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危机重重
“该死!”我抱怨道,“洛娜,快来看!新闻里说,很多人都在建房互助协会楼外面排队,想要把存款取出来。新闻说,好像是因为什么金融危机!”
“真的吗?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新闻的意思是说,这场危机可能会影响到房地产市场。不过对我们来说应该问题不大,这房子还是可以很快卖掉的。”
一周又一周过去了,有兴趣的买家实在屈指可数,仅有的几个购买意向也没有一个真正落实。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信心满满。我们打算十月份再去一趟橄榄磨坊,顺路去隆达见一下彼得和潘妮,商讨买羊驼的事宜。我们已经给了一个报价,现在正忐忑地等待着他们的反馈。此行的另一个目的是带克里斯和法兰姬看一看未来的新家。
接下去的几周里,我们开始把搬家的计划不急不忙地告诉身边的朋友和同事。很多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惊呆了,尤其是那些从来只把洛娜当做一个专业舞蹈教师的人,但无一例外地,大家都给予了我们最大的祝福。
当我们向亲朋好友解释这一计划背后的原因时,大家的反应出奇一致。“你们太勇敢了!”或是“我也好想跟你们一样,来点变化!”到后来,我们都快要耳朵生老茧了。每每听到这句话,我都要告诉自己忍住,千万不要失控。我真想告诉他们“那你去啊,去做啊!”,因为这么做并没有如何“与众不同”,更谈不上“勇敢”。我单纯觉得,每个人都只能活一次,我不希望一辈子一成不变,了无生趣。好吧……这样想来,我们确实很勇敢!
至此,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西班牙房子的押金也已经打过去了,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就在十月计划出行的前一天,克里斯忽然癫痫发作,无法外出。于是他和法兰姬都只能留在布莱顿。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会错过最后一次提前参观新家的机会。他们不得不完全信任我们的决定,一无所知地搬到西班牙,开始新的生活。
这趟旅行的头两天都是在橄榄磨坊度过的。尼尔告诉我们,他还会打各种零工。我们很欣赏他的这些“乡间”技艺,于是邀请他在我们搬过来之后帮忙。他高兴地点了点头。
就在离开蒙托罗的前一个晚上,我们赶上了当地一年一度的秋祭[4],于是决定去瞧一瞧。蒙托罗的秋祭地点选在斗牛场。每晚,那里都会张灯结彩,集市上各种买卖车水马龙。女士们会穿上传统的吉普赛裙,孩子们也穿上了他们最可爱的衣服。大多数本地人每晚都会来集会放松一下,享用美食,品尝美酒,跳着弗拉明戈舞直到后半夜,最后在凌晨六点踉跄回家,好恢复精力再参加第二天晚上的狂欢。
我们去的那晚正好有吞火和舞蛇表演,男女演员均身着火辣性感的服装。其中一个男演员的打扮尤其花哨,从上到下华丽无比,面容酷似足球运动员C罗。这样的场景将整个节日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我们没有待到很晚,因为第二天一大早还要开车去隆达商讨购买羊驼的事情。当地人们则不同,大部分人都坚持到了最后一刻,整夜狂欢!
第二天下午,我们早早来到彼得和潘妮的庄园。他们像看到许久未见的亲人一般给了我们热情的问候。彼得还给了我一个大的让我有些许尴尬的“男人之间的拥抱”。
“这就是洛娜。”我向这些即将改变我们生活的人们介绍道。
“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亲爱的!”潘妮高声说道,“我可是早就盼着你们来啦!我们还给你们准备了些东西呢!”
他们拿来一个小册子,里面写着我们即将饲养的四只羊驼的情况。其中有一只叫做“百慕大”的羊驼已经在西班牙了(“百慕大”名声不好,据说曾把彼得气个半死,自然而然的,主人对“百慕大”的报价很客气)。接手“百慕大”以后,我们发觉其实她只是比较敏感而已,而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她也渐渐信任了我们,不再像从前一样容易受到惊吓。另外三只羊驼会在一月送来西班牙。
“喏,这里面是预计回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补充道。
根据这张表格,我们的四只母羊驼平均每年会产下两公两母一共四只羊驼宝宝。这样算来,四年以后的回报是非常可观的,回报率可以高达200%。这样的收入绝对够我们生活了。橄榄磨坊的供电主要靠太阳能,如此一来电费也不会太多;水就更不成问题了,供水主要是靠地下水。这意味着,在这里的生活成本会大大低于英国的生活成本。不仅如此,在英国我们每年还要交上一百八十英镑的家庭税[5]呢!
“嗯,这样看来很不错,不过我们还是有点疑问。最起码的,我们都是新手,从来没养过羊驼,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紧张地说道。
“不用太担心。羊驼是最适合新手的动物了。它们很少生病,每年打上几次预防针,再剪几次趾甲就好了。羊驼一年只剪一次毛,到时候我们会安排的。所以,你们就不要担心了,我们会一步一步教你们怎么做的。要是有羊驼要生产了,我绝对会第一时间开车去你那里帮你。”潘妮的话非常鼓舞人心。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说道,“等我们回到英国,就把定金给准备好。你们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这听上去太棒了!祝贺你们!欢迎加入羊驼俱乐部!”彼得满脸笑容地说道。
那天晚上,彼得和潘妮给我们准备了户外烤肉。与我们一同用餐的还有另外一对打算养羊驼的夫妇,汤姆和露西。汤姆和露西很好相处,我们立刻就喜欢上了他们。他们之所以打算养羊驼是因为露西非常喜欢这些动物,再加上听说了彼得和潘妮养羊驼的故事,于是便真的计划了起来。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命中注定”吧!我们在星空下度过了愉快的夜晚,不仅聊了彼此对羊驼的看法,还探讨了在安达卢西亚养羊驼的前景,以及对于西班牙的印象。我们都很肯定地认为自己正在翻开人生中奇妙的一章!
因为第二天五点就要起床去赶飞机,我们都早早地上床休息了。彼得竟然特地起了个大早给我们做了早饭,让我们非常感动。
彼得指着右边说,“往右,然后第一个路口左拐,接着沿着小路一直开,开到大路上就没问题了。留意一下指向马拉加的路牌。”
“好的,谢啦彼得!再见!”我们挥了挥手,上了路。
此时天还没亮,一团漆黑。郊外的安达卢西亚没有任何照明。我错过了第一个路口,继续在一排排橄榄树之间穿梭。这样持续了几分钟以后,我才开始发觉,似乎碰上麻烦了。
“呃,艾伦,我们是不是开错了?我感觉之前开进来的时候,那条路没有这么颠簸,也没这么长啊!”洛娜不安地看着我。
“我也觉得。该死!”
我们掉头往回开,但是于事无补。视线所及之处都是橄榄树,整齐地散射状排列开来。
“我的天,我们迷路了!”洛娜说道。小汽车在橄榄丛林里一上一下地颠簸着。停下车,我们四处看了看。此时的光线还是很微弱,但我们还是凭借这点光线辨认出了方向。于是,我们极为谨慎地发动汽车,龟速开了五六分钟,终于从橄榄树丛里出来,回到了一开始的小路上。事实证明,我们离一开始与彼得道别的地方只开出了五十米。还好没人发现我们。我决定,如果以后我们也有访客,一定主动去接他们,以避免再次出现这样的尴尬。要在延绵千里的橄榄树林里找到一辆小小的汽车可真不是件容易事,难度好比大海捞针。
回到布莱顿以后,我们又去了一趟农场公园。这里已经成为了我们进行严肃讨论和做决定的非官方地点了。我们与农场经理讨论了我们的计划。
“你得知道,羊驼是很贵的。你为什么不先买上几只不用繁殖的公羊驼,养个一两年,等习惯了如何圈养以后再想想怎么繁殖呢?到那个时候,你也有经验多了。再说了,这可以为你省好多钱呢!”
这个建议听起来很有道理。我们立刻决定跟彼得和潘妮好好讨论一下。过了几天,潘妮正好打电话来询问我们的近况。
“嗨,潘妮,你能打电话来真是太好了。我们有点事情想再跟你讨论一下。有个农场经理建议我们先买几头便宜的公羊驼,等慢慢学会如何饲养羊驼以后再考虑买母羊驼繁殖。我们觉得这个主意挺好的,你觉得呢?”
潘妮似乎有点不高兴,“说实话,艾伦,我本以为你对这件事情是认真的呢。想上手这门行当,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挑优质的品种繁殖了。养一只怀孕母羊驼的费用一点也不比一只公羊驼高。我为你们这单生意准备了这么久,为你们筹谋前后,动用了各种人脉资源。以我在这行的资历,你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我回话吗?你现在一句话就要否决我所有的计划吗?”
“呃,不是,我并没有真的打算买公羊驼,潘妮。这只是我们一个想法而已。我们也不想让你们失望,那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执行吧。”
说实话,彼得很会推销,考虑周到,做事也很细致,可我觉得真正把这单生意板上钉钉的人是潘妮。她这张隐晦的“感情”牌打得很好。我们最终同意按照原计划进行。现在,容我事后诸葛亮地说一句,当时我们真应该更坚决一些的!
计划正一步步进行着。我们在西班牙找好了房子,买羊驼的定金也准备好了——我们的将来就要靠这群动物了。每想到此,内心便止不住地激动起来。
我们从各处(书,网络还有“专家”们)了解到最好提前学点西班牙语。洛娜教舞蹈的学校里刚好就有一个给初中生教西班牙语的老师。他是一个混血,一半希腊血统、一半纽约血统。因为曾经在马德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西班牙语说得很不错。我们正需要这样一个启蒙老师,先学一些基础西班牙语,比如如何用西班牙语数数,以及像“Mas despacio,por favour”这样意为“请再开慢一些”等极为重要的句子。西班牙人很喜欢把整个句子里所有单词一股脑念出来,中间不换气,这对于我们这群门外汉来说就更加难以听懂了。可怕的是,在我们即将生活的那个城市,人们尤其喜欢这样说话。课程上得马马虎虎,我们最终还是学到了一些单词,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哈哈大笑。教西班牙语的老师是个打扮时髦,带有明显同性恋倾向的男人。他很喜欢逗我们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像观看一场闹剧一样看着我们。每次答对问题,我们会一起大喊“iEstupendo!”(太棒了!),然后又是一团哄笑。
可事实总是与理想有差距的。我们到达西班牙以后渐渐发现,安达卢西亚当地人们带着很重的口音。他们会把很多音吞掉,而且几乎从不发“s”这个音——从不!不仅如此,生活在这块地区的大多数是农民,他们中有很多人不会阅读或是写字。所以,你应该很能明白,我们那三个月正儿八经的西班牙语学习在这里一点用都没有。一个当地女士不容置疑地告诉我们,如果想要说标准西班牙语,那应该去马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