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行游半载劳累久
几人吃罢了饭,田星原便撺掇着杜世闲游历棠溪去了,钱根二人也识趣的离开。
雨势渐弱,杜世闲撑着把不知何处得来的大伞罩着二人,在田星原的指引下,竟在棠溪村中绕着小路走到一处坟地。
田星原一见到坟地便跑了出去,杜世闲只得快步赶上,正看到田星原再辨别着坟前的墓碑。
“星姐儿,你在干嘛?”
田星原笑道:“我在找我师父的墓呢。”
杜世闲忙正色道:“你师父在棠溪村吗?这……”
杜世闲正要说些什么,田星原却突然停下脚步,指着一处坟包说道:“到了。师父,我来看你了。”
杜世闲顺着手指看去,一个寸草不生的坟包子前,墓碑竟像是一整块石头刻成的。
“拳震棠溪韩讳星月之墓,不孝徒赵惜月谨立。”
杜世闲念着墓碑上的字迹,又对着墓碑鞠了一躬,这才问道:“赵惜月是谁啊?”
田星原蹲在坟前,若有所思地看着墓碑,嘴里说道:“我师父收养的女孩儿,我师妹。”
杜世闲也蹲了下来,也看着墓碑问道:“你师父姓韩,收养的孩子怎么姓赵啊。”
田星原微微笑道:“棠溪村的风俗,收养的孩子,要是不知姓氏,就姓赵,也不知是为什么。而像我这种,虽说也是收养的,但有个身份象征,就按本姓了。”
杜世闲惊讶道:“你也是被收养的孤儿吗?你师父看来很善良啊,收养了你,还收养了个叫赵惜月的孩子。”
田星原笑道:“我说惜月是孩子,但你可不该说,她比你啊,小不了几岁。”
杜世闲这才笑了起来,也不再顺着这个话题:“咱们是来祭奠的吗?你也不早说,我好备些瓜果三牲。”
田星原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看着墓碑说道:“你把这墓碑破开。”
杜世闲“啊”了一声,也站起身来,不相信地问道:“破开墓碑?”
田星原回过头来,媚眼如丝:“怎么?不能帮我吗?”
杜世闲幼时以赶尸自保,也不在意这些死人避讳之类的事,只是觉得墓中是田星原的师父,毁人坟墓有些不对,但田星原一眼望来,杜世闲哪还会反驳什么。
“叮铃咣啷”一声响,凤歌剑出,劈石断玉,一下把墓碑劈得碎裂,却从墓碑中滚出一本书来。
杜世闲还未细看,田星原已收起书籍,看了眼坟包子说道:“你还是念着我的。”
杜世闲一愣,有情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句话好像是带有男女之情,但眼前是田星原的师父,杜世闲也不知何解,正要问话,田星原已先开口了。
“这是我师父手抄的《星月药经》,一共两份,当年对我姐妹二人只是口传。如今他过世了,那本想必给了我师妹,这一本,还是留给我了。”
杜世闲正要说这是她破碑而得的,却也不好开口,只能悻悻然笑了笑,田星原也不见怪,转身对着坟包子鞠了个躬道:“师父,我走了。”神色肃穆,丝毫不像刚才指使杜世闲劈断墓碑之人。
雨早停了,天色也全黑了下来。棠溪村已成了一座空村,这大晚上的,村子里连一户点着灯的都没有。
倒是村外的山下,此时人声鼎沸,灯火相连。
彭轻鸿背负着手,站在大雕上,气宇轩昂地说道:“诸位辛苦。往后,从旧百里村直到这斗兽山,都是咱们天字军中营!各位随将军明日启程,按原计划出军,任意扩张,我自向西扩张本营,以一年为期,千总以下可请假,每年一月假期,千总之上每年只有年节回本营述职,其余时间不可离军!待诸位打下这整片山脉,我三军合力,直取天下!”
话音刚落,三军便叫喊着启程,竟是都趁着高昂的情绪,要连夜奔袭,先下一村再整顿军务。
这战争啊,不外乎两方派个人出来叫阵,阵前交战一番,一方死亡或者认输了,另一方士气大涨,然后所有人排兵布阵地向前冲来。
叫阵时失败的一方失了士气,往往溃不成军,还没死几个人便投降了。
这山脉中的村落有大有小,可也没几个村子能挡住一军冲击的,往往阵前叫阵时被斩杀一员猛将,而后彭军里蛇蟒乱行,配合着军队众人,一照面便成收割之势,如入无人之境!
一些村庄偶有叫阵胜者,战败之后被彭浩影下令屠村,满村尽戮,所以大部分村子在彭浩影军队刚在村外驻扎时便已举村投诚,剩下的,也难以抵抗军队之威。
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这半年来,彭浩影军踏平了数十个村落,伤亡不多,还新加入了七八千人有余,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用来赶路了。
只是这小半年时间,关于战争杜世闲还懵懵懂懂。
从半年前军队启程后,便不知哪个好拍马屁者拉来了一架大马车,田星原便召杜世闲上了马车,整日介云雨巫山,只在停军驻扎时在帐篷里住一晚,还是在帐篷被人搭起来之后才下车。
这军中之事田星原也不怎么管,全交于钱根和顿不文二人,军中之人知晓杜世闲是将军彭浩影的弟弟,也不来打扰,两人乐得自在,比行军之前的日子还要惬意。
只是自从那日韩星月墓前,田星原那一句“你还是念着我的”之后,杜世闲总觉的田星原行为不端,但少年情长,这心思也深埋在心中,半载相处杜世闲从未吐露半句。
只是二人相处久了,杜世闲心中有结,又小孩子气,日夜相处总会发生些口角,多亏田星原稳重些,二人也是日渐熟稔。
这一日,田星原和杜世闲又发生些小口角,田星原如往常一般下车不知所踪,杜世闲在马车中无聊,便下车走走。
半年时间,杜世闲许是军中辛劳,身形消瘦了些,身穿一件才在上个村中得到的战利品——一件金线勾连的黑色大袍,头发随意地披在脑后,整个人气质也阴冷了些。
杜世闲带着乌澜往走到一个小河边,弯腰捧起水喝了一口,脸上刚长出的胡须绒毛被打湿,清凉的河水令杜世闲的心情舒展了许多,继而又捧起一抔水,正欲饮下,手离嘴巴近了,便自然的闭上眼,想要享受这清澈的河水。
嘴巴刚触及水边,惊觉手中的水有些涟漪,睁眼一看,这一捧水的水面上竟荡起了波纹,波纹中还映着一个若有若无的人影。
杜世闲忙松开并起的两手,水花溅起还未落下,杜世闲已站起身来,得之后便不再离身的凤歌黑剑也横持当胸。
杜世闲还未有下个动作,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带着笑意的声音:“你可比以前强的多了!”
杜世闲听见声音探出头来,只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站在水面上,脚下的水中无可借力,但这人就是背负着手站着,还对着自己笑,脸上笑出了深深的酒窝。
杜世闲疑惑地盯着眼前的男子,也不吭声,那男子倒浑不在意自己的眼光,依旧乐呵呵地说道:“杜世闲,不认得我了?”
杜世闲见这男子点破了自己的名字,稍放松了些,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摇着脑袋冲杜世闲说道:“唉,亏我也算是救过你一命,又带你入会,你应该记得我的名字才对。当年钟衣,也还当着你俩的面叫过我。”
那男子说到这,顿了一顿,探着头像是在逗孩子一般,轻轻地说了声:“叶零。”
“零”字还被他念得拉长了尾音。
杜世闲也不知是想起了还是怎么,跟着叶零的话音复述了一遍:“叶零。”
叶零“唉”了一声,正要说些什么,杜世闲又重复了一句:“并蒂花下叶零。”
叶零嘴里正要脱口的话还未出声,便被杜世闲堵了一句,听到是这句话,便向上挑了挑眉毛,脸上的酒窝更深了:“呦,这都知道啦。还有吗?”
杜世闲站直了身子,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身子,说道:“我就试一试,看来我猜对了。”
叶零听闻一愣,向下勾着嘴角说道:“还长成了聪明人啦。”
杜世闲皱了眉头回道:“你看样子也就比我大不两岁,装什么大辈。”
叶零乐呵呵地回道:“我今年二十有一,你呢?”
杜世闲也不答话,自顾自地扭身向马车走去。
杜世闲刚走两步,叶零便带着一道残影站在了自己面前,还未开口,杜世闲便抢先说道:“你是花间会刺客来刺杀本千户,还是会中同袍请见本花使?”
叶零一愣,脸上盈盈的笑意淡化成微笑:“你和当年,倒是不一样了。”
杜世闲剑柄冲前,指着叶零的胸口道:“你不请见本使,便是刺客进我军中,不怕回不去吗?”
叶零脸上又荡起笑意,说道:“装什么?你要想留下我,这会儿剑早响起来了。”
杜世闲见叶零对自己知之甚多,便洒脱的拱拱手说道:“叶兄救命之恩世闲这些年莫不敢忘,只是世闲也知叶兄救我、掳我和那钟衣杀我都是受会中命令,故也不提此事。不知叶兄今日见我有何贵干?”
叶零挑了下眉,说道:“你倒把救命之恩都能赖过去。”说完,见杜世闲没有反应,又开口道:“我来给你个报仇的机会。”说罢,又堆起笑容静静地看着杜世闲。
杜世闲听闻也不答话,侧过身子便走。
叶零见状忙一伸手,还未说话,凤歌随声出鞘,叶零见状忙说道:“你这是何意?”
杜世闲持剑回道:“挑拨会中兄弟相残,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