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和伙伴们去鞍山
鞍山钢铁公司在湖南湘潭、长沙、望城地区。招收的最后一批青年工人离湘北上的那天晚上,长沙车站灯火闪耀,人流如梭。雷锋也在其中。在候车室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个圆脸短发、举止大方的女青年,脚穿白球鞋,身着绿绒衣,肩上扛的行李包上挂着个篮球,胸前还用手托着一只很漂亮的黑紫色彩釉陶瓷罐。她那模样儿与其说是个青年工人,不如说像个篮球运动员。她叫杨华,是望城县二中女子篮球队的队员,这次到鞍钢,她也报了名。当雷锋在人群中发现她时,她非常庆幸在即将远离家乡的时候遇到一位熟人。以前她们二中篮球队曾和雷锋所在的团山湖农场篮球队一起打过比赛。不过,使她不解的是,鞍钢这次招工多半招的是乡镇待业青年,像雷锋这样有工作而且工作很好的人,为什么也要远离家乡到遥远的北方去呢?闲谈之中她说出了心中的疑问。雷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嘛!再说,我这个人打球都不眼输,你想想,为祖国去炼钢,你们刚毕业的女学生都舍得离开家,我能甘心落后吗?”他拍了拍杨华带的篮球,问道:
“二中球队还有谁来啦?”
“就我一个人。她们都舍不得离开家。”
“你家住在哪里?”
“铜官镇。”
“啊,出陶瓷的好地方。”
正说着,张建文赶到候车室来了。他的情绪有些懊丧。雷锋一再追问,他才说他母亲病了,新婚的妻子拉后腿,若不是想到雷锋,他就不来了。
“那你还去不去?”雷锋关切地问,“大娘病得很重吗?”
张建文说:“既然报了名,就不能打退堂鼓。妈妈的病家里有人照顾,你放心吧。”
这时,同车北上的新伙伴们都陆续到齐了。家住市内的人多半都有亲人来送行。在雷锋他们对画就站着一位母亲,一边擦拭眼泪一边对跟前一个留着短辫的姑娘嘱附着什么。那姑娘眼圈都哭红了,嘴里还不断地说着:“你回去吧,回去吧……”可那母亲舍不得离开女儿,就那样默默无言地站着。雷锋走过去亲热地叫了一声大娘,说:“天黑了,路不好走,女儿让您回去就回去吧。您放心,我们这么多人一路走,会互相帮助的……”老人到底让他给劝回去了,姑娘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鞍钢招工小组的一个同志,站在椅子上宣布了旅途注意事项和编组名单。雷锋被指定为第三组组长。组员是张建文、杨华等二十多人。其中还有两名女同志,一个叫易珍——就是刚刚送走了母亲,脸颊上还挂着泪珠的姑娘;另一个叫张棋,梳着两条又长又黑的大辫子,是个眉眼清秀的乡下姑娘。有个男青年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像是送行的,又像是同路的。
雷锋和本小组的伙伴一一打过招呼,逐个分发了车票和旅途生活费。
检票铃声一响,雷锋便招呼本组人员排队进站台。雷锋让3个女同志排在小组最前边。他照看小组人员依次进了站台以后,便挑着行李噌噌地跑到大家前面去了。杨华以为他准是想先上车给小组的人多占几个座位。没想到他跑到车门口,不仅没立即上车,反而一耸肩撂下行李担,他一面清点本小组上车的人数,一面帮助大家往车上搬递笨重的行装。杨华挤上车以后,凭她打篮球的敏捷动作,转身就把自己的背包、网装、篮球往靠近车门的几个座位上一放,立即喊张棋和小易过来坐。帮助张棋拿东西的那个小伙子,刚要转身坐在杨华身边的空座位上,杨华急忙摆摆手说:
“对不起,这个座位有人了。”
“还有谁呀?”张棋正往行李架上放东西,有些不满地问。
“咱们雷组长还没上车呢!”杨华盯着那个男青年反问一句,“他是谁呀?不是我们小组的吧?”“他是我表哥,给编到第二组去了。”张棋转过身,无奈地对她表哥说:“这里没你的座位,赶快回你们小组去吧。”
这位表哥很不情愿地走开了。
小易刚把行李放好,就“哗啦”一声打开了车窗,探出头向车门口张望。杨华以为她母亲又回站台上来了,却听小易说:“杨华姐,你快喊雷组长把自己的东西递上来吧,他还在车门口扶老携幼地忙碌呢。真是的!”
“组长,快把你的东西递过来!我们给你占了一个座位。”杨华探出头,冲雷锋喊道。
“要得!”雷锋向她们扬扬手,就把他的东西从窗口一件件递了上去:一个半旧的蓝布行李包,一只沉甸甸的藤条箱子,还有那根小巧油亮的竹扁担。然后,他搀扶一位拄拐杖的老汉上了车。杨华招手让雷锋过来坐,他却乐呵呵地把座位让给了拄拐杖的老汉。
火车开出了几站地,坐在小杨身边拄拐杖的老汉下车了。张棋和小易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杨华也困倦得刚要眯起眼睛,只见雷锋朝这边走来,那神情、步态,竟毫无倦意。他向杨华点点头,便从行李架上把他那只沉甸甸的藤条箱子抱下来,打开箱盖想找什么东西。杨华低头一看,里面装的多半是书!
“你的书可真不少!”
“我喜欢看书。你呢?”
杨华摇摇头。只见他找出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她熟悉这本小说的名字,还能背诵“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那段充满豪情的话,但她是从名人名言中学来的,并没有读过全书。她留心看了看插放书签的位置,知道雷锋已经读了一大半,便说:“等你看完了,借给我可以吗?”“要得。”
两个人的说话声把易珍和张棋吵醒了。小易睁开眼懒懒地说:“组长可真用功,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
张棋坐在雷锋对面,一睁眼看见了他手中的那本厚书,便伸手翻看一下书名,见上面写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便懵懂着说:“组长抓得真紧,还没到鞍钢,就钻研起炼钢技术来啦。”
这句话把大家都逗乐了。杨华捂住嘴对着小易眨眨眼睛,没敢大声笑。雷锋指着手中的书对张棋说:“这不是技术书,是小说,讲的不是炼钢,而是怎样‘炼人’……”雷锋没有笑,张棋倒不好意思地笑了。
到了后半夜,车静人乏,杨华和小易头对头地伏在茶几上睡着了。张棋也睡了。只有雷锋在埋头看书。待杨华一觉醒来,窗外已透出淡淡的晨光,她扭头一看,雷锋不见了,只有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放在座位上。杨华拿起书看看插放书签的位置,就晓得雷锋准是一夜都没睡。
杨华拿出牙具走进了列车洗漱间,看见雷锋正在洗头。他一扬脸,从镜子里瞧见了杨华,搭讪道:“睡得好吗?”杨华说:“嗯,你可没尝到车上睡觉的滋味——看了一夜书,你就不困?”
雷锋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说:“你瞧,用冷水一冲就把瞌睡冲跑了。”
杨华顺手把自己的梳子递给了他:“快梳梳你那支愣八翘的头发吧。”
雷锋一面刷牙,一面接过了梳子。刷着刷着,他突然拔出牙刷唾了两口,杨华探头一看,原来是牙刷上的几撮鬃毛脱落在嘴里了。再看看他手中那把破旧的牙刷骨柄,她说:
“你可真行,这样的牙刷还在用?”
他嘿嘿一笑,把掉了毛的牙刷插进了漱口杯,拿起她的梳子刚要梳头,发现这梳子也掉了好些齿儿,便马上反问了一句:“杨姐,你也不简单,梳子都破成这样了,自己用不算,还能为别人服务。”说完,他俩冲着镜子好一通笑。
上午八时整,列车到了武昌站。大家一片欢声笑语,都很高兴在这里换车,因为这样一来便可以在武汉三镇逗留七八个小时呢。雷锋按照领导上的要求,安排本小组的人自由组合去观光游览。张棋被她表哥找去逛街了。杨华和小易决定跟雷锋一道去看看长江大桥。
他们迎着初升的太阳走上武昌街头,径直朝长江大桥走去。清爽的江风吹拂着他们的面颊,那辽阔的江面,雄伟的大桥以及两岸的风光,使他们目不暇接。雷锋望着这雄伟的大桥,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他赞叹不已地说了一句:“原来全是钢铁呀!”小易没有听懂他的话,问:“你说什么钢铁?”他神情庄重地指着大桥说:“你们看,那下层铁路桥是用什么造的?那上层公路桥又是用什么运的?钢铁,全是钢铁!这需要多少钢铁呀!我国刚刚建成了这第一座长江大桥,今后还要建很多这样的大桥,会需要很多的钢铁!长江,还有黄河……”他没有把话说完,但他那坚毅的神情感染了杨华和小易。
他们走上宽敞、漂亮的桥面,在人行道上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转眼一上午过去了。下午他们到一家很大的商店里闲逛。当雷锋和小易在售书亭前选购图书的时候,杨华却被侧面柜台里摆放的各色牙刷吸引过去。她选中了一种白骨柄日鬃毛的牙刷,每只只要两角八分钱。她回头一看,见雷锋正在付钱买书,就掏出钱来代雷锋买了一把。当雷锋和小易各拿着几本书向杨华走来时,杨华伸手把牙刷递给雷锋,说:“也该换换你那把掉了毛的货色了。”
“这……”雷锋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这那的了,再不买你明天用什么刷牙?”
雷锋接过牙刷,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在另一家商店,小易拉着杨华帮她选购一条冬用围巾,转眼工夫,雷锋不见了。当她俩在人流中找到他的时候,雷锋像变魔术一样突然拿出一把红色的塑料梳子对杨华说:“给,你那把掉了齿的梳子也该换换了!”
“你……”杨华真后悔用一把牙刷换来他一把梳子,但她想这种友情是真诚而无法推却的,就开玩笑说:“这下我可占了便宜,只用两角八分钱就买了这把漂亮的梳子。”
小易不知底细,在一旁抿嘴直乐。
列车继续北上。
雷锋望着车外飞快闪过的山岳、树木和村落,感慨万分。他就要成为祖国钢都的一名工人了!是啊,他怎能不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