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朱嬴醉酒楼外楼 凌霄留情冉香阁
秋天的临安城红叶飞舞，寂寥的西子湖畔早已没有了南宋时期的游人如织，南屏山净慈寺的钟声依旧在黄昏暮色中嗡嗡回荡。
“施主，你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一夜了，我家方丈请你到后堂一叙。”小沙弥双掌合十，对朱嬴说道。
朱嬴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大雄宝殿前的古松树，一群鸽子扑打的翅膀在大树上空盘旋。朱嬴随跟着小沙弥朝方丈的禅堂走去。
“阿弥陀佛，施主，有何心结非要皈依三宝？”老方丈低声问道。
“大师，我做了一件天大的糊涂事，如今已经追悔不及，眼看铸成大错了。”
“那就回过头，去阻止还未铸成的大错，你来这里有何用？”
“这件事阻止不得，否则会牵连一大批无辜。”
“一批无辜？那贫僧问你，你若不阻止，无辜又有几个？”
朱嬴想了想：“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如果伤及的，那也是我自己的良心。”
“那就对了，伤痛若能自己承受，何必嫁于他人呢？回去吧，施主尘缘未断，与佛祖无缘。”
“大师我……”
只见老和尚拄着禅杖朝院子里走去。嘴里念道：“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佛法无边，只渡有缘之人。”
朱嬴满腹懊悔，心想这件事该怎么对雀灵说，又该如何面对皇上呢？真的说出真相？皇上求子的失望或许是小事（求子失望是指皇上知道堂兄妹关系，孩子可能不保）可这欺君之罪谁能担的起？（欺君之罪是指与雀灵有过婚约）到时候，不光自己和雀灵人头不保，那整个万安宫都会受到牵连，更可况那腹中可怜的胎儿？还有自己的义兄裴宁，和钱老太后多年来的良苦用心，这一切都让自己的私欲变成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想到这里，朱嬴痛心疾首，真想一刀了结自己算了。可想起义父于谦少年时代对自己的教诲，母亲从小对自己的关心疼爱，还有皇上的器重和自己内心那份建功立业的理想。不，我要活下去，用自己的余生效命皇上，毕竟自己内心已经是个带罪之人了。
朱嬴拿起剑，踏着暮色，跳上小船，朝湖对面的楼外楼驶去，今夜，忘记所有的烦恼，一醉方休。
繁星点点洒落湖面，楼外楼也早已灯火通明，酒楼外人影嘈杂，浓浓的酒香弥漫开来。朱嬴跳下小舟，上了岸付了渡钱，提着剑向楼里走去。店小二给安排了一个清净的角落，三个小菜，五斤绍兴老酒，便自斟自饮起来。
不多时，便有些酣醉，迷迷糊糊中，就听楼下有人起哄道：“这西域来的妞儿就是风情万种，大爷赏你十两银子，把衣服全脱了吧！”说完，一大群人跟着起哄。
朱嬴拿起剑站起身，晃悠着身子走到楼梯前向下张望，只见一位身穿亮彩异服的女子正被一群人围着，只见那女子接过客人手里的银子，原以为要继续脱衣服，只见她将手里的银子狠狠朝客人砸过去，嘴里一口不标准的官话说道：“臭男人，你把本姑娘当成什么了！”说完，那个被砸的男人一脸气哼哼的骂道：“一个西域来的的臭丫头敢在我们中原如此放肆无礼，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不知道大爷这拳头是铁打的。”说完，三下两下就和这个西域女子拳脚起来。周围看热闹的客人越围越多，急的店老板求喊道：“你们打架去外面打好不好，砸坏了桌子谁来陪！”
两个人哪管的了那么多，只管出招接招。没多时，那女人有些支撑不住了，嘴里骂道：“停，不打了！你们中土男人难道都这样欺负人吗？你们喝你们的酒，我跳我的舞，各不相干！”
没等那打架的客人说话，朱嬴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楼下的男人道：“有什么好笑的，你是什么东西？”
朱嬴纵深一跃，从二楼的楼梯上跳了下来，说道：“我什么东西一会儿你自会知道，可眼下，人家姑娘生在西域，跳舞是人家的习俗，你却把人家当成了舞妓，人家不骂你才怪。”
那女人仔细看了朱嬴一眼，说道：“想不到你们中土还有明白人，我以为都是些下流之众。”
“你说什么？一个西域蛮夷，竟然在这里口出狂言，我看你还是找打。”身后一群人开始嚷嚷起来。
朱嬴握着剑，用剑柄指了指众人说道：“看看你们，人家姑娘说得没错，你们要不是主动羞辱人家，怎么会遭骂？”
“你是什么东西？是不是跟这臭丫头一伙的，兄弟们，好好教训他一顿。”说完，几个人抄起家伙冲向朱嬴。
店老板急的跺着脚大声喊道：“出去打，出去打！”
朱嬴剑未出鞘，没三下两下，一群人被打倒在地。眼看不是对手，那伙人吓得跑了出去。朱嬴一甩头，提着剑纵身一跃，又回到楼上继续喝他的酒去了。
只听下面有人在嘀咕：“独臂侠客呀！瞧他手里那把剑，一看就不是寻常家伙，是把古剑吧，宝贝呀！”
又有人说道：“剑未出鞘就能杀人于百米，绝对是个江湖高手，高手啊！”
“他那把古剑好像是我爷爷曾经说起过的钱王剑吧？我在钱王祠里的画像中见过这把剑，真的好像呀！”
“对呀对呀，我看着也像那把钱王剑。”
朱嬴无心听他们在那里胡说八道，什么前王后王的，只顾自斟自饮。不一会儿醉意来袭，迷迷糊糊中只见一个女人站在自己的眼前。朱嬴定眼一看，原来是那个西域姑娘。
“你还不走？等着那些无赖回来继续欺负不成？”朱嬴问道。
那姑娘弯腰说道：“还没来得及谢过这位英雄刚才的仗义解围，小女子凌霄有礼了！”
“我哪是什么英雄，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女人罢了。不老老实实待在西域，跑到中原干什么？”
“我从小在中原长大，爷爷是做丝绸生意的。哎？我听您的声音不像是临安人。”
“哈哈，你一个西域人，还能听出我是不是临安人？”
凌霄呵呵一笑，对面坐了下来，然后转身喊道：“店家老板，再取一双碗筷过来！还有，再来一坛酒。”
朱嬴抬起醉眼，仔细看了一下凌霄，只见她个头不高，修长白嫩的小脸，浓纤眉毛，高耸的鼻梁，尤其是双蓝色透亮的眼睛，微微一笑，皓齿红唇旁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
“英雄大哥，为何这样看我？”
朱嬴回过神，嘴里低声念道：“凌霄公主。”
凌霄眉头一皱，问道：“公主？”
“你是仙子下人间，你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显然，朱嬴酒意上头，毕竟五斤黄酒已经下肚。本来也是为了解忧，可面对眼前这个楚楚动人的西域姑娘，醉意多了一半。
凌霄微微一笑，自己斟满酒，说道：“英雄大哥，你醉了。我哪是什么公主？别说什么玉皇大帝了，我连我父亲的样子都没见过。”说完，自己仰头把酒干了。
凌霄擦了擦嘴角，继续问道：“还没请问英雄大哥尊姓大名？”
朱嬴哈哈一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凌霄撅起嘴道：“哼！我既不是琵琶女，你也不是那白居易，今日你我有缘相遇，那就敞开心胸把酒相谈。你既然不说自己的名字，那我就给你起一个吧！”凌霄眼珠一转，笑眯眯说道：“那我就叫你独臂剑客吧！不行不行，还是独臂神侠好听。呵呵！”
朱嬴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你个西域丫头还知道白居易和琵琶女。我的这个名字呀，你就不要给我乱扣了，我也不是什么剑客，我更不是什么神侠，我现在呀，就是个四处飘荡的流浪人，没有家，没有亲人……哈哈，除了这把剑我什么都没有。”
“那你的家人呢？都死了？”凌霄问道。
“好，我给你讲讲，反正好久没人陪我说话了。我的生身父母从小就不要我了，我在养母身边长大，后来送我去习武，然后跟随我义父做事，再后来义父被奸人陷害含冤而死，我的养母也在不久前过世了。”
凌霄托着下巴，目不转睛的听着朱嬴说话。只听他继续说道：“去年冬天，我认识了一个女孩，她本是一位故人托付我照顾的人，我却出于私心将她变成了自己的女人。”
“那后来呢？你的女人也死了？”
朱嬴一脸苦笑，点点头：“对，都死了，都死了……”
“你说出于私心？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你死去的女人？”
“我也说不出，就是看到她第一眼时，我心跳的很快。其实她和我一样，什么家人都没有了。”
“心跳的快？那你看我时，心跳的快吗？”凌霄说完，捂着嘴呵呵的笑了起来。
朱嬴脸色一沉：“休要开这种玩笑，你们西域姑娘都不懂自重吗？”话说着，但朱嬴却不敢抬头看她。
“我跟你开玩笑呢，一个大男人，看把你吓得，江湖打打杀杀都不怕，竟然怕起本姑娘的一句玩笑。来，我敬神侠大哥一杯！”
朱嬴不自在的端起酒碗，仰头干了。
“神侠大哥，你别生气昂，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胳膊……怎么回事？”
“自己练功砍的！”朱嬴不耐烦的说道。
凌霄腾的一下站起来，惊讶的问：“真的是神侠，练功练到如此境界？自己砍自己，佩服佩服！”
朱嬴瞪了她一眼，不耐烦的说道：“若没什么事，请你赶紧离开！”
凌霄呵呵一笑，顺手拿起酒坛，为朱嬴倒满酒，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小妹给神侠大哥赔罪就是了！”朱嬴接过酒碗一饮而尽。可没多久，朱嬴感觉头重脚轻，迷迷糊糊醉倒在桌子上。
等第二天朱嬴醒过来，发现自己盖着被子赤裸裸的躺在床上。他腾一下坐起来，环看了一下四周，这明显是个女人的闺房，整个屋子弥漫着淡淡的香粉味儿。朱嬴使劲拍了一下脑袋，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努力回忆昨晚酒醉后的情景，虽然模糊不清，但蒙蒙中还是感觉到自己和一个女人行了云雨之欢。
正想着，只见凌霄掀开帘子拿着叠的整齐干净的衣服走进来，红红的小脸微笑的说道：“你醒了朱大哥？衣服都给你洗干净了，快穿上吧！”说完，放下衣服扭头走了出去。
朱嬴迅速穿好衣服，拿起桌子上的回龙剑走了出去，只见凌霄已经把早饭做好了。
“姑娘，昨晚……”朱嬴不好意思的说道。
“昨晚朱大哥喝醉了，我就扶着你回到我的住处，然后……”凌霄害羞的低下头。
朱嬴纳闷道：“姑娘怎知我姓朱？昨晚我们都说了什么？”
“昨晚为你浣洗衣服时，无意看到了你的腰牌，我想上面应该是你的名字，所以……”
朱嬴急忙低下头摸了摸腰间挂的牙牌，只听凌霄继续说道：“朱大哥，锦衣卫是什么？”
朱嬴心想，凌霄肯定不是太了解朝廷的官署编制，也好，省的今后出现什么麻烦。笑了笑说回道：“没什么，只是我以前的一个绰号而已。姑娘，昨晚我们是不是……”朱嬴却怎么也不知道该如何问下去。
凌霄笑了笑：“朱大哥，就像你昨晚在楼外楼对我说的那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朱嬴自知已是事实，面对机灵可爱的凌霄，内心即有欢喜，也有忧虑。但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事已至此，男女之事还是随缘吧。但是朱嬴内心，对凌霄这个名字，潜意识里已经铭刻于心了，因为一夜之欢也是情缘。
吃了一碗莲子粥，朱嬴提着剑欲要告辞。
“朱大哥，你还要去哪里？”凌霄问道。
“江南织造局有一位故人，我要去拜访一下。”朱嬴回道。
凌霄走上前，羞羞涩涩的说：“等朱大哥办完事，凌霄还在冉香阁等你。”
朱嬴深情的看了凌霄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下去。毕竟这种感觉来的太突然。于是看着她微微一笑，点点头转身离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