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前言
经是中国儒家的重要代表作,史是记述过去事迹的载籍。经学是中国封建文化的主体,搜集资料,饾饤章句,又离不开史;疏通整理,辨析异同,也依附于经。两者互为依存。
经史关系的论著,时有所见,清代章学诚有《文史通义》的专著,提出“六经皆史”的命题,校雠汉学、宋学的得失,说是“《文史通义》,专为著作之林校雠得失”。我由经入史,偶有所得,写出文章,其中也不乏对经史论著的评述。
少年读经,中年治史,由经入史,由古代而近代。古代也只是对两汉的经今古文作了一些探究。近代又从今文经学而康有为、梁启超,古文经学而章太炎、刘师培。深感近代和古代不同:古代主要看人物结集和史传记载,近代则报刊林立,时有借经言事之作,而这些“时评”,很多在“结集”时刊落,有的著作还倒填年月,引起误解。例如章太炎早年在《时务报》发表的《论亚洲宜自为唇齿》《论学会有大益于黄人亟宜保护》,在《经世报》发表的《变法箴言》等都没有收入《章氏丛书》。在《国粹学报》第二年丙午第八、九号连载的《诸子学略说》,虽在《国学讲习会略说》《章太炎文钞》辑入,《丛书》还是刊落了。后来,柳诒徵在1921年11月出版的《史地学报》第一卷第一期发表《论近人讲诸子之学者之失》加以批评后,章氏《致柳翼谋书》说“今《丛书》中已经刊削,不意浅者犹陈其刍狗”,表明他是故意“刊削”的,是为了“十数年前狂妄逆诈之论”而“刊削”的。可知对近代人物的评论,不能限于结集所载,还应注意早期报刊所载。
又如,章太炎晚年反对白话文,是事实,但他早年却写过白话文,不但在诗词中用过白话,在他亲笔所拟讲稿上也用白话。当然,这是他早年投身革命时所写,但不能说他反对白话文是一贯的。
再如,康有为以“圣人”自居,为了表示自己早就注意“大同”,把1901年至1902年避居印度时所撰《大同书》,说是二十多年前早已“成书”了。
这些,都说明必须全面占有资料。
再举一例:刘师培1907年在妻子和亲戚的影响下走入歧途,是事实,但他早年却曾“留别扬州”,投身革命,只是那时写的文章登在1903年的《苏报》上,《苏报》不久被封禁,流传很少,以至无人论及。
这些事例,还有很多。有的散见报刊,有的仅见于函札。由此可见,只有详细占有资料,才能得出实事求是的结论。
本书也是本着尽可能查询书刊,在此基础上分析研究的。
为此,我很早编有《章太炎政论选集》和《康有为政论集》,以至写了《章太炎年谱长编》和一批文稿,本书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至于已经刊入《康有为与戊戌变法》《乘桴新获》和《经学史论集》的,除个别文篇外概不收入,只在书后附上目录。
由经入史,由古代而近代,匆匆六十年过去了,重理旧稿,不禁有感。
汤志钧
2012年10月30日