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输》中“长”的音义

问：万老师！我也想问一个问题，课文《公输》中“宋无长木”中的“长”该读什么音？教材上时而注cháng，时而注zhàng，到底哪个对？

答：长繁体作“長”，《说文》“長，久远也”，甲骨文作林二·二六·七，金文作墙盘，象长发长须伛偻背的长者形。“长”一字有三音三义：（1）cháng, 《广韵》直良切，澄母阳韵平声，训“久也、远也、常也、永也”，即空间时间的距离大、高大、久远等义。（2）zhǎng, 《广韵》知丈切，知母养韵上声，训“大也”，即年长、官长、生长、增长等义。（3）zhàng, 《广韵》直亮切，澄母漾韵去声，训“多也”，即多余、剩余、强盛、度量短长等义，《玉篇·长部》“长，多也”；《洪武正韵·漾韵》“长，增盛也”；《集韵·漾韵》“长，度长短曰长”。三音有声母“知-澄”的清浊之别，和声调的“平、上、去”之别。

《墨子·公输》比较楚国与宋国的物产，谓“荆有云梦，犀兕麋鹿满之，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宋所谓无雉兔鲋鱼者也，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宋无长木，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

其中有关树木的比较，可能有两种理解：（1）楚国的树木高大，宋国的树木矮小；（2）楚国的树木富足，宋国的树木短缺。前者理解“长木”为“高大的树木”，依义当读《广韵》直良切，折合为普通话读cháng；后者理解“长木”为“富余的树木”，依义当读《广韵》直亮切，折合为普通话读zhàng。就文意是否可通而言，两读两义似乎都可通。所以，中学语文课本先注cháng，大约是受到某种质疑，后来就改注zhàng了。

判断古文献一字形多音多义的“异读”，不能仅看讲不讲得通，因为两读均可通的情况较多，各持一说，就难以定夺了。那么，最有帮助的是前人的注疏，那是代代相传的注音释义，较靠近原文的本来意思。

《墨子》最好的注疏本是清人孙诒让的《墨子间诂》，该书卷十三《公输》“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句下孙诒让注引：“高云：皆大木也”，又注“豫章，大木也”。是说“长松、文梓、楩楠、豫章”都是楚国“高大的树木”，与之对应或对比，“宋无长木”自然就是“宋国没有高大的树木”了，而没有直接言及树木富余不富余的问题。

所以，尽管读“长木”之“长”为zhàng而理解为“富余”不算错，但就旧注和前后文语境（context）来综合考虑，还是理解为“高大”而读cháng更合适一些。

另外，句中的“长松”有理解为“爬地松”的，还有认为这个“长”也该读zhàng的，似欠妥。因为爬地松是“爬地”的灌木状小乔木，这里是指高大的松科树木，还是读cháng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