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邦直律学思想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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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王邦直与《王京夫墓志铭》

王邦直现存的生平史料非常匮乏,但在蓝田所撰的王邦直父亲王镐的《墓志铭》中,有不少跟王邦直相关的资料尚未公布于世。这篇《墓志铭》不仅记载了王邦直在其父去世之后的言语和行动,而且还有王邦直父母的生卒年月、相关家族成员的情况、王邦直的为官、姻亲等情况。

王镐的墓志铭现有三个版本,分别见于蓝田《北泉文集》的即墨抄本、《北泉文集》被收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的清抄本,以及王邦直家族的《王氏族谱》。这三个版本的内容相似,但文字有歧异。为了论述的方便,下文把见于《北泉文集》即墨抄本的墓志铭简称为即墨本,见于《四库全书存目丛书》中的简称为存目本,见于《王氏族谱》中的简称为族谱本。

一、《北泉文集》即墨本和存目本墓志铭

两个《北泉文集》中的《王京夫墓志铭》在文字上差别不大,故下文的校点以字数稍多的即墨本此即墨抄本中的文字是根据即墨友人所邮寄的《北泉文集·故临县教谕王京夫墓志铭》的复印件进行校点的。为底本,存目本[明]蓝田:《北泉文集》,天津图书馆藏清抄本,见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83册,第408-409页。的不同之处则在括号中进行说明。这两个版本的《墓志铭》全文如下:

故临县教谕王京夫墓志铭

嘉靖庚戌四月某日,临县教谕王京夫卒,春秋六十有三。其生弘治戊申十一月某日也。

先是,三月之望,以书示其子邦直,曰:“我疾作,汝可来省我。”邦直惊悸弗定,朝夕(存目本缺以上4字)戴星疾趋而西,至则报(存目本为“棺”,当从之)已盖矣。躃踊号痛,几死,赖其诸生救解,譬晓之,得不死(存目本缺以上18字)。乃杖而扶柩东归。诸生攀送哭泣者,信宿方舍去。行四十余日,始抵家。艰辛羸毁,又几死。其戚党又喻慰之,数日乃能执丧,自(存目本缺以上21字)择兆域于郭之东原,曰茅阜。实以嘉靖辛亥某月,迁其母李氏之柩而合葬焉。李氏先卒于嘉靖辛卯十二月某日也,春秋四十有三。其生则弘治庚戌九月某日。

邦直衰绖持所撰先子事状,再拜谒余,泣曰:“先子有治命,埋石必问于蓝(存目本缺“蓝”字)子;若弗得铭,犹弗埋也!”其词甚悲,环听者皆悲,余亦悲之。《诗》曰:“绵绵之葛,在于旷野。良工得之,以为絺纻。良工不得,枯死于野。”其京夫之谓欤?

始余放逐海滨,京夫合其同志者十数人来从余游,欲相率推余为之师,余谢不可。京夫则余之畏友也。问难评论,上遡九经,旁(存目本为“傍”)涉三史诸子,微旨奥义,条分缕析,往返略不苟同。时场屋之文,大变于往昔,后辈丛出,排斥老师(存目本“老师”为“相尚”),浮肆险肤,抄掠剽剥,更相授受,举世薫染之以取名第,视晚宋(此处存目本增“之”字)文妖经贼又过甚矣。京夫之著述,温厚尔雅,完补大朴,君子以为难能,然竟不合于有司,其命也夫!

嘉靖己亥,乃贡于礼部;辛丑授漷县训导。尝闻京夫之谕诸生曰:“古之释奠于先师者,必即其学之所自出而各祭之,非其师弗学也,非其学弗师也。漷之先师若岳蒙泉是也。古有冒(存目本为“有”)宪老而无乞言,宪者,仪刑其德也。问而答焉,其次也。有讲焉,有听焉,又其次也。诸生其尸而祝之,观感兴起,高风盛烈,一洗场屋之陋习,为善学者(存目本为“也”)。”诸生拜曰:“命之矣。”诸生早作晚罢,以身先之。因其材质而严其科条,修词居业,率怠兴滞,虽风雨寒暑,无少间缺。诸生咸彬彬然颖出。或有困穷者,又相率赙赠之。近时校官所未有也。丁未,迁临县教谕,其谕诸生犹在漷也。余尝寄以书曰:“若河津讳(存目本为“薛”)文清公者,山右之先师(存目本为“生”)也。吾子以文清谕之,可泝伊洛关闽之派矣。”京夫曰:“然。”

王氏世居于即墨,其六世祖曰伯举,洪武(存目本为“弘治”,误)中以荐举官至广东按察使。其后之人多通堪舆家之说。至玄(存目本为“来”,误。)孙曰佐,成化丙午举人,卒业太学。余初计偕赴京师,犹得请见之,盖充博宿偶(存目本为“儒”,当从之)也。终于忻州学正。京夫其子也,名曰镐。夫妇躬亲稼穑,以养其母苏氏。受徒取束修以自给,母甚安之。京夫坚苦刚方,不妄出入,环堵萧然,有旧书数百千卷。隤然自放,处城郭如在丘壑。

子一,即邦直也。好学而文,能世其业。一女,字黄学正之子黄采。一孙,曰一元。二孙女,长字生员蓝振业,余之再从孙也。次字生员黄师善,进士黄汝从之季子也。京夫有所著诗文若干卷,藏于我。又有《漷志》《临志》二种云。

铭曰:昔在有周,髦士盈廷。誉我蒸我,吾道以宏(存目本为“弘”)。后世髦士,弗誉弗蒸。委诸科名,以言取人,媿我乡评。吁嗟京夫,独报遗经。茅阜之宅,峰环水迎。其藏有石,慰我以铭。

二、《王氏族谱》本墓志铭

此《墓志铭》见于即墨《王氏族谱·墓志》。即墨《王氏族谱》是王邦直的五世孙王泽源在乾隆年间的重修本,后来在嘉庆、道光、同治、光绪、民国年间都有增修。不过王泽源的孙子王士炆在《修族谱记》中说,他十六岁时“从莘农蓝子游,始得北泉公所撰《漷县墓志铭》,曰:‘此汝家故物也,当受而藏之。'”在他年老之时,又把这篇墓志铭献出,以供修家谱之用。即墨《王氏族谱》,乾隆年间重修,嘉庆、道光、同治、光绪、民国增修本,见序第5页。他写这篇《修族谱记》的时间是嘉庆十一年,那么这篇《墓志铭》最早也是在此年入谱的。

以下为《王氏族谱》中的墓志铭全文:

公讳镐,字京夫,汉谏议王吉苗裔,明廉使王伯举嫡派也。公生而颖异,品行过人,食廪有年,竟不获中,乃贡于礼部。先为顺天漷县训导,后升山西临县教谕。公父讳佐,字翰之,成化丙午科举人,建坊飞黄在东关南北街上。为山西忻州学正六年,卒于官。公母苏氏,进养无亏,克尽孝道。历任司城,多成俊杰。忽然觉疾,有书召子往省。及至子至,则已盖棺而定矣。子惟有仰天椎心而泣耳。当灵车将驾之日,临县绅衿泣断心肠,虽深山穷谷亦莫不奔走悲号,如丧考妣。绅士送出数里而后止,非有得诸人心而岂能若是乎?公子邦直徒行二千余里,奉柩来归。脚疾,不为行缠。忽一日邦直身穿素缟,踵门而询予曰:“先子有遗言:葬而弗铭,犹弗葬也。若要碑铭,必问于蓝子。是以敢竭葵诚,特求墓志。”予观其人,其貌甚恭,其辞甚哀,因而援笔述之。

予曾从客东游,遇京夫于海滨。偶然坐叙,论及《大学》奥义,无不贯彻;诸子百家,无不精研。嗣后归家,欲尊我为师,予不敢当,谓尔是余之畏友也,端不在弟子之列。其在漷县也,启迪有方,秀士因之而有成。其在临县也,无异夫漷也。朝夕训诲,豪杰多出于其门,诚所谓有道之士也。

公配李氏,生一子,即邦直也。女一,适生员黄采。孙一,曰一元。孙女二,长适生员蓝振业,是余之再从孙也。次适生员黄师善,进士黄汝从之季子也。公合葬于城东南河南崖之原地,曰茂埠。穴向正北。

三、《墓志铭》中的王邦直相关资料解析

以上三篇《墓志铭》,以即墨本最为详细,多达970字;存目本少了43字;而族谱本只有468字,不及即墨本的一半。因而这三篇墓志铭中所存的王邦直资料,也以即墨本最多。王邦直的这些资料鲜为人知,很值得关注。大致说来,这些资料可分为如下四类。

(一)王邦直自身的言行

其它资料所记载的多是王邦直做官、上疏、罢官、著书等事迹,而且对这些事迹的记载多是概括性的,并没有出现王邦直的具体言行;但在文集本的《墓志铭》中,出现了不少王邦直做官之前的言语和行动,甚至还有不少细致的感情描写。例如王邦直在接到他父亲的“我疾作,汝可来省我”的书信后,首先是“惊悸弗定”,然后就是“朝夕戴星疾趋而西”;但在他到达时,王镐已经入棺了,这时王邦直的表现是“躃踊号痛,几死,赖其诸生救解,譬晓之,得不死”,“乃杖而扶柩东归”,“行四十余日,始抵家”。族谱本对此的叙述有所差异,是“邦直徒行二千余里,奉柩来归。脚疾,不为行缠。”王邦直扶柩到家后的表现,则是“艰辛羸毁,又几死”,之后“其戚党又喻慰之”,这才在“数日”后“乃能执丧”,并“自择兆域于郭之东原,曰茅阜”,又“以嘉靖辛亥某月,迁其母李氏之柩而合葬焉”。之后作者又详细写了王邦直前来求铭的过程,说他“衰绖持所撰先子事状,再拜谒余”,并且“泣曰:‘先子有治命,埋石必问于蓝子;若弗得铭,犹弗埋也!'”因为“其词甚悲”,使得“环听者皆悲”,而蓝田“亦悲之”。写完这些之后,文章才开始写王镐的详细事迹。因而我们可以说这篇墓志铭的开始部分所写的主要对象就是王邦直,而文章也通过细致的描写,把王邦直的至情至性至孝都表现了出来。

(二)王邦直父母的情况

王邦直父亲的名、字、仕宦情况,在《王氏族谱》中的《墓志铭》中有简单的介绍;但在《北泉文集》的《王京夫墓志铭》中,不仅详细介绍了王镐的学识、文风、考试不中的原因、当漷县训导时对诸生的教导以及他的具体做法等事迹,而且还具体介绍了王邦直父母的生卒年月。从文中可知,王镐生于弘治戊申(1488)十一月,卒于嘉靖庚戌(1550)四月,享年六十三岁;王邦直的母亲李氏生于弘治庚戌(1490)九月,卒于嘉靖辛卯(1531)十二月,享年四十三岁。由此推知,王邦直1513年出生时,父亲是二十六岁,母亲是二十四岁;而在王邦直十九岁时,母亲去世;在三十八岁时,父亲去世。按照明代的礼制,官员遭父母丧要解职回家服丧三年称为丁忧或守制,那么他外出谋官、做官时,就在四十一岁之后了。

(三)王邦直家世及其他家族成员的信息

从《墓志铭》中可知,王邦直的嫡祖王伯举于明初官至广东按察使,王邦直的祖父王佐是成化丙午举人,当过忻州学正;而王邦直的父亲王镐也曾当过教谕,可知王邦直的祖上很重视教育。王邦直能够写出《律吕正声》,应该是依托着他良好的儒学文化修养。王邦直的祖父在成化丙午年(1486)考中举人,这在当时的即墨应该是很轰动的,为此在即墨东关南北街上建了飞黄坊(《王氏族谱》、清代的各种《即墨县志》中都有记载),而此年即墨望族蓝氏家族的蓝章考中进士才两年,他的儿子蓝田仅仅十岁,黄氏家族的第一个进士黄作孚在30年后才出生,周氏家族的代表人物周如砥的出生更是在64年之后,因而王邦直家族在当时的即墨应该是很有声望的。另外值得注意的是,文集本《墓志铭》还说王伯举之后,王氏家族的人“多通堪舆家之说”,而堪舆家就是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要懂阴阳五行、周易八卦、天文地理,而王邦直生长于风水先生世家,他当然也懂得这方面的知识,这些知识应该是他写作《律吕正声》的基础。这是因为中国古代的律吕学并不等于今天的音乐学,而是一门综合性学科。《墓志铭》中说王邦直“自择兆域于郭之东原”,能够亲自给父亲选择墓地,这也可以证明他确实精通风水学。

《王氏家谱》本《墓志铭》中还说王邦直的先祖是汉代谏议大夫王吉。据《汉书·王吉传》,王吉字子阳,琅琊皋虞(在今青岛即墨。西汉时有皋虞县,今即墨温泉镇犹有东皋虞村、西皋虞村)人。少好学,明经,后官至博士谏大夫。《汉书·王吉传》记载王吉敢言、通经,这一特点也被他的后人王佐、王镐、王邦直所继承。

从《墓志铭》中可知王邦直并没有兄弟,但有一个姐姐或者妹妹,嫁给了黄学正的儿子黄采;《墓志铭》中还记载王邦直有一个儿子,根据《王氏族谱》,王邦直是有两个儿子的。由此可知,蓝田写作这篇墓志铭时,王邦直的小儿子还没有出生。《王氏族谱》记载王邦直有两位夫人,一位高氏,一位曲氏;王邦直的两个儿子王一元、王一夔,分别是“高出一,曲出一”。即墨《王氏族谱》,乾隆年间重修,嘉庆、道光、同治、光绪、民国增修本,第4页。王邦直的这位曲氏夫人在《族谱》中的记载是“京人”,那么她或许是王邦直四十一岁后在北京谋官时所娶;王邦直的小儿子王一夔如果是曲夫人所生,那么在蓝田写墓志铭时,就没有王一夔,因为这时王邦直还没有赴京谋官,当然也就没娶曲夫人。这也证明了王邦直做官确是在四十一岁之后。

(四)王邦直的姻亲情况

从《墓志铭》中可知,王邦直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蓝田的再从孙蓝振业,小女儿嫁给了黄作孚的三儿子黄师善。而蓝家和黄家,就是明清时位列即墨“周黄蓝杨郭”五大家族中的黄氏家族和蓝氏家族。从蓝田所撰的这篇《墓志铭》中可知,他跟王镐不仅惺惺相惜,而且他们的交往也非常密切。但对于王邦直和《律吕正声》而言,他的另一个亲家黄作孚更为重要。黄作孚是即墨黄氏家族中第一个考中进士者,在黄氏家族中具有很高的地位,他参与了《律吕正声》的校对,《律吕正声》每一卷的开头都明确注明“明即墨王邦直子鱼甫著,明即墨黄作孚汝从甫校”。另外,《律吕正声》是由黄作孚的侄子黄嘉善刻版的,而黄嘉善刻《律吕正声》的很重要原因,是这本书曾由他的伯父黄作孚校对过——李维桢在《律吕正声序》中说黄嘉善“不欲使丞没没无闻,且负伯父师友之义”,[明]王邦直撰,王守伦、任怀国等校注:《律吕正声校注》,中华书局,2012年8月,第1页。已经把这个意思说得很明白了。而王邦直的小女儿、黄师善的妻子,就是黄宗昌的母亲。《律吕正声》在初版后大约三十年,就是由黄宗昌请林增志写序后重印的。可以想象,如果王邦直的小女儿没有嫁给黄家,那么《律吕正声》恐怕就不会有黄作孚的校对、黄嘉善的刻版、黄宗昌的重印,《律吕正声》这部著作也就可能只以稿本的形式流传,它在社会上的影响也就很有限。

四、关于《墓志铭》的比较分析

笔者在对三篇墓志铭进行对比研读时,发现了一些疑问。

(一)三篇墓志铭是否为同一底本

三篇墓志铭的文字并不相同。《北泉文集》的两个抄本在长达900多字的篇幅之中,只有50多个字不同(存目本除少了43个字,还有13个字有异),差异率仅为6%,由此可证这两个版本乃是出自于同一底稿。但这两个版本跟《族谱》本差异很大。《族谱》本文字不到《文集》本的一半,它似乎应是《文集》本的简写本;但笔者把《族谱》本跟《文集》本进行了对比,发现《族谱》本中竟然只有“次字生员黄师善,进士黄汝从之季子也”这一个句子跟两个《文集》本的完全相同,其他语句无一相同。由此可见,《族谱》本跟《文集》本的《墓志铭》不是同一底本。

(二)三篇《墓志铭》是否为蓝田所写

蓝田如果写《文集》本中的墓志铭,那么他应该是在公元1551-1555年之间写成的。这是因为文中说“以嘉靖辛亥某月,迁其母李氏之柩而合葬焉”,此处的“嘉靖辛亥”年,就是公元1551年,所以此文不可能写于此年之前;而蓝田于公元1555年去世,那么此文最晚在1555年前写成。所以此文肯定写于1551-1555年之间。当然最大的可能应该是1551年,这年王邦直把母亲跟父亲合葬,合葬时要立碑刻铭,于是他就来请蓝田写墓志铭了。

但奇怪的是,去世于1555年的蓝田,在他所撰的《墓志铭》中提到了王邦直的小女儿,但王邦直的小女儿出生于公元1556年。王邦直的小女儿嫁给了黄作孚的儿子黄师善,她生的儿子是黄宗昌,这些都是没有疑问的。《即墨黄氏家乘》中的《黄宗昌年谱》明确记载黄宗昌的母亲于“崇祯十四年”(1641年)“去世”,“享年八十六岁”。《即墨黄氏家乘》(城里族)2008年版,第21卷第264页。由此上推,王邦直的这个女儿应该出生于公元1556年。

蓝田的墓志铭写于1551-1555年间,王邦直的小女儿却出生于1556年,也就是说,蓝田写作墓志铭时,王邦直的小女儿尚未出生,但蓝田在《墓志铭》中说她已经出嫁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蓝田和黄宗昌都考中进士、当过御史,他们都是各自家族的代表性人物,他们的家谱及相关文献对他们的记载应该不会出错,那么出错的就只能是这篇《墓志铭》了。而王京夫的这篇墓志铭不见于明刻本《蓝侍御集》,而只见于后代的抄本,似乎也可以证明这篇墓志铭的作者可能不是蓝田。

但如果就此认为《王京夫墓志铭》是别人所写,恐怕也有些武断。因为现存《王氏族谱》始修于乾隆年间,之后在嘉庆、道光、同治年间陆续增修,而在《王氏族谱》中明确说王镐的墓志铭是由蓝田所写,而且王邦直的七世孙王士炆在《修族谱记》中明确说此文得于蓝家,乃北泉公蓝田所撰。另外这两篇墓志铭不仅写了不少王镐的事迹,而且它是蓝田以第一人称写成的,打上了明显的蓝田的印迹。例如在《墓志铭》中出现了蓝田写给王镐的信的内容,有蓝田自述“始余放逐海滨”后王镐欲拜蓝田为师的记载,有王邦直请求他写墓志铭时他的强烈反应,甚至当介绍王镐的父亲时,蓝田都用了“余初计偕赴京师,犹得请见之”这样自叙式的写作手法。可以说,《墓志铭》中所包含的大量具有蓝田私人性质的信息,恐怕不是别人能够拟作的。

经过以上分析,笔者认为,《王京夫墓志铭》最初应该是由蓝田所写,而且所写的就是《北泉文集》中的版本;但后人在传抄中根据家族的发展,对《墓志铭》做了增补改动,把即墨最为显赫的黄氏家族这一姻亲添加到了《墓志铭》中,于是《墓志铭》中的“一孙女,字生员蓝振业,余之再从孙也”就被改为“二孙女,长字生员蓝振业,余之再从孙也;次字生员黄师善,进士黄汝从之季子也”。至于《王氏族谱》和《北泉文集》中的墓志铭差别很大,那可能是因为这篇墓志铭的稿本已经佚失,王镐的墓碑也因为战乱等原因而被毁,于是王氏后人凭着记忆把《墓志铭》的大致内容重新写了一遍。这就导致了《王氏族谱》中《墓志铭》的内容与《北泉文集》中的虽然大致相似,但文字却出入很大。当然以上的解释只是就现有的资料进行的可能性猜测,也许随着王邦直生平资料的进一步发现,会有更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