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58 走为上计
放学时分，百泰街上的大排档摊位又热闹起来。
油腻的市井气息浮游在空气里，方自归在一个摊子上请莞尔吃炒面。烤羊肉串的，炸臭豆腐的，炒菜的，拉面的，各种食物的味道掺和在一起。
莞尔面前那盘炒面，只吃了两口就被莞尔放弃了，因为她觉得不好吃。在“粒粒皆辛苦”教育下长大的方自归，很有些不高兴。
方自归开始埋怨莞尔的小姐脾气，两人争执起来，争执的内容逐渐发散，逐渐从物质领域延伸到了精神领域。
“你已经有男朋友了，怎么还可以有异性朋友呢？”
“怎么不可以有呢？爱情是爱情，友谊是友谊。”
“我从来不相信所谓异性间的友谊。”
“你不相信，不代表就没有。”
“就是没有！”
“那你去同济找的那个姐姐，算什么？”
方自归没想过自己有这个破绽，一时语塞，可仔细再一想，吕武和自己确实没有一丝暧昧关系。
“那真是姐姐，她看着我长大的。”
“所以啊，可以有友谊，对不对？你就是封建！”
这一轮辩论，莞尔用反例法取得了胜利。
“但是你和男生聊天的方式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嘻嘻哈哈的，一点儿也不矜持。”
“我性格就是开朗啊，这不是不矜持，这是你自己小心眼。”
“如果你改不了你的性格，如果你改不了你说话的方式，你就不要和别的男生说话。”
“你有什么权利不允许我和别的男生说话？”
美食和说话这两件要用嘴来处理的事情，是莞尔的两大爱好。
“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和别的女生说话像你那样嘻嘻哈哈的？我那怕跟女生开开玩笑，也都是说说冷笑话，也都能做到不动声色。为什么你就不能做到不动声色呢？”
“难道每个人都要跟你一样吗？你有一本书看，可以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可是有哪个女生像你这样的？”
“我并没有让你不和男生说一句话，可居心不良的男生和你说话，我是有感觉的。比如你们班的曾昊，我一看他那张脸就知道他居心不良，我不许你和他说话。”
“只要对我有好感的男生，都是居心不良吗？那你对我有好感算什么居心？就拿曾昊来说，他是班长，我是文娱委员，怎么可能不说话呢？”
关于莞尔和男生说话问题的辩论，两人在这个学期已经进行了很多次，但谁都不能把对方驳倒。这已经成为少年方自归的烦恼，所幸还没有发展到少年维特那样绝望的程度。
这次辩论还是分不出胜负。
方自归闷闷不乐回到宿舍，打算坐在床上看书，可是看了会儿书，发现根本看不下去。
床边的海报上，清纯的林青霞坐在青青草地上，下巴正中间的凹痕好像绽放的花瓣。穿吊带装露出大半个玉背的张曼玉，在黑色背景中回首一笑，明眸里全是狐媚。方自归看着林青霞和张曼玉，脑海里却全是莞尔的影子。
虽然莞尔否认她和曾昊有超越友谊的关系，但方自归感觉不对了。
方自归那种不对的感觉是对的。
曾昊并不是完全不在路子上，他上学期已经甩掉了高中时就交往的女友，这学期才踌躇满志地开始追求卢莞尔。
方自归用经济学和第六感分析了一下形势，觉得形势相当严峻。经济学第一定律是稀缺性，既然美女是一种比大米更稀缺的资源，竞争美女的激烈程度当然会超过食品市场。在这之前，方自归感受不深，可是随着曾昊愈来愈浮出水面，方自归深深感受到了经济学第一定律的威力。
曾昊也分析方自归，发现方自归唯一的优势，无非就是会胡编个相声。卢莞尔的问题，无非是在文艺男和IT男之间做个选择。曾昊认为还是自己的前景更光明，因为IT无疑比文艺更有前途。计算机是热门专业，当代有饿得半死甚至自杀的作家，可从没听说过有饿得半死的电脑工程师。
看着林青霞和张曼玉，方自归还想着曾昊。曾昊是走读生，以前一放学就回家了，可自从这个学期，曾昊经常在学校上夜自习。这种现象，方自归认为是最明显不过的居心不良。
对于曾昊在夜自习这条线上展开进攻，方自归还可以想尽一切办法防守。可是白天呢？一想到曾昊和莞尔白天在同一间教室上课，而他们的任何互动都不在自己监控之下，方自归坐在床上直冒冷汗。
身动得少，心动得就多，方自归坐在床上展开了丰富的联想，甚至想起了老夏的名言：美女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第二天是五一节后的第一个周末，周六只上半天课。就是从这天起，全国从六天工作制改为五天半工作制了。
方自归吃好中饭后，想莞尔下午应该会回家，第一次实行五天半工作制，时间比较充裕，自己应该送莞尔回家。可自己上大学以来的第一次感冒还没有痊愈，考虑到乘上海的公交车也是个力气活，方自归对送不送莞尔回家有些犹豫。
想来想去，方自归决定还是先去女生宿舍见了莞尔再说。
方自归走到了女生宿舍楼前的光华路上，在离宿舍楼七八十米的地方，方自归吃惊地停下了脚步。
大鹏展翅高大的身形是容易辨认的，方自归远远就看到了曾昊，而站在曾昊面前的，正是莞尔。
他们竟然站在人来人往的女生宿舍楼门口说话！
又是一瞬间，方自归的热血涌了上来，然后就产生了一种虚幻感和无力感。当这种虚幻感和无力感刚一消失，方自归转身走了。
想来想去，方自归决定去同济踢球。虽然感冒还没好，可心痛比身痛更要命，方自归救命要紧，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学校。
球场上，方自归拼命地奔跑，大汗淋漓，感觉不但鼻子通了，心痛也好了些。当天，方自归在应辉宿舍里混一夜，第二天去找吕武姐姐。
第二天吕武见到方自归，当即批评道：“好久都不来，晚上罚酒三杯！”
方自归辩解道：“这学期比较忙。”
“忙什么？和你的上海美眉谈情说爱？那也不用天天谈嘛。”
“晚上我认罚，我认罚。”
说到上海美眉，方自归强颜欢笑，心内一阵凄凉。晚上喝酒，可能因为生理上感冒加上心理上感伤，方自归不在状态，和冯苏猜拳，输多赢少。
这一晚喝酒，白酒控制住了，啤酒没控制住，等到酒瓶子全都空了，方自归站起来，竟然有些踉踉跄跄。吕武担心方自归的安全，便请本班男生给方自归找了个空铺，让方自归在同济又混了一夜。
方自归第二天醒来，宿舍里空空荡荡，竟然已经快十点了。
这天上午只能逃课了。而下午，方自归坐在教室里胡思乱想，效果也跟逃课差不多。
放学后，方自归就去了女生宿舍。
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待的时候，方自归突然发现一个变化：门口那张白底黑字正楷书写的“男生止步”，变成了似乎是印刷出来的白底红字，更加醒目。突然，一种强烈的感觉向方自归袭来，“男生止步”，一级一级楼梯，正接电话的老阿姨……这个场景是那么的熟悉。
“阿姨，这四个字一直是白底红字的吗？”方自归回过神来，想证实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不是，”阿姨道，“以前是毛笔字，这是才换上去的。”
不是错觉，可我怎么觉得经历过呢？方自归看着新的“男生止步”，心想莫非一切都已注定？
莞尔下楼来了，见到方自归就埋怨：“周六你跑哪儿去了？宿舍里也找不到你。”
方自归表情凝重地说：“我去同济踢球了。本来想看要不要送你回家，但是我看见……就在这个地方，你和曾昊在一起。”
“怎么，你又吃醋了？”
“不是……今天我想和你说个事儿。”
“什么事儿？”
方自归运了一会儿气，终于鼓足了勇气，“我以前从没谈过恋爱，我也确实不知道恋爱应该是怎样一种状态，也可能现在我对爱情也还是不太懂。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一点，就是你我对爱情的理解是不一样的，而且我现在认识到，我们很难达成一致。”
莞尔脸上招牌式的微笑，完全消失了。
“对于爱情，我无法与任何人分享。我要么得到你的全部，否则我宁愿什么都得不到。”方自归顿一顿，“当然，你有按照你自己的方式恋爱和生活的权利，但我们现在这种状态，我非常难受。”方自归又顿一顿，“我越来越觉得，这样的状态，绝不是我以前所憧憬的爱情。我……我从来没让你排过队，可现在我觉得，你一直在让我排队。以前，算我心甘情愿，但是从现在起，我正式地告诉你，我不排这个队了。”
同样是对付美女，方自归远没有阿远那么多计策，他只用三十六计之上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