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永寿宫谜团再起 玉泉山重逢故知
看似千丝万缕,错综复杂,但只要找到一个关键点,就算这张网再大,总会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可是事实真的这么简单吗?
朱嬴随太监火速赶到尚宫局,只见刘姑姑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可并非像正常人死亡那样僵直的躺着。旁边的小太监吓得哆哆嗦嗦,面带惊悚。
朱嬴看了看众人,然后径直走上前蹲下身,用手轻轻掀开白布。只见朱嬴腾一下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尚宫局管事太监左宁走上前,道:“朱大人,这事说来也蹊跷,刘姑姑侍奉先慈懿皇太后二十年,皇太后殡天后,刘姑姑本该可以出宫的,或许她多年来对这紫禁城有了感情,便主动提出继续留在宫里做事。这刘姑姑呀,跟随先皇太后多年也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常年吃素。可就在昨夜,突然吃起荤来,今日清晨叫她房门久久不开,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出来。”
朱嬴道:“刘姑姑昨夜吃的食物还在不在?带我去看看。”说完,随着左宁向厨房走去。可旁边的其他宫人却害怕的捂着嘴,眼里充满恐惧。
等他们走进厨房后,左宁指了指几块白色的骨头说:“就是这些!”
朱嬴仔细看了看几块白骨,上面隐隐还有一些血渍。问道:“公公,这是什么?”
左宁道:“这是腊月初八,代王府派人送进宫里的狼腿肉。大人不必有疑虑,咱家派人也查过了,分给其他宫里的狼肉都没有问题,不会有人投毒。”
朱嬴心想怎么最近好多事都与这代王府有关?且不管他代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眼前这刘姑姑怎么会面色呦嘿,筋骨抽搐而死呢?如果不是别人暗中食物投毒,那唯一的答案就是种蛊而死。可这蛊虫在中原早已销声匿迹几百年了。这刘姑姑在宫里二十年,为人和善,不与人结怨,又是谁下此狠手?或者说,刘姑姑生前知道了什么秘密吗?
朱嬴在刘姑姑房间寻遍所有的线索,一无所获。小太监郭邈突然冒出一句:“昨夜我好像听刘姑姑房间传出了一句‘白练在天’,其他的就听不清了。”
“又是拜火教?”朱嬴不禁说道。
这拜火教在后宫里出现了两次,一次是景阳宫失火皇太子遇难,而且朱嬴自己也无辜受到牵连。
“这是什么?”朱嬴忽然发现刘姑姑的右手腕上有个红色的印记。他轻轻抓起刘姑姑弯曲的手腕,仔细一看,那暗红色的图案好像一只蝴蝶。朱嬴眉头紧皱,这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无论怎么想,却也想不起来了。
朱嬴转过身,对左宁说道:“左公公,我要看永寿宫二十年来所有档案,午时前我会安排人过来取,拜托了!”说完,转身离去。
且说这纪贤妃要回家省亲,她到底回的是哪个家呢?景晖带着两个属下陪着纪贤妃出了宫,果然朝着京城正南方向走去。等过了玉泉营,景晖勒住马,问道:“贤妃娘娘,请问咱们要去哪?”
雀灵道:“去固安,看我婆婆。”
景晖急忙示意两个属下先后退一步,然后快马走到车前,看了一眼马夫说道:“你先停好马车,去跟他们俩聊会儿天,我有要事对娘娘说。”
等几个人都离马车远了,景晖急着脸说:“我说娘娘,不,我说师娘,咱们不能去固安,奶奶她老人家半年前就去世了。”
雀灵掀开轿帘,惊讶地问道:“你说什么?婆婆去世了?”说完,眼睛里泪珠滑落下来。
“半年前,奶奶她染了风寒,没几天就走了,当时师父还在大牢里,我跟杨铮商量着没敢告诉师父。再说了,娘娘现在是皇上的妃子,不能让别人知道以前的事。嗨……叫你娘娘心里也别扭,喊你师娘心里更不舒服,你……你怎么说离开师父就离开,你可知师父他心里多难受!”
雀灵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万通把计划都安排的好好的,哪知道你师父他……”
“万指挥?他安排什么?”景辉疑问道。
雀灵将万通当初的计划一一说完,只见景晖怒道:“他放屁!简直一派胡言。他那日在大牢里说是师娘你知道师父的事,怕连累自己,才提出的悔婚书,师父看都没看就让我扯了。”
“啊?我是后来才知道你师父发生了事进了诏狱,当时想托万通去看望你师父,可他说那地方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进不去。后来,他把你师父签字的悔婚书给了我,说自己犯了死罪,一辈子不想再见我。”
景晖一听急了,骂道:“简直无耻至极!我现在都怀疑我师父当初进诏狱是不是他狗日的陷害的!我现在就回去找他理论!”
雀灵道:“他是万贵妃的弟弟,暂时先不要惹他。现在弄清楚就好了,也省得你师父再怨恨我。”
景晖道:“可师娘我想不通,你怎么会跟皇上……哎!竟然还生出个皇太子来!”
雀灵道:“里面的事情,终有一天你与你师父都会明白的。那好,我们先不去固安了,以后会有机会去拜祭婆婆的。景晖,那你再去陪我去一个地方,但你答应我,不许让任何人知道我去了那里。”
“师娘,你要去哪里?”
“玉泉山遗光寺。”
景晖这次出来,带的两个属下,也算是自己的心腹。一个叫做郭俊,一个叫做靳业,都是当年朱赢在军营里挑出来的能打能杀的勇士,两人祖籍一个湖北荆州,一个山西解州。
景晖将两个人叮嘱一番,朝玉泉山走去。没多久,几人便到了遗光寺门前,敲了门,亮出锦衣卫腰牌,随便编了个缘由,寺庙的和尚便打扫出两间客房腾给他们住下了。
“景晖,陪我出去走走,你一个人就行。”说完,两个人朝后山走去。
已尽黄昏,鸦雀归巢,寒冷的北风忽悠着树枝,吱吱作响,偶尔乌鸦在林间鸣过,幽静中略带丝丝悲凉。
不一会儿便看到绿色琉璃瓦的两重明楼,低矮的院墙一眼就看到了一块高大汉白玉石碑。雀灵加快脚步朝门前走去,然后轻轻推开红色的木门,瞬间发出吱呀的声响。
只见两个衣着看似士兵又邋遢的像个布衣的人正抱着木头在院子里生火,看到有人推门进来,吓得把手里的木头掉了一地。吃惊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吓老子一跳!”
景晖急忙走上前,将绣春刀亮出一截:“你们又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做甚?”
那士兵见状哈哈笑起来,理直气壮说:“我们是谁?我们是在这里守陵的皇家侍卫!”
“守陵?守谁的陵?”
雀灵见状急忙上前,说道:“两位军爷辛苦了,我们路过这里,特意拜谒一下景泰皇帝和皇后的。”
士兵道:“难得呀,我们兄弟几人在这里守了十年,除了慈懿皇太后宫里的刘姑姑来过几次,还不见有人来过。是不是这郕王恢复了帝号,你们顺便凑凑热闹呀?”说完,摆摆手,又摇摇头,继续说道:“去吧,这景泰皇帝也是命好,遇到了明君,要不还不知道继续在下面做他的戾王多久呢!我们呐,这军营是回不去,看样子早晚死在这鬼地方。”
雀灵鞠躬施礼,迈开步子朝墓碑走去。景晖一脸狐疑的紧跟在后面。
只见雀灵望着高大的墓碑,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然后扑通跪在地上,嘴里小声念道:“父皇,母后,灵儿来看您们了。”
景晖站在身后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看身后那两个士兵,只见他们还在抱柴生火,根本无暇顾及这边。
景晖见雀灵哭成一个泪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懂。等祭拜后,雀灵擦擦眼泪,说道:“答应我,这个秘密永远不要说出去。”说完,扭过身子对着景晖深深拜下去,景晖又急忙慌张的蹲下来扶起雀灵。
两个人走出陵园时,天彻底暗了下来。可今夜正值腊月十五,一轮圆月,清辉尽洒。两个人的脚步声踩着地上了碎叶子,声音格外的清晰。可没走几步,只见不远处有火光闪动,几个白衣人好像也在祭拜着谁。
雀灵轻轻说道:“腊月里最后一个月圆日,在我小时候长大的浔州,这一天会很热闹,也是祭拜祖先最隆重的节日,叫做阿努节。”
景晖更是迷惑了,问道:“师娘,你彻底把我搞糊涂了!这……”说着指了指身后景泰皇帝的陵墓,又指了指远处传来火光,继续说道:“这又小时候在浔州长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雀灵没有回答他,径直朝前走去。忽然几个黑影从树林里闪过,景灰立刻拔出刀警戒起来。只听嗖得一声,一枚暗器朝着景晖飞过来。景晖用刀一挡,暗器啪啪啄落在树干上:“娘娘小心,躲在我身后。”
瞬间两个黑衣面具人提着弯刀冲着景晖飞杀过来。怎么说景晖也算是个身经百战的锦衣卫千户,与两个黑衣人大战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寂静夜里的一阵厮杀,把已经归巢的鸟儿们吓得满树林里乱飞,同时也惊动了不远处那几个烧黄纸的白衣人。只见几个白衣人轻功更是了得,如同几道闪电一样,朝他们打斗的方向飞了过来。
景晖见状,急忙躲闪,一只手挥舞着手里的刀,另一只手紧紧护着雀灵。可几个白衣人的目标并不是他们俩,而是蒙面的黑衣人。可见是强中自有强中手,没三两回合,黑衣蒙面人应声倒地。白衣人提着剑走到跟前,挑开黑衣人的面具,看了一眼说道:“原来是东厂的败类。”说完扭头看了一眼景晖俩人,说道:“锦衣卫处处树敌,你们俩偷情也不说选个好地方,跑到这里来送死,哈哈哈哈……”说完,几个人纵深一跃,踏着月色不见了踪影。
雀灵惊问道:“景晖,东厂的人为何要杀你?刚才这几个又是什么人?”
景晖用刀挑开另一个黑衣人的面具,仔细看了看说:“果然是东厂的人。”说完,又看了看雀灵:“听见没有,还被他们误以为偷情,偷他大爷的情。”
回到寺庙,雀灵一夜没合眼,翻来覆去想这件事,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天蒙蒙亮,她就敲门喊上景晖往昨晚打斗的地方走去。
本想将两个东厂的杀手挖坑埋了,可风大天寒土地封动,只好拖着他们滚进山沟里用树叶掩了。然后,两个人又朝着那几个白衣人烧黄纸的地方走去。果然,两株大松树下,立着两块墓碑,一左一右间隔两米。两个人走上前,看着墓碑上的文字念道:“纪弘峰之墓”,在看旁边的墓碑:“纪桂川之墓”。雀灵一下子惊呆了,嘴里念道:“阿爹?”
景晖这两天早已被雀灵的各种莫名其妙麻木了神经,但还是满脸雾水的问道:“师娘?你到底有几个爹?”
雀灵跪倒纪桂川墓前:“阿爹,灵儿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爹你知道吗?灵儿找到了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也住在你的附近,阿爹……”说完又一阵泪如雨下。
景晖平复了一下混乱的情绪,说道:“师娘,你可想过是谁把你的这位父亲埋在了这里?”
雀灵擦擦眼泪,抬起头说道:“肯定是土司府里的故人。”
“土司府?师娘你不会说这里埋的就是当年师父南下平乱时的那个土司府长司吧?”
雀灵点点头:“我的身世,你师父没有告诉任何人,除去婆婆。我和朱大哥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我和阿爹以及土司府里的六十多人被人诬陷,然后与叛军一起押解回京。哪知途中遭遇大雪,阿爹病故。我一怒之下,投江自尽。我的那些族人也纷纷……幸亏朱大哥舍身相救,后来回到京城,我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原来就住在紫禁城。再后来,阴差阳错的遇见万贵妃,一直错到现在。”说完,冰凉的眼泪把她的小脸浸的通红。“我依稀记得,阿爹临终前曾告诉我,他有一个亲信一直在京城里,后来失去了联络,莫非是他?他就是昨晚白衣人里面的其中一个?”
景晖似乎全明白了,想了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他们是谁了?”
雀灵问道:“谁?”
“昨晚那几个白衣人是西厂的,他们的头领叫做汪直。杨铮查过他进宫的档案,汪直祖籍广西浔州。”
“汪直?”
“对,就是汪直当初砍去了师父的一条胳膊!我还要找他算账呢!”说完,景晖狠狠的握住刀柄,继续说道:“我终于明白汪直为何下手如此狠毒了,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误以为你阿爹,和投江自尽的族人都是因为我师父而死。”
雀灵点点头:“这么一说,倒是有些道理,朱大哥当初为我伤了手,如今又因为我没了一条胳膊,我真是该死。”说完,看了看另一块墓碑:“这位纪弘峰又是谁呢?我从来没听说过,或许他也是我们土司府的一位长辈吧!。”雀灵一边说,一边走向墓碑,轻轻用手摸了摸碑上的字。
“师娘小心……”景晖警觉的喊道。可话音未落,突然从大树上掉下一个大铁笼,密密实实的将两个人罩在里面。
两个人如困兽般在笼子里待了整整一个白天,等到黄昏时候,只见那几个白衣人又走了过来。
“好大的胆子,昨夜救你们一命不说声谢谢,竟然又跑到这里来,你们这对狗男女,我看你们是活够了。”说完,白衣人拔出了剑。
“不要误会,这位是宫里的纪贤妃,我们有事要见你们厂公汪直。”
几个白衣人互相看了一眼,领头的白衣人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是西厂的人?”
雀灵急忙从怀里掏出纪桂川临终前交给她的那个绸布袋子,说道:“你把这个交给你们厂公,他自然会认得。”
半个时辰后,汪直带着几个人骑马赶了过来。跳下马,径直朝笼子方向走去。汪直眼神满是疑惑的问道:“你真的是灵儿妹妹?”
雀灵更是被眼前的陌生人惊呆了:“你认识我?”
只听后面的人喊道:“这就是我们西缉事厂汪公公!”
汪直示意旁人将铁笼机关收起,走上前看了看雀灵,眼睛湿润的说道:“真是灵儿妹妹,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说完,扭头指了指大树的后面,只见还有一块墓碑,上面写道:“纪雀灵之墓”。
雀灵满脸疑惑,仔细打量着汪直,然后张开嘴不敢肯定的说道:“你是……大牛哥?”
汪直点点头:“是我,我是大牛。”
不许笑,这名字虽然有点土,但故事很精彩。
雀灵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五年前就……”
“我没死,五年前我来到了京城,然后……”汪直脸色一沉,突然扭过身去。
雀灵深知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没有再问下去,说道:“谢谢大牛哥,将阿爹的尸骨埋葬在这里,我父女俩才有缘又见得这一面。”
汪直说道:“灵儿你怎么去的宫里,怎么又成了贤妃娘娘?我为何从未听皇上说过此事?”
“皇上不知道我的身世,这件事也是说来话长,里面的千丝万缕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起。”
汪直点点头,直直的望着雀灵的眼睛,眼神里充满无数想要说的话,看得出,两个人的眼神中既有当年的单纯又有此刻的无奈。
汪直回过头,厉声喝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我要了谁的脑袋。”说完,对着雀灵说道:“你且先回宫,这里不安全,日后我自会跟你联络。”说完,看了看景晖,不懈的说道:“你们镇府司的杨铮可认得?”
景晖急忙说道:“他是我师哥。”
汪直道:“师哥?哈哈哈,告诉你们师父,杨铮我留下了,以后你们镇府司有什么难处,我西厂不会袖手旁观。”
说完,手一挥,各自散去了。
景晖一路在想,越想越害怕,他不是害怕汪直有多厉害,而是担心起杨铮来。杨铮若是留在西厂,那他……那他不成了太监?
雀灵也在疑问,纪大牛为何改名汪直,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进宫做了太监,而且西厂掌握着满朝文武的生杀大权。还有,坟墓里那个叫做纪弘峰的故人又是谁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