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摩诘经(佛教十三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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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维摩诘经》是大乘佛教的权威性经典,思想内容极为丰富,被誉为“大乘佛教文献宝冠之珠”,在印度佛教和中国佛教中都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自其问世以来,倾倒了无数高僧大德、名士清流。在印度佛教经典中,《维摩诘经》被广泛引用,其大乘教义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传入中国后,立即受到中国僧俗各界的推崇、喜爱,对中国的佛教、哲学、文学、艺术等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一 《维摩诘经》的书名与内容

《维摩诘经》全称《维摩诘所说经》,亦名《维摩诘说不思议法门经》、《不可思议解脱经》、《佛说维摩诘经》、《说无垢称经》等。

本经的主人公为维摩诘居士,故名《维摩诘经》。维摩诘为梵语音译,意译为“净名”、“无垢称”,此指维摩诘“晦迹五欲,超然无染,清名遐布”,故《维摩诘经》又名《说无垢称经》、《无垢称经》。维摩诘是居住在毗耶离城的一位在家大菩萨,相传是金粟如来的化身,自东方妙喜国化生于此,以居士身份辅助佛陀摄化群生。《维摩诘经》描述了维摩诘为教化众生,方便示疾,从而说不可思议法、行不可思议教、令众生发不可思议心、成就众生不可思议解脱,其中所讲的内容微远幽深,穷理尽化,非小乘智力所测,非常人可思、可议,亦非世俗言语可以表述,故又名《不可思议解脱经》。维摩诘虽“深植善本”, “久于佛道”, “得无生忍,契入不二平等”,然为方便示教,饶益众生,广泛深入社会各个阶层,以其实际行为展示了大乘菩萨不乐涅槃、不离世间的慈悲精神。

《维摩诘经》是一部融摄空有,会通性相,贯通般若、瑜伽、涅槃、华严、法华等佛法诸门的大乘经典,思想内容极为丰富。最有特色之处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不二法门

“不二法门”是贯穿本经的理论核心,本经所宣讲的大乘佛教法门皆依不二法门而建立。所谓“不二”或“不二法”即真如实相,一实之理,如如平等,而无彼此之别,因而,菩萨悟入此一实平等之理,即超越相对之差别,而入于绝对平等之境界,这就是入不二法门。因此,从宗教哲学的角度看,“不二法门”既是佛教的本体论,也是认识论、修行论和方法论。为了强调不二法门的重要性,《维摩诘经》特设一品以示彰显。实际上,《维摩诘经》对不二法门的理解与陈述散见于全经多处,特别是《见阿佛品》中维摩诘对实相、法身的表述则最集中体现了其对不二法门的理解。

(2)净土思想

《维摩诘经》的净土思想包括“器世间净土”与“唯心净土”两大类。《维摩诘经》凡有三会,分别说三种器世间净土,一是庵罗树园释迦牟尼佛神力所显现的释迦清净佛土,二是维摩诘居室中维摩诘所示现的香积净土,三是维摩诘以神力断取的妙喜世界。“唯心净土”是大乘佛教的一个基本思想,也是《维摩诘经》最重要、最具特色的思想之一。《维摩诘经》以“心净则佛土净”为不思议解脱的张本,确立了心净则行净,行净则众生净,众生净则佛土净的逻辑思维进路,对中国传统佛教乃至现当代人间佛教的影响也最大。《维摩诘经》虽然演说种种不同的净土,但落实到宗教实践上,则都是济世教化的大乘菩萨行。

(3)世间性空即是出世间

长期以来,人们强调佛教本质上是一种出世的宗教,是以超脱轮回、解脱成佛为目的;入世只是为达到出世解脱而实施的方便法门。《维摩诘经》认为,世间性空即是出世间,世间与出世间在本质上是不二的,二者并非事物的一体两面,而是即体即用,体用一如,圆融无碍。无论提倡出世还是注重入世都是达到解脱的方便法门,它们互为手段、互为目的、互为因果。因此,入世不只是达到出世的手段,入世本身也是目的。本经的入世精神主要表现在:一是发心即出家;二是一切即道场,菩萨所行处,无非道场;三是非道即佛道,“若菩萨行于非道,是为通达佛道”;四是一切烦恼皆是佛种。维摩诘本身就是一个为化度众生而深入世间的大悲菩萨,以其实际行为展示了大乘菩萨不乐涅槃、不离世间的慈悲精神。这种既出世又入世的菩萨精神,对整个中国佛教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

二 《维摩诘经》的译本、译者与注疏

作为一部大乘佛教的重要经典,《维摩诘经》在中国佛教史上一直备受关注,自严佛调首译之后,又被多次重译。至于注释疏证,更是代不绝人。下面对《维摩诘经》的译本、作者及历代注疏作一简要介绍。

(一)译本

据有关资料记载,自汉以来,凡有七译,三存四阙。

1.东汉严佛调译,《古维摩诘经》二卷,今佚。东汉灵帝中平五年(188),严佛调在洛阳译出。

2.吴支谦译,《维摩诘经》二卷或三卷,今存。公元223年至建兴年间,于武昌译出。

3.西晋竺叔兰译,《异维摩诘经》三卷,今佚。此经译出时间有两种说法:一是晋惠帝元康元年,即公元291年;一是元康六年,即公元296年。

4.西晋竺法护译,《维摩诘所说法门经》二卷或一卷,今佚。西晋惠帝太安二年(303)于长安译出。

5.东晋抵多蜜译,《维摩诘经》四卷,今佚。抵多蜜为西域沙门,生卒不详,译时不详。

6.后秦鸠摩罗什译,《维摩诘所说经》三卷,今存。公元406年,于长安大兴善寺译出。

7.唐玄奘译,《说无垢称经》六卷,今存。唐贞观年间(627—649),于长安大慈恩寺译出。一说为唐高宗永徽元年(650)。

现存的支谦、罗什、玄奘三种译本,各有特色。支谦本译出时间较早,文字最为简古质朴,带有明显的“格义”色彩,在罗什本译出之前影响颇大;罗什本文笔顺畅、流传最广,后人讲解注疏,多据罗什本;玄奘本则最为缜密、精确。当然,也可能是他们所据梵文本不同。据经文勘校与思想梳理,此三种译本之间在义理上并无轩轾,然尤以罗什本的创造性和体系性为最,因此,罗什本的盛行也不仅仅是文风的问题。以上三译,均收于《大正藏》第十四册。

(二)译者

支谦,名越,字恭明,大月氏人,三国时期著名的佛经翻译家。其祖父于东汉灵帝时迁入,支谦一同前来。他自幼学习中外典籍,精通六种语言,曾受业于大乘学者支娄迦谶的弟子、同族学者支亮,精通大乘佛教理论,与支娄迦谶、支亮并称为“三支”。东汉末年,支谦避乱迁居东吴,吴主孙权拜其为博士,辅助太子孙亮。从吴黄武元年至建兴年中(222—253)三十年余间,支谦潜心从事佛典翻译事业,翻译出《阿弥陀经》、《维摩诘经》等大量的佛教经典(有三十部、三十六部、四十九部、八十八部、一百二十九部等多种说法)。鸠摩罗什翻译《维摩诘经》时,曾参考引用支谦的译本。

鸠摩罗什(343—413),意译为“童寿”,原籍天竺,出生于西域龟兹国(今新疆库车、新雅县之间),其祖上为婆罗门。罗什自幼聪敏,于七岁随他的母亲一同出家,游学天竺,遍访名师,博闻强记,辩才无碍,誉满五印。后来,龟兹王亲自来迎他回归故国,奉为国师。前秦苻坚闻其德,于建元十八年(382)遣将吕光率兵迎之。吕光于建元二十年(384)陷龟兹,遂迎罗什。然于途中闻苻坚被杀,遂割据凉州,自立为凉王。罗什于是随吕光至凉州。后来姚苌称帝长安,建立后秦,慕罗什高名,诚心邀请,而吕光父子忌妒他智谋过人,才华出众,不肯放他东行。罗什羁留凉州达十六、七年之久,无法弘传佛法。到了姚兴嗣位,于弘始三年(401)出兵西攻凉州,凉主吕隆兵败投降,罗什才被迎入关,东至长安,这时他已经五十八岁了。姚兴对罗什十分敬重,待以国师之礼。宗室显贵都信奉佛法,尽力维护,公卿以下莫不归心。罗什居于逍遥园,与僧肇、僧严等从事译经工作。姚兴使沙门八百余人前往受学,协助译经,自己也常亲临听讲,参与校译。罗什是中国佛教史上“四大译经家”(鸠摩罗什、真谛、玄奘、不空或义净)之一,共译有七十四部,三百八十四卷(一说三十五部,二百九十四卷)佛教经籍,他所译的主要是般若类经典及阐扬缘起性空思想的《中论》、《百论》、《十二门论》等中观学派著作,第一次有系统地介绍了根据般若经类而成立的大乘性空缘起之学。在译经的文体上,他凭借扎实的中文基础,一改过去朴拙的古风,使所译佛经内容卓拔、明白流畅、优雅可读,且对于后来的佛教文学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玄奘,唐代高僧,俗姓陈,名祎,洛州缑氏县(今河南偃师)人,中国佛教法相唯识宗的创始人。据说,玄奘的译本最忠实于原典,在《维摩诘经》中很少见到唯识宗语汇与理论痕迹。玄奘还有虔诚的维摩诘信仰,《续高僧传》说他:“年十一诵《维摩》、《法华》,东都恒度便预其次。自尔卓然梗正,不偶朋流。”玄奘到了印度后,曾亲自礼拜维摩诘说法处。回到长安后,玄奘重新翻译了《维摩诘经》。玄奘翻译此经,贯彻了他一贯的翻译原则,寻求全本、忠于原典,立“五种不翻”:“一、秘密故,如陀罗尼;二、多义故,如‘薄伽梵’具六义;三、此无故,如阎净树,中夏实无此木;四、顺古故,如阿耨菩提,非不可翻,而摩腾以来常存梵音;五、生善故,如‘般若’尊重,智慧轻浅。”(法云编《翻译名义集》卷一)《说无垢称经》在文句上不作任何删节,其语句、结构、风格非常接近梵文,较之前人更加完备。

(三)注疏

《维摩诘经》在印度就受到了广泛的重视,众多大乘经论对其大加称引,《大智度论》、《释摩诃衍论》、《入大乘论》、《弥勒菩萨所问经论》、《广释菩提心论》等印度佛教典籍中,常常见到《维摩诘经》的身影。许多著名高僧都对它作过注疏,玄奘西行就带回来约公元6世纪印度瑜伽行派著名论师护法和南印度大乘佛教中观学派大论师清辨对《维摩诘经》的疏解。自《维摩诘经》在中土译出之后,许多颇具影响的高僧大德对其进行讲解和注疏,如罗什、僧肇、竺道生、(隋)慧远、吉藏、智、窥基等。《维摩诘经》的注疏,现存约三十余种,仅次于《金刚经》的注疏本,具有代表性的列举如下:

1.《注维摩诘经》十卷,后秦僧肇、罗什、道生等撰,收于《大正藏》第三十八册。此书是我国最早注解《维摩诘经》的著作,又因其对经文逐句注解,详加阐释,发挥玄旨,因而流传极为广泛,影响极大。同时,又因该书汇集了僧肇、罗什、道生等高僧对《维摩诘经》的理解,所以也是后世学者研究他们思想的重要典籍。

2.《维摩义记》四卷,每卷分本末二卷,亦作八卷,隋慧远撰,收于《大正藏》第三十八册。此书判《维摩诘经》为菩萨藏顿教之法,极为推崇。该书对《维摩诘经》的每一部分经义,先论宗旨,予以科判,再随句注解,因此该书对义理、事解都阐释得非常详尽。天台僧人可透赞之为“关中(僧肇等)、嘉祥(吉藏)不得抗衡”之作。智注疏此经也多采用慧远的《维摩义记》。

3.《维摩经玄疏》六卷,天台智撰,收于《大正藏》第三十八册。此书是智大师按天台宗“五重玄义”的释经定规来诠释《维摩诘经》之玄旨。本书与智大师的《维摩经文疏》为天台宗注解《维摩诘经》的代表性著作。

4.《维摩经略疏》十卷,天台智撰,湛然略,收于《大正藏》第三十八册。《维摩经略疏》是天台九祖湛然对智所撰《维摩经文疏》的整理删略而成。《维摩经文疏》为智应隋炀帝杨广之请所作,凡28卷,约36万余字,虽事理两圆,而不无繁广。湛然弊其文多,遂删略此书而成《维摩经略疏》。

5.《维摩经略疏垂裕记》十卷,宋代智圆述,收于《大正藏》第三十八册。

6.《净名玄论》八卷,吉藏撰,收于《大正藏》第三十八册。

7.《维摩经义疏》六卷,吉藏撰,收于《大正藏》第三十八册。

8.《说无垢称经疏》六卷,窥基撰,收于《大正藏》第三十八册。此书是窥基对玄奘所译《说无垢称经》的注释,也是唯一一本对玄奘译本的注释本。该书不可避免地带有浓厚的唯识学倾向,并对罗什译本提出诸多批判,但观点大多不成立。

此外,《维摩诘经》的注释本,还有以下几种:

《净名经集解关中疏》二卷,道液撰,收于《大正藏》第八十五册。

《净名经关中释抄》二卷,道液撰,收于《大正藏》第八十五册。

《维摩经文疏》二十八卷,又称《维摩罗诘经文疏》,智撰,收于《续藏经》第十八册。

《维摩经疏记》三卷,天台亮润撰,收于《续藏经》第十八册。

《维摩经略疏》五卷,吉藏撰,收于《续藏经》第十九册。

《维摩经疏记钞》二卷,道暹撰,收于《续藏经》第十九册。

《维摩经评注》十四卷,明代杨起元撰,收于《续藏经》第十九册。

《维摩经无我疏》十二卷,明代天台传灯撰,收于《续藏经》第十九册。

历代佛学巨擘对《维摩诘经》的解读、研究、诠释与创发,由此而汇成一股波澜壮阔、历时久远的《维摩诘经》思想潮流,并对中国佛教产生了极其广泛和深刻的影响。这种思潮,我们不妨称之为“维摩经学”。

三 《维摩诘经》结构

现存《维摩诘经》的三个译本,均分为十四品,各品译名大同小异,依《大正藏》列三译品目如下:

从篇章结构说,本经可分为序分、正宗分和流通分三大部分。欧阳竟无对该经的科判如下:

(选自《藏要》第二辑)

四 《维摩诘经》的思想价值

从某种意义上说,《维摩诘经》是一部对整个中国佛教,乃至中国文化影响极大的佛教经典,特别是对中国化色彩较浓的佛教宗派(如天台、禅宗)和中国文学的影响更是极为深刻。

《维摩诘经》传入中国之初,就受到了中土人士的普遍喜爱与重视,立即对社会各界产生极大的影响。魏晋玄学的产生正是受到《维摩诘经》之类的般若学的影响。对文学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负才傲俗的谢灵运作《维摩诘十譬赞》,极为推崇该经;王维以“维”为名,以“摩诘”为字,其诗多有维摩之意境,有“名字本皆是,此心还不知”之句;李白的诗句“金粟如来是后身”,在历史上也颇负盛名;白居易、苏轼、王安石、袁宏道乃至龚自珍等历代无数文士皆有相关诗文传世。现代佛教学者和文学研究者已有多部关于《维摩诘经》文学方面的研究专著。

当然,中国佛教内部也极为重视该经。南北朝时期的般若学、涅槃学派、地论学派以及隋唐以后天台、三论、法相、华严诸宗都十分崇奉《维摩诘经》,各宗领袖都结合宗义,写下了不少有关《维摩诘经》的注疏。被尊为秦人“解空第一”的僧肇便是受其影响而出家的。据《高僧传》记载,僧肇少年家贫以佣书为业,遂得历观经籍,亦爱好老、庄,但认为《道德经》“美则美矣,然栖神冥累之方,犹未尽善”,后来看到旧译《维摩诘经》,披寻玩味,始知所归,因而出家。僧肇后从鸠摩罗什重译《维摩诘经》,阐发般若学之奥旨,作《般若无知论》,并著《注维摩诘经》十卷。僧肇的《注维摩诘经》是研究僧肇思想的重要资料。

被汤用彤先生誉为“齐隋之间,推为泰斗”的净影慧远非常推崇《维摩诘经》。公元577年,北周武帝攻灭北齐,旋即宣布废除齐地佛教,惟慧远抗声争辩,后潜居汲郡西山,研诵《法华》、《维摩》等经,以期佛法不废,可见《维摩诘经》在慧远心目中的地位。慧远著《维摩义记》四卷,发挥《维摩诘经》之奥旨,显示地论宗“阿赖耶真识说”之特色,该书字句精妙,文理清晰,思想深湛,堪称一部小型佛教百科全书,对华严宗影响极大。

天台宗是第一个中国化佛教宗派,也是最具创造性和思辨性的佛教宗派。天台宗的理论核心即是一念心。所谓的“一念心”,即“一念无明法性心”。具有以下特点:一是此心即法性;二是此心包含色、心二义,“具一切因缘所生法”;三是此心具无明与法性,无明与法性同体相即,故称“一念无明法性心”。无明与法性同体相即,便是天台有名的“性具善恶”说。天台宗的这种观点,直接来源于《维摩诘经》的“唯心净土”和“如来种”等思想。所以,天台宗人及后世学者常常将《维摩诘经》置于和《法华经》同等重要的地位。天台智曾为该经作了两本有名的注疏,《维摩经玄疏》六卷与《维摩经文疏》二十八卷。《维摩诘经》对该宗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作为中国佛教代表,禅宗与《维摩诘经》的关系尤为特殊。《维摩诘经》的“文殊无言,净名杜口”是禅宗以心传心、不立文字的经典依据,其“心净则佛土净”的唯心净土思想更是禅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的思想之源。

中国禅宗初祖达摩在《悟性论》中已经语及“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教外别传,不立文字”,其“二入四行”中的“称法行”更是直接引自《维摩诘经》:“性净之理,因之为法。此理众相斯空,无染无着,无此无彼。经云:‘法无众生,离众生垢故;法无有我,离我垢故。’智若能信解此理。应当称法而行。”(《佛祖历代通载》卷九)此处的“经”即指《维摩诘经》。禅宗二祖慧可发展了达摩的禅学思想,把“无所得”作为最高宗旨,消除世间和出世间的一切差别,“无明智慧等无异,当知万法即皆如”, “观身与佛不差别”,把无明与智慧、烦恼与涅槃、众生与佛等量齐观,统一于本体论意义的“真如”、“实相”、“如来藏”,体现了《维摩诘经》的不二法门、一切皆如的大乘佛教思想。

四祖道信提出“佛即是心”, “是心是佛”,众生心本来是佛,“见佛性者,永离生死,名出世人。是故《维摩诘经》云:豁然还得本心”(《楞伽师资记》卷一)。如果能做到坐禅观心,豁然还得本心,也就见性成佛了。除了静坐观心,道信也提倡:“身心方寸,举足下足,常在道场,施为举动,皆是菩提。”(《楞伽师资记》卷一)这就把动静结合起来,走向了“动静不二”,实际上还没有跳出《维摩诘经》的思想内容。

五祖弘忍继承达摩以来的禅法,提出“守心”的禅法,认为一切众生本具不生不灭的清净之心,通过“守心”达到觉悟解脱。此不生不灭之心,即:“《维摩经》云:‘无自性,无他性;法本不生,今则无灭。'”守持此恒常清净之心,自然证悟解脱。与他的老师一样,弘忍也不把修行仅仅局限于静坐,“四仪皆是道场,三业咸为佛事;盖静乱之无二,乃语默之恒一”。行、住、坐、卧皆是道场,身、口、意的活动都是佛事。弘忍强调动静不二、语默不二,可见他受《维摩诘经》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

由上可知,历代禅宗祖师对《维摩诘经》尊崇程度以及《维摩诘经》对他们的影响。然而,在他们那里,《维摩诘经》尚未提高到最重要的地位。到了慧能,情况发生了重要转变,《维摩诘经》成了慧能最为尊奉的佛教经典。基于《维摩诘经》的思想要义,慧能形成了“即心即佛”的心性论、顿悟成佛的修行论和“不离世间觉”的出世即入世的思想和方法等等。慧能《坛经》中引用《维摩诘经》的名言有七处:其一,“佛法是不二之法”(《行由品》)。其二,“《净名经》云:‘即时豁然,还得本心。'”(《般若品》)其三,“所以佛言:随其心净,即佛土净”(《疑问品》)。其四,“《净名经》云:‘直心是道场,直心是净土。'”其五,“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却被维摩诘诃”。其六,“故经云:‘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其七,“无住为本”。(以上《定慧品》)这些内容基本涵盖了慧能佛学思想的全部要点,这不仅说明了慧能对《维摩诘经》推崇程度,同时也彰显了《维摩诘经》对六祖革命的重要性,从而使之成为“六祖革命”的经典依据,也因而奠定了其无可撼动的宗经地位。后期禅宗沿着《维摩诘经》与慧能的思想理路,很自然产生了“平常心是道”、“出世即入世”、“无证无修”等思想。

《维摩诘经》积极提倡大乘佛教慈悲普度、济世利他的入世精神,从而确立了佛教深入世间的基本方向,对近现代人间佛教的蓬勃开展,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也因此成为人间佛教理论建构与实践导向的重要经典依据。例如,太虚大师从佛教经典中探寻人间佛教的理论根据,尤为重视《维摩诘经》,对创造净土尤为发挥,强调自力创造,发挥其入世精神,致力于现实世界的改造,并作《维摩诘经讲义》、《维摩诘经别记》等。印顺法师则认为:“大乘的入世精神,应如《维摩诘经》……那样,普入各阶层”(《佛在人间》)。圣严法师的“心灵环保”更是直接源自《维摩诘经》的“心净则佛土净”。以上种种,不仅充分说明了《维摩诘经》历久弥新的思想价值,同样也展示了其强烈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