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无端祸起棠溪村
在旧百里村东门向东百十余里的地方,是一个名叫“棠溪”的村落,棠溪村整个村子都是铸剑的铁匠,方圆数十个村落都曾在这个村子里采购兵器,也算是远近闻名。
正是因为棠溪村这“兵器制造地”的名头,周边村落斗争从来没有殃及过棠溪村,这几十年间棠溪村发展的慵懒之风盛行,村中人人经商铸剑,除却村长门徒子弟之外,村子里连粗通武艺之人都没有几个,村民中也是连发生口角之事都甚少,怎么看也是一片祥和之气。
此时正午时分,天气有些燥热,棠溪村中村民都在家中或酒馆小酌吃食,路上竟空荡荡的,行人都没有几个。
直至道路尽头,才有两个男人并肩而行,仔细看,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青少年,青少年的身形还有意无意地落后个半个身位,正是彭轻鸿和彭浩影二人。
今日彭轻鸿身着一袭落地白袍,头戴一柄玉冠,双手负于身后,笑眯眯的就像一个饭后无所事事地消食的富家翁,身旁的彭浩影一身灰绿色长衫,笑呵呵地四处乱看,只是袖子中一条若隐若现的灰绿色小蛇,倒不符合二人闲游的样子。
两人无言走了一会儿,彭轻鸿先开口了:“如何?”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倒是像激起了彭浩影的兴致:“好地方!此地易攻,第一战夺了此地可振军心。攻了下来,进,可为我军后备,退,也有这甚远的缓冲,可真是好地方。”
彭轻鸿听闻也抿嘴笑了起来,笑意还未铺满脸上,便又开口了:“可这名声……”
“成大事者,哪顾得上什么名声不名声的。我们大业一成,那名声什么的,还不是全看我们怎么说了。”
彭轻鸿这才笑出声来,赞道:“我儿此言大善,走,再看看这十里棠溪,为父准备赠你一柄棠溪宝剑。”
“好啊,哈哈,我送闲弟一件兵器,父亲再送我一件兵器,咱们才不虚此行啊。”
说着,二人又大踏步向前,头顶不知几许高度,一只大雕的影子在云中若隐若现。
棠溪村东边有座山,没什么名字,周边几个村子都在这里狩猎,也没谁管辖,平时常有年轻人在山上约战,所以又被戏称为“斗兽山”。
此时正午,倒也没什么人,只有山顶两个年轻人在拼斗,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打的丝毫不留情。
这两人,都是一身短打,一个披散着长发,脸上有一道刀疤,另一个留着光头。
光头男人浑身筋肉如铁铸似的,上臂看着竟比头颅还粗,只是不通武艺,出手虽刚猛有力,但却招招落空。
那疤脸男人倒是出手有序,辗转腾挪虽略显狼狈,但几十余回合对上,竟一下都没被碰上。
二人斗了顿饭时日,皆是气喘吁吁地,却都没受伤,此时不约而同地都停住攻势。
疤脸男人喘了喘气,待到呼吸稳定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光头男人却突然从地上抓起一抔黄土,一下挥出。
疤脸男人见状,心下暗骂了一声便要出手应对,但被黄土迷得睁不开眼,只得两手胡乱挥舞着,身子也不住地后退。
突然,疤脸男人发觉后腰一疼,痛感还未强烈起来,疤脸男人便回手一转,一道鲜血随之飞出!
一柄小刀不知何时被疤脸男人握在了手中。
二人竟都想着偷袭对方。
光头男人一下负伤,却不管不顾地,一拳猛过一拳,依旧锤打着疤脸男人,疤脸男人虽手持利器,但被光头男人一拳锤在后腰,已失了身法之妙,只得挥舞着小刀勉力阻挡。
光头男人身上被小刀滑得鲜血横流,却视若罔闻,好像不知痛感似的,倒是那疤脸男人,挨到光头男人的拳头便要趔趄一下,显然是身板受不住如此大力。
果不其然,在光头男人的拳头之下,疤脸男人终于被一拳锤在头顶,身子登时软了下去,一下躺在地上,眼看是有进气没出气了。
光头男人这才朗声一笑,也不管身上的伤痕,弯下腰掐住疤脸男人的脖颈,脸也凑了过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眼前寒光一闪!
光头男人忙向后躲开,一下躺倒在地上,可虽是脖颈处被滑了一刀,但还好没伤及根本,光头男人心下感受了一番,呼吸如常,这才微微抬了抬头,看着身前的疤脸男人。
脸色异常红润,七窍渗出鲜血,显然是不活了。
光头男这才又强扭了扭身,使自己平躺在地上,眯着眼看了看太阳,嘴角刚露出笑意,应该是想庆幸一下自己还活着,还未笑出声,便看见一只灰绿色小蛇猛地窜来!
小蛇一口咬在自己脸上,光头男“嗝”地一声,就这样睁着眼死去,这时嘴角才勾起,摆出了笑的样子。
小蛇毒死了光头男,返身游行到一个灰绿色长衫旁,钻进长衫中不见了。
来人正是彭浩影。
彭浩影撇着嘴踱到光头男尸体旁,勾头看了看光头男的尸体,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柄连鞘短剑,弯腰拨弄了一下光头男的尸体,自言自语道:“卖相不好了,还好还能用,真是差一点啊。”
话音未落,一只金翅大雕猛地落下,抓着尸体又飞入高空,一落一起间竟无丝毫停顿,端的是神采飞凡!
棠溪村中,有一个无甚人问津的小算命摊,一柄写着“知君生平”的旗帜风吹日晒地,白色的旗面显得脏兮兮破破烂烂的。
摊子老板是一个看不出年岁的老汉,此时正慢悠悠地收拾摊子。摊前,此时站立着一个黑袍斜髻,身上绣金色大牡丹花的男子。
若是杜世闲在这,定能认出这斜髻男人正是花间会花王,禹无羊!可这摊子老板却认不得了。
禹无羊看着眼前的人,先开口了:“您为何要走啊?这里您不是待了许多年了。”
那老汉手上不停,开口回道:“我老汉可不想被殃及池鱼。”
禹无羊向前探了探身子,追问道:“这棠溪村又不会打仗,哪会殃及池鱼啊。”
“今天不打,明天不打,后天也不打吗?”
禹无羊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说道:“我看您呐,什么也不是,就是不想受我叨扰了。”
话音刚落,禹无羊又笑出了声:“可是啊,我可是吃定您了。您这手艺,世间无二,看得准。”说着,还“啧啧”地咂了咂嘴。
那老汉扭头看了眼禹无羊,又回过头继续收拾摊子:“那你以后可别叨扰我了,你也找不见我。忙你的大事去吧。”
禹无羊却不在意,好像孩童般撇了撇嘴,说道:“您也不问问我。”
见老汉没反应,禹无羊又像请功一般,乐呵呵地说道:“我上次找您算的,谁人可成大事,您说西方一人能敌万人之人可成。我啊,算完就向西去了,才不过一二百里就瞅见了,您说这是不是天命?”
那老汉似笑非笑地斜眼看了看禹无羊,问道:“你就那么肯定?”
禹无羊撇着嘴半抬起头,视线却从老汉脸上越过,直看着老汉上方的屋顶说道:“您这眼,能算世事,我知道。”
那老汉嗤笑了声,说道:“消息还挺灵通。那你去成大事去吧,别烦我老人家了。”
禹无羊好像没听见这句话,紧盯着老汉上方的屋顶皱了皱眉,说道:“您慢慢收拾吧,我总有方法找到您,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人已一步蹬着面前的桌子高高跃起,直撞向老汉身后的墙壁,却又在墙壁上再借力一蹬,这两步一过,禹无羊的身影便消失无踪。
那老汉倒似见怪不怪一般,继续慢悠悠地收拾着自己的小摊子。
斗兽山脚下,山风才吹尽似有似无地血腥味,便走来了一高一低两个身影。
高的,是刚从算命摊来的禹无羊,低的身影,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轮椅上这人头发扎了个流云髻,梳的一丝不乱,身上青色的长衫还在胸口绣了一大一小两朵金色的花,白面无须,虽是坐在轮椅上,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大姑娘坐在胡床上一般。
禹无羊先开口了:“怎么?探子都插进棠溪村了?”
轮椅上的男子却不接话,只微勾了勾头说道:“并蒂花见过花王。花开富贵,吾道昌隆。”
禹无羊听得这人也不回话,只自顾自地对了遍号,也不再追问,两手向身后一背:“免礼,说吧,所为何事?”
轮椅上的男人也不客气,张嘴问道:“属下得接了花令,却不知如何安排,还望花王示下。”
禹无羊沉吟一声才开口道:“让小子们都动一动罢,他们既然想乱起来,咱们就陪他们乱,看这浑水里,谁能摸出来鱼。”
那轮椅上的男子勾了勾头,回道:“我弟也猜测您是这个意思,他得到信后就赶紧联络外出游历的手下人了,这让我来见您,就是想问问您,咱们怎么动?”
禹无羊微微笑道:“让小子们自己想玩,别给目的,咱们把水淌浑就行了。”
轮椅男这才像来了精神似的,乐呵呵地笑道:“那他们可有乐子了。死生不论?”
“不论,随便玩罢。”
轮椅男勾着头想了想,又玩味地问道:“那您,将派哪位花使‘相助’啊?”
禹无羊皱了皱眉头,又猛地藏匿起来,笑眯眯地扭过头道:“这次,交给你们自行安排。”
轮椅男顿了顿首,说道:“知晓了,那我先撤?”
“去罢,别忘了三年后的正事,三年后彭轻鸿身死道消,咱们还有的忙。”
轮椅男听后应了一声,也不见动作,轮椅便转了个弯,向着棠溪村方向去了。
轮椅男走后,禹无羊背着手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从山上窜下来一个和斜髻男子同样装扮,但体型更消瘦些的人,这人兴许是跑了太久,头顶的纶巾都湿哒哒的。
这人窜到斜髻男人身旁,忙喘了口气,先对着禹无羊躬了躬身,这才强顺平呼吸开了口。
“主公,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