榻上的人儿兀自睡得酣香,连身子都不曾翻一下。

红藕醒来时,外头仍旧暗夜沉沉,高瘦娘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还不曾天亮吗?”红藕有些诧异。

高瘦娘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小娘子,这屋子的外头遮了黑布,你是辨不出晨昏的。”

红藕没搭理她,只道:“我饿了。”

高瘦娘子顺手从地上拎起一个食盒:“里头有吃的。”

打开食盒,里头是一碗清粥,一碟小包子。红藕喝了一口清粥,是温的,用的还是陈米,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包子也是温的,一口咬下去,不松软。

红藕笑道:“不是说让我好吃好喝吗?”

高瘦娘子睨了她一眼:“你还真敢想。”

红藕摇摇头,将清粥和小包子吃得干干净净。高瘦娘子也不收拾,直催着红藕作画。只不过是一幅山水画,红藕很快就画好了。

高瘦娘子取了画,又将小蛇盘在门栓上,关门走了。这一走,竟然许久没有回来。

也许是因着分辨不出外头是什么时辰,便觉得有些难耐。红藕和盘在门栓上的小蛇面面相觑,互不干扰。

这八年来她从晨起,便是一直忙碌着的,现今忽然空闲下来,便觉着有些难熬,幸得书房内倒是有好些书,她去取了一本《列国游志》,静静地看起来。

嘶嘶,嘶嘶。

那小蛇竟从门栓爬下,朝她慢慢游过来,一双邪眼只盯着红藕。

嘶嘶,嘶嘶。

它得意地扬起蛇头,摇摆着。

红藕将书一收,站起来搬起杌子对准小蛇狠狠一砸,小蛇显然没料到红藕竟然是个不怕蛇的,被砸了个正着,身子被砸扁了,脑袋和尾巴还在颤动。红藕又抡起杌子补了几下,直接砸成蛇饼。之前在孙家,她住的那个偏远的小院子里头的蛇,可比这条小蛇要大得多了。

砸蛇的动静有些大,红藕扔了杌子,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

静悄悄的。

她拉开门闩,门竟是没关。开了门,只见外头果然是挂着黑布,她撩开黑布,只见外头黑沉沉的,昏黄的气死风灯正在秋风秋雨中摇曳。她一时竟有些糊涂,不晓得是什么时辰了。

外头倒是个庭院,花影扶疏的,只是暗沉沉的有些吓人。红藕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有人出现。

竟连个防守的人都没有?难不成那高瘦娘子觉得那条小蛇便能看着她?红藕站在外头,但见暗夜沉沉,秋夜绵绵,藏着些奇怪的、冷冰冰的腥味。

是蛇!好多蛇!

红藕来不及多想,转身想回房,却差点被黑布缠上。她赶紧扯开黑布,砰的将门关上。一颗心怦怦跳着,背后寒毛直起。

怪不得没有人看守,那么多蛇,若是胆小的早就被吓得腿都软了罢。红藕想着,这才发觉自己的腿竟也有些颤抖。

她的视线往下,被砸成肉饼的小蛇冷冷地嘲笑着她,仿佛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弯起唇角,笑了笑,果然自己是没有福气的。

刚才走出门口的那一瞬间,她心中对米雁回的思念疯狂地生长。

终归,还是个没福气的啊……

不过,只要他平安活着就好。

但仍旧,心中有些不甘。她孙绛眉,难道天生还真是一个得不到上天垂怜的人吗?眼看幸福唾手可得,却偏偏被人掳了来。她倒想问问苍天,是不是太偏心了!

外头照旧静悄悄的,那些蛇似乎消失了。红藕不敢大意,在书房中企图寻找一些尖利的物什,若是蛇从外头爬进来,她也能抵挡一二。

书房长短约十尺,一面墙摆了书架,一面墙便是如厕的地方,另一面摆了床榻,中间摆了一张长桌,红藕找了一圈,最有用的仍旧是她刚才用来砸小蛇的杌子。

她只能将杌子拿在手中,片刻后又想到刚才砸了小蛇,有些脏,便将杌子翻过来,想擦一擦。

却见杌子的底部,刻着一朵盛开的牡丹。牡丹怒放,精工雕琢,似曾相识。

到底是在哪里看过呢?

红藕才想了片刻,便想起来了。郑家大酒楼的酒牌上,刻的都是这朵娇贵的牡丹。

这里,是郑家?

是郑容儿将自己掳了来?

不对,这个藏宝图谣言本就是郑容儿放出来的,她怎么可能还将自己掳过来。不过,也是因着郑容儿的关系,自己才被掳到这儿来的。

这郑容儿还真是害人不浅,自己作的妖自己受着便罢了,还要拖累好些人的命。她郑容儿是郑家的娇娇儿,别人何尝不是别家的娇儿?

正胡乱想着,门被一脚踢开,高瘦娘子扑了进来,满脸怒气地质问:“你干什么了?”未待红藕说完,她自己就看到了被砸成肉饼的小蛇。

“你干的好事!”高瘦娘子狠声说着,脸上变得恶毒至极,她猛然靠近红藕,用手掐着红藕的脖子,“你给我去死!”

她的力道又狠又大,直掐得红藕两眼发暗、喉咙剧痛、脸颊猛然通红,渐渐地喘不上气。倒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是被掐死的……红藕昏迷前,最后的意识如此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