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贵妃复仇宁王府 张峦获宝罗锅巷
所以说一旦有了私欲，这小命就已经悬在了判官的笔尖上。万通的死虽然略显仓促，可这等肚量之人也就配得上这粗糙的死法。说到底，没有万贞儿这棵大树，就这三分才能，连锦衣卫的门都贴不上。有人说万通的死冥冥中是雀灵推了他一把，若不是那玉镯子，尺素便不会伤了他。可这事细细一想，问题就出来了，看似病殃殃的雀灵明明是有意将镯子转给万通的。还有就是尺素对朱嬴透露了一句话：后宫里的人都居心叵测，包括你那个表妹。也就说，尺素与雀灵是有过一些接触的，她们在闲聊中应该是谈到了玉镯这个话题。
这一切缘由还要从除夕那天开始说起……
新来的谢昭仪带着尺素和叶荔去安喜宫给万贞儿拜年请安，可到了安喜宫才发现，万贞儿抱着皇太子随成化帝去西苑赏梅花去了。并且，宫里过年的气氛并没有像外面那样浓烈，后来听身边的小太监说，太祖爷起就定了这个规矩。这其中缘由还真不知道。
谢昭仪见安喜宫只有贤妃雀灵和几个丫鬟太监在，既然来了，那就到纪贤妃的屋里坐坐吧。
毕竟雀灵进了这后宫，除了在安乐堂养胎那段日子，自己还可以到太掖池畔转转，其他时间终日待在这安喜宫，每天面对的只有万贞儿，还有这些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太监丫鬟。就算皇帝过来，自己也是安静的坐在屋子里，不敢吭声。
忍气吞声为亲生父母争取回来了名分，更是不明不白的为皇帝生了一个儿子，而且只有万贞儿才是名分上的母亲，这漫漫人生，大好年华该怎么度过？
逃离后宫，重新回到朱嬴身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茫茫人海，除了孩子，已然没有了一个亲人。那个青梅竹马的太监汪大牛，自西郊分别后便再也没了音讯。想再去拜祭西山脚下的两位父亲，可已经找不到任何出宫的理由了。
想着想着，雀灵眼泪模糊了双眼，加上几日的北风呼呼，一场寒气一场心酸，这小身子自己，就已经病了三分。
听到红玉说谢昭仪要进屋请安，雀灵急忙擦擦眼泪，整理衣服，出门相迎。
只见谢昭仪身披一件紫色绣花大氅，头戴翠羽珍珠步摇，脚穿一双兰花粉底小棉靴。再看粉嫩白皙的脸蛋上，一双兰叶弯眉下，乌黑的眸子，眼神里写满伶俐。高挑的鼻子一张樱桃小嘴，就算不施脂粉，也是美人一枚。微微一笑，皓齿红唇，真是倾国倾城。
“妹妹来了，快进屋暖暖身子。”
两人嘘寒问暖，品茶聊天，不在话下。
雀灵的屋子里也是许久没来过客人，幸好万贞儿不在宫里，自己的心也放开了许多。于是，将心里那些女儿之间的话，便毫无顾忌的多说了几句。
谈及钱太后时，无意间把镯子的事也说了出来。谢昭仪没往心里去，可旁边的尺素却听的仔仔细细。
得知雀灵染了风寒，尺素便每日拿着补品来安喜宫代替谢昭仪问候。有意无意间也编造了一些关于这个镯子引起各种灾祸的传说。本想趁机将镯子赚走，可雀灵每次都小心翼翼。
雀灵也似乎察觉出一些端倪。这尺素平日里言行举止就不像是个丫鬟，于是自己也谨慎起来。
雀灵也在暗中考虑，这真的是钱太后普通的一件传家之物吗？而且上次朱嬴为何再三嘱咐要小心保管这东西，难道里面隐藏着什么秘密，或者说，拥有它，危险便多了几分？
出于女人的小心思，雀灵便故意让万通将玉镯带出了宫。
难道雀灵真的只是害怕惹祸上身吗？其实，雀灵在背后多了一个心眼，反正镯子的模样都差不多，更何况，这东西只有朱嬴和万贞儿见过，若是万贞儿要的话，那只能拱手相让。但这半年多，万贞儿似乎对这东西毫无兴趣。于是就拿了一个平日皇上赏赐的镯子给了万通。假如转到朱嬴手里，他自会明白雀灵的险处，也会在合适时机再将真的镯子交给朱嬴。如果有人暗中惦记，凭她对万通的了解，若是有危险，那就让万通去扛吧。哪知道，万通真的就这样葬送了性命。
此时安喜宫，可真是一浪接一浪。万贞儿得知万通的死讯，并没有如想像那般哭的黑天暗地，而是愤怒把屋子里的东西摔的乱七八糟。嘴里怒骂道：“这寻仇寻的也太快了，安莹这贱人刚死了两个时辰，就让本宫弟弟去陪葬。这口气，我万贞儿不忍了！”
段荣不停的安慰：“娘娘你要冷静，正如朱嬴所说，这件事的后背或许另有隐情，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朱嬴也答应了，三天后定会找到杀害万舅爷的真凶。”
“他去查凶？自己的命差点保不住！再说了，这个凶手还用查吗？是那老太婆，老太婆……”
“娘娘息怒呀，小声点儿小声点儿……”
“这次皇上如果再偏袒她，我万贞儿就吊死在这安喜宫！”
写到这里，有人会问了，这写给成化帝笔墨不多，莫非这成化帝朱见深果真是个稀里糊涂的皇帝？前面的章节也交代过，成化帝是个把控大局心中有数的人，后宫这点事儿无论怎么折腾，它动摇不了江山社稷。可这话又非绝对，平常老百姓婆媳不和还要闹个天翻地覆呢，即便千百年来这种婆媳之战不停的上演，可这次一闹，竟然触碰了皇帝的底线。
万贞儿深知道皇帝与其情深意重，于是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使在成化帝身上真的是合适不过了。
“皇上，我万贞儿十七岁跟着你，活着不图什么帝后之名，就想一心一意服侍皇上，哪怕死后进不了皇陵，将我埋在乱坟岗我万贞儿也毫无怨言。可我活到四十岁，除了皇上，我就这么一个娘家弟弟。就算万通再不争气，那惩罚他的也应该是皇上，怎么轮也轮不到外人插手，更何况……下此狠毒之手，简直天理不容。”
“贞儿姐，这件事朕确实亲自过问过太后身边的人，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种事她敢承认吗？你们是母子俩，当然站在一起说话。我只是个外人，是个外人。她是当今皇太后，我万贞儿不敢拿她怎样，我就是想让她给我一个交代。我一忍再忍，每日小心翼翼伺候着皇上，还要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别人算计。皇上，你可知道这五年来，贞儿在后宫怎么过的吗？”
“朕都知道，都知道……”
“皇上你不知道。景阳宫失火一案，那本是为我设好的陷阱，她们是拿皇太子的命来赌我的命呀！后来又有人试图废我的樘儿，竟然怀疑到皇上的血脉。当初要不是让雀灵宫外养胎，我可怜的樘儿恐怕都活不到今天。还有……还有她们借助万通的手毒死我，设计不成，今天又害死万通。皇上，你想过没有，她们做的这一切，她们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皇上的命呀！”
“好了，不要说了。朕这次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万贞儿知道，就算这一切都出自周太后之手，可想要周太后来抵命，那是不可能的。这样一闹，让皇上亲自出面，杀几个太后身边的亲信，震慑一下也就算替万通报仇了。
而皇上呢，听万贞儿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后怕。一想这个不省心的太后老娘，身为一个母亲跟儿媳妇斗气，竟然拿自己的亲孙子做筹码，这也太有点残忍了吧。可是又怎么可能去跟母亲翻脸，做一个不孝的帝王呢？
于是，下令西厂汪直与锦衣卫朱嬴共同查办此案。嫌疑重点就是东厂的厂公陈准，这次无论如何，这个替罪羊也是必死无疑了。
朱嬴心里清楚万通的起因，可想是那夜被万贞儿陷害，要不是尺素暗中相救，差一点就成了今天的万通。
而周太后，明知平时对万贞儿做了一些亏心事，但这次万通的死吃了个哑巴亏，想起自己的外甥女安莹，心里也算平衡了些，毕竟老天替她报仇了。
看似万通的案子，皇上给足了万贞儿面子，可是万贞儿并没有真正买账。她忽然想起了一年前刚刚被封藩的汝宁王朱见泽。依稀记得万通曾说过，这小六王爷就藩时从锦衣卫带走了两个千户。而这其中之一的霍伦，与万通有着过命之交。
要说女人记起仇来，总会让你防不胜防。这太后要了我弟弟的命，我便要你儿子的命。谋杀皇上不可能，毕竟是自己的夫君与靠山，可弄死你一个小儿子，还算是稍稍解了心头之恨。
可这项任务非同小可，必须要找真正的心腹去做。让朱嬴去？不可能，朱嬴为人正直，别说是谋害王爷了，皇上让他杀个替罪无辜，他也会三天睡不着觉。汪直去？更不可能，杀个妃子还可以，而且还要拿武功秘籍交换，可这次毕竟是皇上的同胞弟弟，弄不好密报了皇上，自己这皇贵妃的人生也快剧终了。
谁最合适呢？杨铮。
万贞儿曾在杨铮身上下过很大的功夫，小伙子年轻气盛，虽然算是朱嬴的徒弟，可杨铮心中渴望更多的还是升官发达。
于是，万贞儿亲自向成化帝举荐杨铮做锦衣卫代指挥使之职。
可成化帝听完，觉得有些不妥：“朕也考虑过人选，还是觉得朱嬴比较稳妥，这杨铮毕竟是他的徒弟呀。”
万贞儿道：“皇上说的对，朱嬴在锦衣卫多年，对皇上忠心耿耿不说，办事又老练，为人又正直。可皇上您想呀，他毕竟是先帝时任用的人，如今皇上登基六年，正直年轻大展宏愿之时，总该安排个自己的人在身边吧？杨铮也曾为我办过几件事，我觉得这小伙子还是有能力接替这个职务的。”
成化帝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想起汪直曾对朕提起过杨铮，当初还想将杨铮借调到西厂。可西厂都是太监，怎么可能……于是朕就没答应汪直。不过，看来这杨铮还算是个可栽培之人，要不然，你与汪直也不会争相推荐他。好，朕就答应你，让他接替锦衣卫代指挥使一职。”
等圣旨传到锦衣卫，朱嬴到是没什么反应，毕竟内心从不争这些虚名。但杨铮和景晖两个人坐不住了。
“皇上肯定弄错了，这个指挥使怎么可能轮到我身上？让师父做才对呀！”杨铮表面谦逊，内心已经炸开了花，他知道，这里面万贞儿肯定说了不少好话。
“皇上不可能犯糊涂，或者对师父另有安排吧，也或许给师父一个刑部尚书当当。你呀，赶紧沐浴更衣，进宫谢恩去吧！”景晖噘着嘴打趣道。
杨铮快步走出镇抚司，径直朝后宫走去。
可到了安喜宫，万贞儿却不在宫里，说是去了钟粹宫找谢昭仪聊天去了。杨铮本想掉头就走，先去谨身殿谢恩。可一想东厢房的雀灵，既然来了，顺便给师娘请个安吧。
通报施礼，说清缘由。雀灵有些心中不忍了，怎么说也是自己把万通害了。看来这回龙瓘真是个诡秘的东西，既然自己深锁宫中，一生再无出头之日，那索性将这镯子交给朱嬴，是福是祸由他去吧！
“杨铮，替我将这盒子交给你师父吧！”雀灵咳嗽几声，闭上了双眼。
杨铮告退，拎着盒子正要朝谨身殿去，可心想手里拿着这东西去见皇上有些不妥，不如等明天连同皇上贵妃一起谢了。于是，转身出宫了。
等杨铮回到镇抚司，朱嬴也不在。去哪了？去罗锅巷的宅子里喝喜酒，那个救济的破落秀才张峦，他的老婆生了个女娃。
京城的冬天黑的早，杨铮提着盒子朝罗锅巷走去。
等进了院子，只听满屋子说笑声一片，师父朱嬴已经酒过三巡了。
朱嬴见杨铮来了，招呼着坐下，跟张峦说道：“这是我徒弟，锦衣卫指挥使杨铮。”
“不敢不敢，杨铮到哪里都是师父的徒弟。”
张峦起身斟酒，杨铮弯腰端杯，几句客套话，大家推杯换盏，气氛更加浓厚起来。
杨铮将盒子拿到朱嬴跟前，趴在耳边小声说道：“这是师娘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朱嬴醉醺醺说道：“闭嘴，别提她。”
说着，打开盒子，一看是个玉镯子，朱嬴笑了：“正巧，送给我的干女儿做礼物。”说完，将盒子推到张峦跟前。
“师父，这……”杨铮想去拦，但一想算了吧。
张峦打开盒子，将玉镯端在掌心，仔细看了看，脸色变得紧张起来。又看了看喝的大醉的朱嬴，然后将镯子放回盒子里，说道：“好好好，我替咱闺女收下这礼物了！”说完站起身将盒子塞进了床头的被子里。
“正好杨铮兄弟在，朱贤弟，闺女的名字还得由你来起一个，没有你，我张峦此刻恐怕还在京城街头流落呢。”
“起名字，我哪里会？等闺女长大了，我教她功夫还可以，起名字这事，我不行，我不行。”
“不行也得行，这名字必须你来起。”
“那好，就叫她凌霄吧！”说完，朱嬴端起一碗酒干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