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荻溪集》
在此前,成规模、有影响的元诗文献的搜集、整理与鉴别,主要有两次:一,清康熙年间,顾嗣立陆续编刊《元诗选》初集、二集、三集。二,乾隆年间编集《四库全书》。对《四库全书》历来有不同的评价,但其中宋元人文集的学术含量颇高,是不争的事实。
《四库全书》馆曾征集到元人王偕别集《荻溪集》二卷,但最终没有收入《四库全书》别集类,仅置于存目。在《四库全书总目》卷一七四,四库馆臣为近四十种“存目”的金元人的别集写了提要,对尽管已经征集到、但《四库全书》不收入的理由,作了说明,主要是:版本质量不高,有更好的本子替代,或是其中诗文较粗陋,不值得保存在《四库全书》中。《荻溪集》则是四库馆臣确认的第一种元人别集“伪书”。
《四库全书总目》指明,《荻溪集》是此前从不为诗论家所知的元人别集。四库馆臣在提要中,这样概括了将《荻溪集》置于存目的理由:
《荻溪集》二卷,旧本题元王偕撰。前有洪武癸亥(十六年)冯原智序,称偕字叔与,琅玡人,官昆山学教授。善绘事。元亡不仕,寓居荻溪之西,以“荻溪翁”自号。今检集中所与唱和者,皆国朝顺治间常熟诸文士,又尝入京师,有《慈仁寺双松歌》。慈仁寺建于明代,亦与偕时世不合。惟诗中有《岁暮还荻溪》诸题。当必国初人寓居荻溪者,集名偶同,坊贾妄取原智序冠之,指为偕作,以售欺耳。
这篇提要简明精要,首次指出:有书商取清初人的别集,伪题元人别集“以售欺”这种情况。以四库馆臣的学养,其实不用别的理由,仅指出《荻溪集》的文化氛围不属于清之前,已经足够了。唱和人物所处的时期,慈仁寺创建年代……都不是无可辩驳的理由。《荻溪集》卷下,第一首诗即《丙申元旦》。诗句“十日东风余旧腊”有注:“立春在初一日。”这已经足以断定真伪。终于元代,丙申干支出现过两次:元贞二年(1296)与至正十六年(1356),这两个丙申年,没有一年是立春正逢大年初一的。我们的研究确证《荻溪集》不可能是元人所写。元明之际人王偕(或王佶)并不存在。洪武癸亥(十六年)冯原智序,也是伪作。
作为此前第一部(也是惟一一部)为文献学者剔除的元人别集伪书,王偕与《荻溪集》是元诗别集的辨伪考证的起点。本文涉及《荻溪集》以外的十余种可以确认的伪书,是我们对元诗别集作了持续20年研究的具体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